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你要成圣么……”

如果李清风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第一次的时候在碰触到了盘古精血的时候，这个声音也是如此这般的诡异响起——同一句话、同样内容、甚至连语气都是一样，李清风忽然站了起来，忽然笑了起来：“成圣有什么好？”

这句话近乎于喃喃自语，李清风没有指望着会有人来回答，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反常，他的话声刚落，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个世界已经崩坏无遗，你若成圣，可以重造天地，再立世界、制定规则

。”

“你就是神，而且是新世界唯一的神。”那个声如是说。

他说的这些都是鸿钧穷毕生渴求的，李清风忽然想，估计不止是鸿钧，但凡是修行中人没有一个人不想这样，可是李清风想了一想：“成神？别人都死了，就留自已一个还有什么有什么趣味？”

“了却因果，无牵无挂才可以不死不灭，你是大道选定的人，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凡人的感情？”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在这世间还有因果末了么？”

“你让我再想一想罢……”李清风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一步踏尽虚空，再现身时已到了世间。

此时世界已经没有一丝半点的生气，天是灰的地是黑的，草是枯的树是蒌的，一切生机随着大劫的尾声已经尽数消失。踏上这片土地，李清风说没有感概的是假的，之后的几天李清风足迹踏遍了九州四海，当然，无论到了那里，都是一片死寂。

但李清风似乎沉浸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他走过的第一个地方，都是曾经留给他回忆的地方。

最后他来到了一个地方，沿着路一步步往上走，不知走了多少路，当天色晦暗下来的时候，李清风终于停下了脚步，默默地在原地坐下，抱守元一，尽量将稍微有些浮躁的心绪沉了下去。

葫芦停在他的头顶，微微颤动着，似乎要劝点什么，可在看到对方的脸色后，它识趣的没有做声。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孩出现在他的面前，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

。一颗大大的头，一双明亮的眼，孩子虽然面黄肌瘦的，明显的营养不良的样子。

李清风怔怔看了他一会，眼睛忽然有些发痒，忍不住伸手擦了几下。

那个孩子笑嘻嘻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哭啊，不会害羞么？”

李清风苦笑了一下，拉起他的手，心中不由自主的沉了一下：“手怎么这么凉？”

那个孩子丝毫不在意，呃了一声随口说道：“这个得问我娘，她说我天生就是这样。”

李清风心中突的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娘呢？”

孩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不知道，我娘早就不见了，我醒来的时候就一直自已守着神树过，不过梦中可以见到她，她和我说让我耐心等等，说总有一天，我爹会来找我的。”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幼稚的脸上带上与他年纪不相趁的愁思：“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我爹回来找我。你说，他还能回来么？”

李清风没有回答他这孩子气的絮絮叨叨的话，只是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孩子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巨大的力量，甚至还有些疼，不过他只是眨了下眼睛，惊奇了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眼神清澈无垢。

当孩子嘴中那颗神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李清风已经什么都明白了……高入云天，绿云千顷，上面有一个树屋，一如当年记忆中一般无二。

————

“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咱们重新造个好不好？”

“新换的世界，有大神树么？”

“估计不会有，不过会有别的很多很多树。”

孩子很是认真的想了一想，抓了抓满头的乱发，虽有些苦恼，却大声道：“不要，新换的世界没有大神树，不好玩，我还要在这里等着母亲呢。”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娘不会再回来了呢？”

孩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展现了对他的极大愤懑，反而平淡道：“那又怎么样，娘说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可每个人都是孤伶伶地来，又孤伶伶地去，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和自已依靠和作伴的

。”

李清风惊讶的望着他，却见小孩哼了一声，仰起了因为瘦显得有些大的脑袋：“我娘说过，只要生尽欢，何必死有憾！”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李清风没有再说话，到最后他闭上了眼，等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葫芦已经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你已经……想好了？”

“嗯，想好了，我舍不得……”李清风微微一笑：“我愿用一切换这世界一切，可不可以？”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要这么做我能有什么法子！”葫芦似乎已经料到他会这样说，却明显有些不甘心：“……想想那些为了你牺牲的人，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

“万年艰辛，九死一生，到头来你只想做一世凡人，你确定不会后悔？”

玄元、陆压、阿离、阿迦、巫行月甚至于三清、明月、幽无夜等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无数张面孔在他的眼前走马灯一样来回轮转，李清风忽然笑了起来，他甚至有些感概的叹了口气：“是啊，人生赢弱，弹指不过几十年，可是人有情有爱有希望……可以找得到那个让你最舒心最自在的人。”

“所以，做一个不死不灭的圣人，远不如一世凡人来得开心。”李清风点了点头，笑容无比灿烂：“我想好了，就这么做吧。”

———

《天地本纪》记载：轮回大劫，天地崩坏，诸神毁灭，万生消失。在天地消亡之际，忽有无尽圣光降世，所过之处生机顿现，诸生复原。从此天地无神，无仙，只有人世恒昌，生死一路。”

门外传来一个小孩的欢叫声：“爹，你快来看，树下来了一个人，快来看是不是我娘啊……”

书生笑着将笔放下，轻轻推开了窗户，温暖的阳光碎金一样洒到他的脸上，璀璨辉煌，光明神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