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人看来,此刻李清风拂袖而去的样子近乎孩子气。但同样是个人都知道,此刻的他,很不高兴。

他走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那风又吹起了一阵灰,这些灰又一点不拉的全落到风颂风的心上。

时光一刻流转千年,逝去的和未来因为他的出现,居然出乎意料的重重契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没有改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完全情难自禁的凤颂风发着呆,一颗心油煎火燎着哧啦哧啦的冒着烟。

当年自已选择了逃避,从此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千年,可这几千年的日子过得平淡的没有半点滋味,过到后来,凤颂风觉得自已就象脚下踩着的那颗梧桐树,死了一半,活着一半

千年之前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一怒离去。自从那一走,时间就象开了闸的江水,浮浮沉沉几千年,直到今天终于见到他。

连想都没有想,凤颂风没有丝毫犹豫,准备破开结界出关。

“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冲动了?”

一个温润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在室内响起,就象一道凛冽寒泉兜头浇下,凤颂风的动作瞬间僵硬。

“你又要阻拦我?”怔忡一刻之后,凤颂风忽然激动起来,“千年之前我听了你的话,从此我失去了他!现在老天好容易将他送到了我的眼前,你又要来阻拦我?”

玉室中没有一丝人影,只有凤颂风尖锐的声音在不停的回响,维持几千年的优雅荡然无存,此时的她活象挨了鞭子的野兽,因为痛彻骨髓所以愤怒咆哮。

良久之后,那个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妹,你在怪我?”

最能伤人于无形是真话,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

“你不知道!”风颂风一反常态变得极为激动,双目中烟合云聚满是憧憬向往,激动不已的说出心中压抑千年的执念:“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他,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前他的心中只有姐姐,在他的眼底我只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可是现在不同了,他转世重生,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再属于任何人!”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阵,良久后再度响起:“……你为他心碎情伤,百转不悔,可知道我的心也与你一样,离你近在咫尺,却远胜天涯。”

凤颂风忽然低下了头,黯然道:“对不起。”

“几千年的相处,你我之间何必说对不起。”似乎苦笑了一下,然后化成微微叹息:“看在你的份上,我就出手助他一回,遂了你的心愿可好?”

这一句话堪比石破天惊,又惊又喜的凤颂风惊得抬起头来,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真的么,你舍得么?”

“舍得不舍得,我却不能眼看着你为了他,连这几千年的修为都不想要了

。”那个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却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失落:“说起来也不全是为了你,他的所作所为也配得上我为他做一件事。”

恢得理智的凤颂风似乎懂得了他的意思,但有些犹豫不决。

那个声音微微变沉:“你刚才执意要出关,难道不是想替他取得那样东西?”

被人看破心事并不是件好受的事,风颂风也是一样。但她紧抿的嘴角,微扬的秀眉,将她的决心表露无疑。

这一切一点不拉全落在那个人的眼中,叹口气道:“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如今的他出现在你的面前,却不是让你伸展羽翼将他护在身下的。刚才他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若是真是存了那个心,只能让他离你越来越远。”

一番话触动心事,顿感心酸的凤颂风已经低下了头,红了眼圈:“大哥……”

那个声音呵呵一笑:“傻丫头一点都不傻嘛,明知我的心思,却用一声大哥拒绝了我几千年。”

凤颂风声音越发低不可闻:“对不起。”

“这话不必再提了,阿凤,想要将顽石成器,先要经斧钺成形,历水火而重生,而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非如此不能成大器!石是然,人亦然!”

“此时的他就是一块石头,你若是真心爱他,就不是将他护在一隅,而是想法让他去千雕万磨,费尽无数功夫,还他个温润璀璨,光华万道。。”

凤鸣风低下的头已经抬了起来,美眸中泪水犹自未干。

已经更名为奚仲城里,新任城主奚仲小小的身子坐在宽大的宝座上,有些完全不相称的滑稽。

赢幽将一封信呈了上去,现在的他已由原城主自动降为长老,但对于奚仲,他从脸到心不带丝毫的小视,只有诚心诚意的恭敬。

看到一半的时候,兴奋不已的奚仲霍然站起:“他被梧桐的人救了,这真是太好了!”

似乎早有所料,没有任何反应的赢幽微微一笑:“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少主这下可以放心了

。”

奚仲低下头再度浏览了一遍信,没有丝毫迟疑:“赢老,事不宜迟,我准备马上动身就去梧桐城。”

赢幽沉吟了一下:“少主,容老臣多句嘴,信上可说请你过去所为何事?”

奚仲一脸的笃定,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用说,我全都知道的样子:“他那个人一向是脸皮薄,有事从来不直说,我猜肯定是想我了……”

你可是麒麟王啊,敢不敢不这么幼稚……从心底叹了口气,赢幽下决心将自已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少主不知道,老臣可以试着一猜。”

这话提起了奚仲的胃口,抬起眼眉:“说说看?”

赢幽也不客气,“老臣已经得知,你那位朋友身受重创,体内百脉俱废,若是想修补完全,只有一个法子。”

奚仲瞪大了眼:“快说,是什么法子?“

“青龙麟,麒麟血、饕餮涎,用此三圣物练成万木回春丹,就算是死人也能复生,枯木再生都不是难事。”

奚仲一听大喜:“早知道这样,我早将我的血给他啦。”

赢幽摇头苦笑道:“少主的血至阳至刚,若无其他三样圣物中和,服下后就不是圣药,而是毒药。”

奚仲吓了一跳,连忙道:“好啦,我只是一说,不管怎么样,我先去找到他再说。”

见他去意已决,赢幽也不多说:“少主决心已定,老臣也不多留。只是有一个要求,望您务必答应。”

奚仲有些不耐烦,:“是什么,快点说。”

赢幽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秘的笑:“少主要前往南方梧桐城,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就请带上司文,有他在您身边,老臣也能放心。”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要求,奚仲眼神在一脸惊讶的司文身上打了个转,爽快之极道:“好,就依长老

。”

深夜之时,赢幽静坐在室内,双手摆了个极其古朴的姿势,瞑目行功。

收拾好行礼的司文小心推门进来,懂事的为父亲护法。

良久之后,赢幽缓缓睁开眼来,额头上尽是湿漉漉的汗水。

司文心疼的递过手巾,看下了他的脸色,终于说出心里的疑问:“父亲,为什么让我陪着少主去梧桐城?”

早料他必有此一问,赢幽了然一笑:“能让少主如此倾心跟随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想南方梧桐城凤仙子是何等样人,这次连她都肯出手帮忙,可见这个人得有多不凡啊。”

听不明白司文一头雾水,于是老实决定老实交待:“父亲,您说的这些孩儿都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你只要跟在圣主身边,见到他的那位朋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得罪。”说到这里,语气已经是颇为严厉。

司文不敢违拗,连忙低头答应,心里却是不停的嘀咕。

目光一直移向远方的赢幽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沉莫测:“我老啦,已经没有几天好活,可是我却不想看着你和咱们的族人象我一样,在这个区区地界中碌碌无为过上千年然后身殒。今天我只对你说一句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永远不要和第三个人提起。”

他的态度真的吓着了司风,就连他说话因为震惊都变得有些结巴:“父亲……”

赢幽却不想再和他罗嗦,言简意赅的道:“……他也许是能够带咱们走出这片结界的唯一的那个人。”

“真的?”先是震惊后是狂喜,然后就是不相信,诸缠情绪交杂,在司文年少的脸上此起彼伏。

眼睛望着父亲,脸上尽是骇然兴奋:“父亲,难道他就是祖龙大圣预言中那个人么?”

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赢幽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眼望长天,苍白的脸色上带上几丝兴奋的红晕:“我只能告诉你,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一切只等时间来证明罢。”

就在带着一肚子忐忑不安的司文跟着奚仲向南方梧桐城出发的时候,八风居内毕婵正在大发脾气

“我不要去,那里又危险又可怕,灵兽与凶兽本来就是死对头。圣母姑姑,你不爱小婵了么,你怎么忍心让阿婵去那样的地方嘛……”说到后来,假委屈变成了真委屈,连眼圈都红了。

看着她抽抽嗒嗒,凤颂风一阵头痛,知道这个小姑娘正如很多人所说,确实是被自已宠坏了……身为四灵之一中的毕方转世重生之身居然怕凶兽?这话要是传出去,必定会让人笑掉得满地找牙。

所以任由她怎么说怎么求,风颂风咬紧了牙关,一概不为所动。

毕婵简直不敢相信,以前自已只要红红眼,圣母姑姑早就对自已百依百顺百求百应,可是这次自已就差滚地上打滚放赖了,可是看圣母姑姑的脸色依旧不为所动,好似吃秤砣铁了心,这是生生要把自已往火坑里推啊……

要说毕婵的眼泪先前还是半真半假,这次可是十成十的真金白银,眼泪鼻涕不要钱的淌了一脸。

凤颂风叹了口气:“阿婵不要伤心了,说实话,其实姑姑也不愿意让你去的。”

毕婵愤愤的捏紧了拳头,抽抽噎噎反驳道:“骗人,那为什么还要逼着我去?”

凤颂风苦笑道:“和你说实话罢,这次让你去是你圣父伯伯点了名的。阿婵,这次你去代表的是咱们南方梧桐城,归邪也好,寂破也好,他们不敢将你怎么样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前去,就当是一次历练,而且不止你一个,北方无名城少主奚仲和赢幽之子司文也会一同前往。”

一听还有别人,还是那只刚出世的小麒麟,顾不上再哭的毕婵大惊失色:“啊,怎么还有他们,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爱去就去,不去拉倒,谁稀罕你不成!”随着一声呵斥,门外传来脚步声响。

“是谁!”自觉丢了面子的毕婵恼羞成怒!几把擦掉一脸的眼泪鼻涕,下决心好好给这个不知好歹敢触自已霉头的混蛋个颜色看看。

一转头,正对上一双滚睛溜圆的淡金眸子,一脸神气的正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