转眼间已经到了2001年的元旦。晚上在学校里有盛大的迎新游园,彩旗和横幅为之江编织了一件节日的盛装,为原本就妩媚的校园增添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下午接到了熊猫的电话,约我去玉泉共度元旦。在与龙共舞还是去玉泉两个选择中我选择了后者,下午,在和寝室里的诸位祝愿新年快乐后,我登上了开往玉泉的校车。

离开车还有一会儿工夫,于是复下车。凭栏远眺壮丽的落日之光。

二零零一年最后一班岗的太阳正懒洋洋地躺在半空中,把光芒毫无保留地洒在大江里,给白练般的滔滔江水镶上了金边。回望**塔,如一个慈祥的老者,在夕阳的余辉里显得高大而肃穆。呼呼的江风混合着江水的味道在眼前飘荡,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如同一面镜子,通过它我看到了自己的2001。

我看到了当第一缕阳光升起在地平线上时那个欢呼雀跃的自己;看到以北大为目标苦苦奋斗的自己;看到了刚得知高考成绩而掩面而泣的自己。现在的我还是一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勇往直前的我吗?我不住地问自己,你说过你要成为浙江学生的骄傲,但是现在呢?平庸的学习磨平青春的锐气,疲乏与困顿如魔鬼般纠缠着我,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么?

对于历史,人的一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一年的时间更是这眨眼的N分之一。千年的叹息,化做点点泪水,融入滔滔的江水里。在历史的眼中,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汽车的马达声耳畔隆隆做响,暂时摆脱了纷繁的思绪,我登上车。

很快来到了玉泉,车子在**像前停下。据说这个**像在中国各个高校都有,只是神态和动作各不相同。玉泉的**像高数丈,身形伟岸,颇有伟人风采,右手向上抬,似乎在接受着万民的瞻仰,身下还有一个巨大的石制高台,主席的高大形像一入校门就赫然入目。在**身后不远处是一个额头高耸显其智慧,双目洼陷显其深邃,面上褶皱显其沧桑,神态镇定显其风骨,左臂夹衣,右手拄杖,身形略显干瘪瘦弱的老人,他就是浙大辉煌的缔造者,著名的科学家竺可桢老校长。但是从他的有神的双目向前望去,只能看见**的屁股,不过**是石头铸成而竺可桢是黄铜铸就,两者虽然从大小上不能相提并论但是从价值上来看倒也可等量齐观。

此时太阳已经变成了一个橘红色的光球,只有烧成灰烬的红霞还零星地飘在空中,如同蘸着红色颜料的画笔,在天空中被漂洗得失去了颜色,暮色像一口大锅把玉泉完全罩在里面。

“你来啦。”熊猫早已在车下恭候了,“吃饭去吧。”

“我可没玉泉的饭卡啊,今天靠你了。”

“没问题,我们去二食堂吧。”他回答得很大度。

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微笑。二食堂整洁明亮,宽大舒适的沙发坐席让我这个从山区来的土包子反而感到有些不适应。晚餐是一个三鲜砂锅外加一盘糖排和几个小菜。一共花去了熊猫12元钱,这在玉泉属于低消费而在之江绝对是资产阶级的消费了。记得我吃得最省的一次只要了5毛钱一勺的豆芽菜外加2两米饭再淋上免费的求是汤总共花费8毛4分钱,也不是存心为了省钱,只是想看看我对于伙食的忍耐限度。

熊猫显得比我印象中胖了一些,可以名副其实地称为大熊猫了。看来玉泉是一个适合养膘的地方。如果你是一头猪,那么强烈建议你去之江,恭喜你绝对没有被宰杀的概率。

饭后我们来到了熊猫的寝室,一个号称亚洲第一宿舍楼的地方。一舍之雄伟早已如雷贯耳,但是今天是第一次有幸目睹其尊容,从外观上来看一舍如同一座中世纪的古堡,走进里面,回廊众多,好容易才找到了他所居住的135房间。门紧关着,他轻轻地扣了一下门。

“推销什么的?”里面响起一句暗语。

“套子。”他回答得很是干脆。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意识到原来这种进门暗号不是我们寝室的专利。我们寝室的暗号是不断变化的,早上的口令是鸡蛋,下午是鸭蛋,晚上是荷包蛋。一个晚上小圆子被我们硬生生地关在门外。

“口令。”

“手榴弹”

“密码错误,系统故障,5分钟后系统重新启动。”

手榴弹是昨天的口令,今天临时就改成了荷包蛋,就这样,任凭小圆子在外面从茶叶蛋喊到恐龙蛋,似乎把所有和蛋有关的名词都罗列了一遍,但是唯独漏了最关键的荷包蛋,也就无法进得门来。剩下我们一群人在门里坏笑,所以出门在外,带上钥匙还是最明智的选择。

尽管也是8人间,这里显然要比之江来得宽敞地多,也舒适地多。书架上整齐地码着各种各样的参考书,其中最醒目的是人手一套的数分圣经——《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解题指导》。熊猫的床位是靠窗的上铺,被子如花卷一般蜷缩在床角,枕头下一本书页发黄的书尽管已经没有了封面但我还是一眼看出那是《大唐双龙传》的残骸,揉得如波涛汹涌的江面一样的床单上居然还漂浮着一本《热爱生命》。

房间里加上我一共有7个人。“老大”是来自新疆克拉玛依,是那个石油城的理科状元,生就一身古铜色的健康肤色,线条很是粗犷,额头宽而高耸,眼睛大如铜铃,眉毛似乎用墨水染过,因为这个吃苦耐劳的形象所以被室友称为牛;“桶”来自温州,是一个长得很精致的男生,从外表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前清师塾里的教书先生,说起话来文质彬彬,还时不时从嘴里冒出一些之乎者也来。不过他打电话的时候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标准的温州话是最好的加密,即使他讲得如同打雷你也断难听懂一丝一毫;“猪头”生得白白胖胖,一看就知道是猪八戒的转世传人,又投胎在玉泉这样的好地方;另外还有“大娘”据说是因为他讲话时特别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而得名。另外还有一个被称为“**”,因为双胞胎哥哥被保送来浙大,所以他也填报了浙大。(编外的话,这个寝室后来在88浙大民间bbs的发展历史上可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不过此刻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老大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啤酒请大家分享,我用熊猫的饭盒也分得了一小盒。

“来,为我们的友谊,大家干啊。”

我闭上眼睛,一口喝干了盒中那略带苦味的微黄**,尽管我很少喝啤酒,觉得和可乐比起来,喝啤酒简直是活受罪,但是在今天这个开心的时刻,喝点啤酒才能真正显出男子汉的风采。

夹在这群人的中间,我没有感到有丝毫的拘束。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与热情的火焰,早已消融了我心头的坚冰。让我暂时忘记了微积分,忘记了繁重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