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少女,黑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深红色印花的沙发软垫上,眼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微微睁大眼睛。

她削瘦的肩膀,就在他手掌边,只要他微微移动一下,就能把她完全地,揽进怀里。

——“如果对你说这些话的,是你喜欢到无法自拔的人……会很想把眼前的人抱进怀里,揉碎,再用力亲上去……永远的。”

……无法自拔。

他平静的灰色眼湖下,在从未有人探及过的,深不可测的更深处,泛起,危险的涟漪。

德维希愣了很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哈?”

不要怪她后知后觉。

虽然她能毫无负担地把夏洛克扑倒在沙发上,但架不住现在的姿势不对。

至少应该是她在上,夏洛克在下,她才能掌握全局,这种男上女下的姿势,不能直视……

他离得近了,那透彻而专注的目光,一旦近距离接触,原本没有形体的注视,就如同化成了实质,重重压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夏洛克的一只手,还垫在她背后。

应该是把她扯下来时,为了起缓冲作用,护住她才放在那里。

不,这些都不重要……

谁能告诉她,现现现在……是什么情况?

德维希眨了眨眼,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却发现,她根本没有余地动作。

向左……那是夏洛克的手臂。

向右……算了吧,夏洛克的脸就俯在那里,她转过去做甚?亲上去吗?

如果她此刻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她或许会考虑转过脸去,蹭一蹭那高挺如希腊雕塑一般的鼻尖,顺便给他一个温柔的法式长吻。

随便哪个人都好,但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不行,脑海里想一想那个场景都不行。

……因为根本想不出来,就像她同样深深崇拜亚里士多德,哪天,她有幸见到了这如同神一般的人物,也不敢像和普通欧洲人见面那样,上去来一个贴面礼。

而现在别说贴面礼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冰凉的鼻尖,正轻轻蹭着她的脸颊,他温热的呼吸,一阵一阵地吹拂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只好努力仰起脸:

“我们打个商量?”

她小心翼翼地说:

“我不计较你在给我的手机上安装窃听程序……相应的,你也不要再计较我无伤大的恶作剧了,好不好?”

随着她微微仰脸的动作,露出她白皙的,天鹅一样的脖。

精巧的锁骨也因为拉扯,从格衬衫的领口里露出来。

夏洛克眯起眼睛,眼底沉沉的。

他的眼神凝固在她的下巴上,语气轻柔:“前一个勉强接受,后一个,我不接受。”

“那是因为你一直拿我当挡箭牌,我不过是偶尔礼尚往来……”

她用力挣了挣,可夏洛克的手臂就像钢铁一样,纹丝不动,甚至他都没有额外用力,来对抗她的针挣扎。

她用尽全力的反抗,对于他来说,都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量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轻而易举地把夏洛克扑倒在沙发上的?

夏洛克的手臂松松地环着她,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

语气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多这样……礼尚往来几次?”

如果发生过的事情,是走马灯剧场,德维希一定会把她那些,不自量力地扑倒夏洛克的镜头,通通剪下来,重新来过。

……自作孽,不可活。

大概是此刻,夏洛克给她的感觉过危险,德维希觉得,自己的智商都下降了。

因为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飞机!”

“那么这架飞机很有可能要坠机,因为这附近没有飞机场,也没有能够迫降的广场——你的妄想症状越发的严重了。”

他口气淡淡,眼睛却一眼都没看向窗外。

只注意到,眼前那只小巧耳朵上,戴着的耳钉。

即便掉了一只,她耳朵上戴的,依然是那款墨绿色的翡翠耳钉。

米粒般大小的翡翠,攒成小小的一圈,缀在她的耳朵上,成了那略微苍白的肤色上,唯一的色彩。

——这是她的规律。

每当她涂红色指甲油的时候,一定会带这副墨绿色的耳钉。

对强烈对冲颜色的偏好,意味着……

他眯起眼睛。

德维希仰着脸,背后是柔软的沙发,前面是……夏洛克。

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下巴,那是夏洛克蜷曲的黑发。

她再眨眨眼,果断地扭头。

却看到黑漆漆的玻璃上,红色的光点一闪。

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她双手紧紧抱住夏洛克,向侧边一倒。

“枪!”

而夏洛克的

的动作比她更快,在她试图抱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反手抱住她,朝沙发下一滚。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弹险险地擦过夏洛克的头发,击中了沙发正对面的电灯总开关。

整个起居室,顿时陷入了黑暗。

下一秒,窗户爆裂开来,玻璃碎片,仿佛是在黑色的夜幕里绽放的花朵,从夜色中倾斜而下,倏然炸开。

亮晶晶的碎片,稀里哗啦地落在她身边,落在夏洛克身上。

她被夏洛克紧紧抱在怀里,背后是冰凉的地板,却一点碰撞的疼痛感都没有。

夏洛克的手,垫在她身后。

他的身体,挡在她的身前。

她毫发无伤,而他……

她顾不上夏洛克头发上的玻璃渣,捧住他的头,从他的后脑,抚摸到他的背部,随后是他坚硬而宽阔的胸膛:

“你怎么样,还活着吗?还好吗?有受伤吗?……”

手下的触感是干燥的,没有血液的黏稠感。

她脱力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关键的地方都没有事。”

一转头,却看见夏洛克,在黑暗中,在一片狼藉的起居室里,眼睛像闪闪发亮的宝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当夏洛克紧紧盯着你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变成了水牢,大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汹涌得,让她只能远远的避开,才不至于,溺毙在他的眼湖里。

她不安地动了动,撇开脸:“还会有人射击吗?”

“不会。”

他保持着紧迫盯人的姿态,就像他是蜜蜂,而她的脸上沾了糖。

“但是……现在,堵住我的耳朵。”

什么?

她心里疑惑,手上却半分犹疑都没有,紧紧地捂住了夏洛克的耳朵。

...

与此同时,夏洛克也紧紧地捂住了她的。

然后,是……巨大的爆炸声。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地板摇摇欲坠,嘎吱嘎吱地哀鸣,就要断裂。

天花板上的粉尘扑簌簌地落下来,她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捂着夏洛克的耳朵,整个人蜷缩在夏洛克怀里。

或许是短短几秒,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漫长的一个小时。

她直到夏洛克开始拍打她的脸颊时,才意识到,爆炸过去了。

而震动声,也终于逐渐停了下来。

耳朵里乱哄哄地,像有一千只鸭在高谈阔论,德维希看着夏洛克的嘴一开一合,却听不见声音。

“维希?维希?听的见我说话吗?”

他把她打横抱起,穿过被震塌的房门,把她轻轻放在整个起居室唯一完好的,她房间的**。

“听的见我说话吗?维希?”

德维希困难地辨别着耳朵里杂乱无章呢声响,力图从那些无序的杂声中,找到夏洛克的声音。

他的声音像从远的山谷里传来,带着回声。

“放轻松,这只是暂时的耳神经受损,看着我……看着我。”

“……”

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深深地皱着眉头。

向来无人能撼动他的平静。

而此刻,德维希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分不安和……紧张?

“看着我,维希?现在能听的见吗?”

德维希抓住他的手腕:

“别拍了,我听见了。”

她伸手揉了揉耳朵,缓慢地说,声音细如蚊呐:

“只是,还是听的不是很清楚……你不要说话,让我缓一下。”

夏洛克松开她的手,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确定她的确是完全没事了以后,他一下坐在她旁边的**。

“你的反应慢了。”

半晌,他平静地说,背对着德维希,混乱地挥了挥手:

“如果在战场上,你刚才已经死了一千次。”

德维希没有理他,躺在**,慢慢平复着心跳和呼吸。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坐起来。

“你要干什么?”

“艾瑞希送来的礼物。”

她的拖鞋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来不及寻找,也来不及看夏洛克的表情,赤着脚就跳下床。

“我没拆开就放在门边了……门被炸了,礼物呢?”

她踮着脚,越过地上的灰尘和玻璃渣,四处寻找,直到看到倒塌的门下面,小盒上包装都完好,才无意识地舒了一口气。

门倒了,靠在柜上,恰好形成一个空间,让艾瑞希的礼物得以保全。

但还没等

她走过去拿起礼物,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然后,毫不温柔地一扔。

……没错,是扔,她整个人,被夏洛克直接扔到了柔软的被上。

“需要我提醒你,地上的玻璃碎片里含有多少种厌氧菌吗?”

夏洛克逆着光,坐在床边,德维希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听到他沉沉地说:

“即便是在深深的人伤口里,它们也能肆无忌惮的繁殖,产生毒素,引起特异性的阵发性肌**感染……”

“你其实可以直接说会得破伤风……别那么看着我,我说了,我并不是对医知识一无所知,先生。”

确认艾瑞希送的礼物还在,她这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痛快感,开始打量,已经混乱不堪的起居室:

“你还好吗?……哦,天哪,我忘了郝德森。”

夏洛克嘲讽地说:

“她早就被送走了……如果她知道你在存活下来之后,第一个关心的竟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送来的廉价小礼物,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她,恐怕不会再给你做小甜点了。”

“没关系,你不会告诉她的。”

德维希耸耸肩:

“所以她不会知道……你别动,你肩膀上有玻璃渣。”

夏洛克转过身,任由她翻起他衬衫的领,抖落他还没来得及抖落的灰尘和玻璃,又仔仔细细地松了松他蜷曲的黑发,检查是否有碎片,然后借着窗外的灯光,帮他理好。

等德维希全部弄好之后,夏洛克站起来,面对着她,穿上大衣,语气冷淡:

“我不会告诉她?不,我没有帮你遮掩的义务。”

“你不会说的,这不是因为义务。”

德维希肯定地说,露出一抹笑容:

“而是因为——你也喜欢吃郝德森的甜点,告诉她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是吗?”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不过,你刚才说,郝德森已经事先被送走了?”

德维希伸脚,在地上摸黑找鞋:

“这就是你之前和雷斯垂德说的事?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潜伏在我们四周的宗教狂热分?你早就知道今晚会有袭击了对吧……哦,谢谢。”

夏洛克打开手机手电筒,一边帮她照亮地面,一边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

“我当然知道——远距离狙击需要事先踩点,而这种程的环形定点爆破至少需要花上几天来准备,他们总共来过次,每次一个点,还有另外负责记录我们行踪的人……所以我几天前就知道了。”

“……那我们今天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

他奇怪地说:

“不在这里,怎么把他们引出来?这是一个来自沙漠的地下恐怖网络,一年前势力还只限于苏伊士运河一带,却在短短一年之内崛起,你看他们的谋杀手法就能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计划缜密,毫不遮掩,无论枪击有没有成功,他们都会炸掉我的房间,因为……”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犯罪是他们的狂欢,而炸弹是他们的焰火……新的游戏,维希。”

作者有话要说:脑补出一个好虐的结局,大约是一转身,再也找不到她之类

想想都觉得很带感,对敢订婚的男人就该这么干。

和朋友说了这个寂寞而伤感的结局

然后就听她凉凉地说,你要是敢这么写,你就失去了我的友情——卧槽,皇台酒业终于涨了,卖光卖光。

春韭:……

所以,好吧,还是放弃这个结局,让他们甜下去。

让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人养着养蜜蜂

蜜蜂回家了,而他等待的人,永远回不来

………作者写着也心疼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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