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那层禁锢青光已经退去,脸色苍白如雪的凤颂风却似乎没有了半点力气,堂堂威名远扬的梧桐城主,此刻就连举起的一只都哆嗦的厉害:“烛阴姐姐已经殒了,奚仲三人已经到了归邪城,可是他呢?他到那里去了?”

在她的身侧,一个青衣文士负手默立良久,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去那里,幻月刀既然没有飞回来,就说明他还没有事,你不必太过担心。”

凤颂风寒着一张脸,忽然摇头嗤笑道:“先是让奚仲几人前去归邪城,后来就有烛阴姐姐的意外出现和殒落,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相处很久的两个人,很多事已经不需要言语解释什么。

只要一个表情,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举一动,都能清楚明白的猜出彼此在想些什么。

这一问,青衣文士果然没有回答。

良久之后,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八风居玉室内经久不散。

他讳莫如深的态度深深的激怒了凤鸣风,看着这个自已曾经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心中悲愤如同潮水涌动,只想大吼大叫一番,来发泄心中难以抑制的悲凉无力。

她的表现一点没拉全落在青衣文士的眼中,垂下眼睫,淡漠的看她一眼,随即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在你的心里眼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但纵然你心中有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中,可这几千年来我对你的心思如何,你是知道的。”

凤鸣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同身置冰火两间,不但没有丝毫被他打动,相反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说不出的面目可憎

“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如此倒行逆施,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句冷冰冰的话成功将八风居内的仅存的一丝温和气氛降到了冰点,在一阵难言的沉默后,青衣文士突然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大多时候一个人面对置疑不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屑,另一种是默认。

以凤颂风对他的理解,答案肯定是后者。

“凤妹,我不否认这件事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但是我还是想让你听完我的解释。”

凤颂风面如死灰,眼神早就移向他处,就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就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不是有所吧,是很多吧?”

“当年你从北地归来,亲口和我说烛阴姐姐已经殒落,可是事实上她却在凶地呆了一千年。”

“你和我说他需要历练,我也当真。不但如此,你还让我召集奚仲、毕婵还有司文……”凤颂风的声陡然变尖,“虽然我现在还想不到你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我知道能让你如此丧心病狂,肯定图谋不小。”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对不对?”

面对越来越激动的凤颂风,青衣文士一直没有出声反驳,就在她的情绪到达顶峰接近爆点的时候,青衣文士只用了一句话就终结了她的愤怒。

“杀星临界,劫数到头,天命所归,虚无崩毁。”

冷冰冰的十六个字,出乎意料的好用,瞬间让接近崩溃的凤颂风猛的冷静下来,抬起瞪大的眼,那里有难以遮挡的惊恐:“这是什么意思?”

青衣文士哈哈大笑,有如风雷激荡:“这是神殿供奉千年的最后一封神偈啊……”说完手一挥,一道古朴的长偈在八风居凌空出现,上边十六个如同符篆一样的古字紫光萦萦,更有一条百丈龙影淡淡濛濛的缭绕飞舞,四散而出的无尽威势,足以让任何人心生膜拜尊祟

已经完全瘫倒在地凤颂风,似乎连说话的力气的都没有:“你疯了……你身为神殿守护使,居然敢公然违逆祖龙大圣的圣命,擅入封圣台,私窥圣谕!”

看着已经傻掉了的凤颂风,青衣文士淡淡的哼了一声:“我就是疯,也得疯得有代价,强过事到临头,与此界同朽!”一直挂在脸上千万年末曾变过的儒雅在这一刻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脸色铁青狰狞可怖。

“大梦一场,醒时千年。嘿嘿,封圣台,好名字!可是祖龙大圣现在那里去了?强悍如他不也是殒落了么?”

“说穿了他只是一个失败者而已,一个失败者留下的遗偈,我为什么不能看?看了又能如何?”

一声如何带起无尽杀意煞气凌天直上,仿佛被突如其来的一柄利刃穿胸而过,脸色灰败黯淡的凤颂风难以置信看着他,目光陌生冰凉,就象在看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你……你已经入魔道!”

一个魔字就象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哧啦啦劈碎了很多东西,当然还有二人之间仅存那一张脸皮。

“魔,你说我入魔了?”青衣文士似乎呆了一呆,突然长眉一扬,仰天就是一阵狂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睥睨众生。“好,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你说我入魔了,那天我就是入魔!”

“万界崩毁,虚无归真,这里马上就要完蛋啦!你让我怎么甘心?”

“什么狗屁天命,从我看到那封遗偈起,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打开困龙锁离开这里!”

凤颂风死死的盯着他,目光尖锐如刀,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出千百个洞:“困龙锁开,虚无崩毁,想要打开困龙锁,必须集十二上古荒兽之力,缺一而不可!你神通虽然广大,却也是绝计做不到的。”

青衣文士疯了一样大笑:“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想做的事,没有一人能够阻得了我!”

凤颂风脸色灰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灿然生光,就象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便再也不肯松手:“既便你疯了……二哥和四哥不会让你如愿的。”

似乎听她说了一个笑话,青衣文士怔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凤妹啊凤妹,我来问你,封圣台是谁守的?困龙锁又是谁在守?”似是为了证明自已说的话可信度,伸手一拍胸口,一轮皓月清辉煜煜飞腾而出,隐约中一道白光伴着一道玄光,浩然清气沛然四方

感受到那皓月上传来的两道熟悉气息,凤颂风的眼泪终于滴滴嗒嗒的流了下来,“万年兄妹,手足亲情,你也下得了手!”

青衣文士低下了头,咬牙狞笑道:“手足之情,我怎能不珍惜,但凡若有别的法子,你当我愿意走这条路么?”

“反正到头来大家都得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手一搏!”

“我若能逃离此地,自然会设法使你们重新转世重生,到时咱们兄妹重聚,欢乐逍遥,难道不好?”

事到如今,心灰意冷的凤颂风已经懒得再和他说话,“我明白了,千年前冥风不听我等劝告,执意带着四灵远赴归邪与四凶决一死战,如今看来,也都是你所为了?”

青衣文士微微一笑:“麒麟王法力神通很是了得,全盛之时我也得让他三分,好在他却没有脑子,比赢幽来他差得太远,说起来他帮了我不少忙。烛阴虽然精明,奈何她一心迷恋我,小施手段之下自然是一任我意。至于那个毕方,只是一个好胜斗勇的爆货,不足与谋。”

听他将四灵性子一一剖析的剥皮见骨,凤颂风的一颗心彻底堕入彻骨寒渊,冷得已经麻木:“嗯,他们打到地覆天翻,你死我活的时候,就是你去坐收渔人之利的时候,对不对?我真是不知道,原来你准备了那么久。”

青衣文士并不否认,淡淡道:“未雨绸缪,事事抢先方能处处主动。凤妹是最了解我的人,你所猜的虽不中亦不远。”

对于他的夸奖,凤颂风恨不得掬起三江水好好洗洗耳朵,强行压下恶心想吐的感觉,嘴角勾出一抹明晃晃的恶毒与嘲讽:“可笑你人算不敌天算,他们死拚时冥风被一只天降大手拿去,两败俱伤格局打破,也正好坏了你的大计。”

提起这件事,青衣文士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良久之后淡淡道:“也无妨,就算是旷日持久,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说起来天命在我,你看他们不是都回来了么?”

凤颂风身上一阵阵发冷:“集齐十二灵兽之力,你也是十二灵兽之一,难不成你也要将自已殒落不成?”

青衣文士淡然一笑:“在你的眼中,我是那么蠢的一个人么?你的烛阴姐姐千年孕育,已经产下我的传承之身,用他来代替我,不就可以了么?”语气轻描淡写,说得随意潇洒之极

可是听在凤颂风耳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火所过之处一路哧啦喷火冒烟,胸口一阵阵翻江倒海,一张嘴鲜血喷了一地,伸出一只手指,死死点着他:“你已经没有人性,是畜牲,是狗!”

青衣文士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此刻自然随便你怎么骂,等我大计得成之后,咱们再见时候,你们终究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到了这个时候凤颂风已经死心绝意,再也懒得和他说一句话。

不知从那来的力气,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周身红光迸发,巨大的羽翅浩澣舒展,绚丽之极的天妖华轮在翅尖灼灼放光。

“你,要对你动手?”青衣文士似乎很好笑,“你这伤将养了近千年,可到底也是好不了的。”

凤颂风的脸瞬间就白了,仿佛明白了什么,嘶声道:“是你动了手脚?”

青衣文士叹了口气,脸色无尽温柔,“凤妹,如果有可能,我最不想伤害你的人就是你。”

凤颂风狠狠的呸了一声:“住口,你个疯子,别叫我的名字,我嫌脏!”

随即脸上苍白如水退去,涌上的血一样通红,眼底有火熊熊欲燃,周身烈焰蒸腾升空,“玄魁,今天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滚滚红光映红了整个八风居,炽热高温疯狂肆虐,一阵风来,整个八风居瞬间化成了灰烬。

嘹亮的凤鸣响彻大地,一只浑身燃着烈火的凤凰真身在空中现出,舒爪伸喙,呼风引焰,向着玄魁狠狠的扑了过去。

看着空中扑来的朱雀真身,玄魁淡淡一笑,“凤妹,我给你的是选择,亦是机会,错过了选择,你就放弃了机会,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