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先生进殿来的时候,发现海帝敖龙铁青着一张脸,目光凌厉几近喷火,一愣之后看到地上跪着那一溜瑟瑟发抖的兵将时候,木先生便已经明白了过来,而这时敖龙将一只夜光杯掼到地上,一件稀世珍宝在一声哀鸣之后,瞬间化成流萤万点。

木先生半垂着眼,唇角微拉出一道似有似无的暧昧弧度,缓步上前,温声道:“陛下,为了什么事如此大发雷霆?”

俗话说龙颜大怒,雷霆万里,能够在敖龙发怒时问话的,放眼东海,只有木先生可以面不改色的问上一问。

看到他来了,敖龙怒气不息,指着下边跪着一溜的兵将怒道:“先生来得正好,看看本王养得这么一群废物,你问问他们,封海大令已下,可是本王听说不但有人出了海不算,居然还将外人引了进来!”一边作意怒喝,一边有意无意的斜睨着木先生。

下边跪着那些兵将骇得几乎快要昏了过去,可怜巴巴的看着木先生,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封海一事,一直是木先生在负责。

木先生脸色平静,既不动也不说话,这件让敖龙冲冲大怒的事似乎在看他眼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的淡然表现很快引起了敖龙的注意,不敢相信的讶然道:“先生没有什么话要说?”

“当然有!”木先生摇了摇头,开口道:“敢违陛下之命出海者绝无仅有,敢无视封海大令并带人回海者除了云光宫阿迦公主外,属下想不出还有何人敢如此妄为。”

一提起阿迦,敖龙怒火似乎更炽,猛然伸手一拍珊瑚宝案,不怒反笑:“先生既制不了她,为何却不来和本王说……莫非先生认为,那个贱人就连本王也制不了它不成?”话说到这个地步,大殿中气氛已然如冰,木先生似浑然不觉他言语中的讥讽肃杀之意,含笑道:“陛下息怒,属下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敖龙抬了抬眉毛,狠狠压了下心内突突乱窜的邪火:“哦?”

木先生不动声色的望了他一眼,神色淡淡道:“一切事情都由属下担承,陛下可以放了他们了。”

敖龙愤愤的盯了跪在地上那一群兵将,那些人顿时感觉头顶上好象悬着一把冷嗖嗖的寒刀,一个个吓得汗流浃背,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听敖龙一声大喝:“滚,都给本王滚,若有下次,都提着脑袋来见吧

。”

那些人如蒙大赦,尿滚尿流的去了。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敖龙闷闷生了一会气,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灼灼放光,望了过来,“先生做事向来进退有倨,从来没有如此颠倒失措,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

木先生心中一凛,脊背蓦地一僵,双颊一瞬间绷紧了,心知对面坐着是个千年老泥鳅,果然又奸又滑,幸亏他早有准备也不隐瞒,简单直接说道:“阿迦公主前日出海,带回了一条五爪金龙。”

“什么?”敖龙的脸瞬间一白,原本戏谑的眼神瞬间寒厉如刀,木先生只觉得一股凌厉无伦的杀机扑面而来,以他的修为也是吃劲不住,一边运功抵挡,一边疾步后退,“陛下息怒,先听属下说完。”

“木先生,本王对你多加器重,将海防重任交在你的身上,你不但纵放阿迦出海,还将敢将野外龙族引进东海,看来你们已经将本王不放在眼中了?”

木先生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属下这条命是陛下救的,承蒙陛下厚爱委以重任授以海国大事,自上任以来属下夙夜不寐,日日如履薄冰,一切都是为了陛下谋划打算,若是有一丝异思邪想,必不得好死。”

敖龙脸色放缓,哼了一声:“这么说你倒是有道理了。”

“正是!”木先生唯恐天下不乱,“属下先问陛下一句,可知如今海界有一件迫眉睫的大事要办?”

敖龙端起眼前夜光杯,将其中美酒泄愤一样的一股脑倒入喉中,狠狠的杯子掼在案上,旁边侍女颤兢兢持壶上来斟满,又跑到角落处缩了起来。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本王耐心有限的很。”

对于敖龙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木先生不躲不闪地回视,同时坦然道:“东海海滨一战,海界已成众矢之的,不但失了天界同盟,同时也恶了冥界,如今陛下孤立无援,再不末雨绸缪,只怕来日大祸不远。”

这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敖龙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先前那股凌厉之极的杀气再度呈现:“海滨一战,本王承认做的不太冷静,但事已做下,也没什么好悔的

。冥界那边也罢了,只是天界这边要防着一点,不过本王不信,他敢真的派天兵下海?”

木先生坚定的摇了摇头,微笑道:“陛下放心,此刻天界比任何一界都乱。天帝与王母面和心不和,纵然玉帝昏溃无能,奈何王母睿智,自然知道眼前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木先生所说正好合了敖龙的心思,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连带着口气都已放缓:“东海有先生辅佐,真是海界之福。”说着一挥手,旁边侍女送过座来,木先生也不客气,昂然坐下,接着说道:“属下受陛下活命容身大恩,所做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份内之事,不敢当陛下一谢。”

这句马屁拍得很是受用,敖龙脸色登时舒坦了很多,概然叹息道:“一招错百步输,先生可有良谋以解眼前危局?”

木先生道:“陛下心如明镜,所做一切都为了既将到来的大劫。眼下大劫迫在眉睫,而能否度过大劫,全在太虚幻境试练一事上,天冥两界早在多年以前就在准备太虚幻境的试练一事,依属下看,陛下也该将这件事重视起来,起步虽然晚了一些,可是也算是亡羊补牢,不至于晚。”

敖龙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指尖在杯上轻轻一弹,发出嗡得一声轻响:“这事你又不是不知根底,光儿姿质超群,与瑶姬、幽无夜齐名,本来就是三界中争夺试练胜出的人选之一,本王当时碍于老友面子,不得已才与昊天结了亲事,本来想着天海联盟气运互联对抗末来大劫,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谁知道造化弄人,事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木先生面无表情的听着,毫无诚意的恭维道:“陛下深谋远虑,只是世事变化,人算不如天算,只有随时变化,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敖龙不置可否:“先生之言深得我心,既然如此,回头让光儿到你那的清木书院去,请先生严厉教导。”

木先生点了点头:“这个当然,既然提起书院,属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陛下应允。”

敖龙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难明光芒:“本王视先生如兄弟,有话请讲无妨。”

木先生微微一笑:“属下想请陛下,将那个冒昧入海的龙子叫来龙宫,由陛下亲自过问一下,如果他的身份没有问题,属下想将他一并收清木书院,与敖光太子一起收为门下,共同教导

。”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死寂。

敖光长久的没有说话,刚才已经放缓近乎消失那种威压再度出现,虽然不象刚才那样锋芒毕露,却独有一种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窒息之感,深知敖龙性情的人都知道,刚才那种可以说是吓人了,这一次,却是敖龙真的动了怒意,起了杀机。

木先生板着一张脸,岿然不动,独自说道:“陛下,恕属下大胆说一句,太子与天界瑶姬、冥界幽无夜相比,若是同入太虚境境,胜算几何?”

“陛下当初何必要与天界联姻以求自保?”

“陛下东海一战,冥帝幽离一向坚忍淡定,那次却为了一个鬼女冒然出头,明显是急于得之而甘心,属下当时就有一个想法……”说到这里敖龙森然打断道:“你的意思是那个鬼女是他培养的,也是为了参加太虚幻境试练准备的?”

木先生拍手称是:“陛下英明!不止是冥界,就连天界也是做了二手准备!”

这一句话好比石破天惊,敖然霍然站起身来踞案而立,眼睛都红了,气势汹汹道:“说清楚!”

木先生叹了口气:“那天在与那个古怪少年争斗之时,属下看到瑶姬接连催动昊天镜和聚仙旗两大天界灵宝,却没有任何吃力征兆,陛下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等到后来属下看王母出手的时候,似乎实力明显不如之前。”

敖龙的眼已经亮了起来:“先生的意思是……王母将一部份法力移到了瑶姬身上?”说完这句话后,敖龙自已先就咝了一口气,眼下灵气枯竭,法力对于修仙之人来说那是何等宝贵的东西,仙家只求长生,亲情比起长生来,连张薄薄的纸也不如。

敖龙是当局者迷,被木先生一提醒,两相一印证,登时豁然大悟,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木先生知道他想明白了:“所以属下认为陛下与他们翻脸非但不是莽撞之举,而是正当时令,王母并没有将咱们海界太子放在眼中,若是属下所料不错,只怕是太虚幻境试练一完,天海联姻这件事自然是无疾而终。”

敖龙哼了一声:“这事就不必再提了,你说这么多,和之前说的事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