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希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沉默地看了他几秒。

他毫不掩饰他的兴趣,就像一个孩得到了他想要的糖果,满怀喜悦。

“我说……"

德维希慢吞吞地穿上鞋:

“如果不是确定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我会以为,你终将成为他们的一员。”

“谁?”

“狂欢的犯罪们——如果把你的天赋用于犯罪,一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犯罪。”

他顿了一下,脸隐在夜色的阴影里,像笼着一层纱,绰绰地看不清楚。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好像正注视着她,又好像正看着黑暗中的其他地方:

“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用犯罪来填补无聊的生活——老实说我很能理解他们这种想法,寻常的犯罪手法破绽出,而且不断重复,毫无新意,更别提艺术感了。”

他收起不屑的表情,转而放慢了语速:

“如果我坠入犯罪的深渊——那个时候,你会在哪里?”

“我?你在开玩笑吗?”

德维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当然是离你越远越好——我还指望年轻时能够四肢健全地环游世界,老了以后能死在温暖的床铺上。”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半晌。

“所以,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转身,没有再看她,只是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淡淡地重复了一句:

“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代价大。”

德维希因为夏洛克的话,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拎着艾瑞希送的礼物,走出房间。

夏洛克躺在满是玻璃渣,木头屑,和水泥碎片的沙发上,拿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打着。

……不,他不是直接躺在沙发上,他身下垫着沙发抱枕,而头底下枕的枕头分外眼熟,那是……她睡觉之前为了把夏洛克赶出房间,扔给他的枕头?

德维希木然地转身。

她的枕头,显而易见,一个星期没换洗过了。

……隔天就要换一次床单,不换床单就不睡觉的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洁癖是死了吗。

不,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被她忽略了。

“这里不能住了,硫磺味重——我觉得郝德森一定会杀了我们……不,是杀了你。”

“她不会的。”

夏洛克毫不介意地说:

“不出一个星期,这里就会恢复原样,而郝德森被我送去希腊假了,没有两个星期回不来。”

“……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机会,记得把我一起送去假,我想去希腊很久了。”

她踮脚走过一片狼藉的起居室,到还算完好的小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在伦敦应该有家人,这两天回家住吧。”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回应:

“虽然我不是很想回家,不过既然你这么要求,等下就让管家准备我们的房间……”

德维希水放在嘴边,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夏洛克吓到了:

“我们的房间?不不不,是你回你的家,我不去。”

夏洛克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了。

他从沙发上抬起头来:

“你不去?那你住哪里?你在伦敦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哦,你又要去找那个咖啡店老板了吗?”

“什么叫又打算?注意用词,先生,我根本就没有找过艾瑞希,也没打算去找他——难道伦敦没有旅馆住了吗。”

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平静无波,仿佛艾瑞希对于她,真的只是一个咖啡馆老板。

她只是在说完后,又看着洗手池里的碎砖片,低低地补充了一句:

“反正他都来和我告别了。”

打字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重新响起:

“如果你不想住我家的话……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免于住伦敦卫生质量堪忧的小旅馆。”

德维希:“什么办法?”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人请我们吃大餐吗?”

他盯着笔记本的屏幕,电脑屏幕蓝色的光芒,使他的眼眸看上去,就像夜视动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我的一个委托人和……他的父母,一直想请我吃饭。他是为英国政府效劳的一个小官员,经常拜托我一些棘手的事务。”

他流畅地,毫无阻碍感地说:

“我知道他有一间缺乏设计感的小公寓定期打扫,但几乎从来不回去居住……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个星期,等这里处理好了再回来。”

“大晚上不会打扰吗?”

“他……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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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勾起嘴角,笑了:

“要知道,在他漫长而苍白的,为政府琐事操劳至死的人生岁月里,要拜托我的事,多了。”

德维希沉吟了一下:“也可以。”

她走回房间收拾了几本考试要复习的书,拿了两件换洗衣服,想一想,又把艾瑞希送她的礼物妥善地放在床头柜里,才走了出来。

“我的包被压在柜下面了,东西不多,可以放在你包里吗?”

夏洛克看都没看:“可以。”

德维希从奇迹般地没有受到波及的衣帽架上,拿下了夏洛克的军工包。

顺便,不动声色地把雷斯垂德顺手放在衣帽架下的……嗯,据说对某方面有好处的蜂蜜,踢到了角落里。

这也是个奇迹……

她默默地想,为什么这个玩意儿还没有碎……

被夏洛克压在沙发上的经历,超出她的认知。如果当时没有那一发弹,她简直无法想象该如何收场。

果然,不管是男人,还是夏洛克,这方面的尊严都是不能被挑衅的。

但是没等她收回脚,就听夏洛克淡淡地说:

“这不是尊严的问题——我并不觉得性能力是值得夸耀或值得羞愧的事,不能控制自己的**才是可耻的,如果从弗洛伊德的角出发,性是一切犯罪的原罪。”

德维希淡定地收回脚,对于夏洛克能用后脑勺读出她心思这件事,她很习惯。

也并非多么神奇的能力,她刚才踢蜂蜜,一定发出了声音,这些声音所代表的动作,在夏洛克那里有非常复杂的计算公式,再联系前后猜出她在想什么,对大侦探福尔摩斯来说,一点都不困难。

她不理解的是——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以超出你认知的举动,做出超出你预料的反...

应?没错,把一个毫无反抗能力,胳膊纤细的就像蚂蚁足一样的女人用武力压倒在沙发上,的确不像一个夏洛克会做的事——这简直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德维希木着脸——胳膊纤细的就像蚂蚁足?没有挑战性?

难道他还指望她在被他压住的时候,从背后掏出一个火箭炮来扫射他,以增加难吗?

夏洛克合上电脑,背对着她:

“而我之所以还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告诉你——普通男人会做的,例如拥抱,亲吻,□□,这些低难动作,我都会,我只是不屑于去做罢了。”

德维希淡定地从夏洛克结实的军工包里扔出一截干枯的小指:

“我先更正一下,人类的繁衍本能不叫□□,□□是对没开化的动物用的……所以,你那一系列耍流氓的动作,就是为了证明,普通男人会做的,你都会?”

……喂,你知道,你的一个小小的证明题,给我带来多么大的心理阴影吗?

“没理由普通男人会做的,我却被你认为不会。”

夏洛克语气倨傲:

“而且……耍流氓?需要我提醒你,这些动作都是你对我做过的吗?”

“这种事,男人对女人做,叫耍流氓,女人对男人做,叫识情知趣。”

德维希把信用卡卡夹在书页里:

“不信的话,你随便换一个女人做试验扑倒在沙发上试试看,如果她不打算和你共良宵的话,十有□□会报警。”

夏洛克站起来,没有去收拾衣服,只是把他的信用卡,钥匙,和他们两个人的手机,一起揣进了大衣口袋里。

然后,转身深深地看着德维希。

“你也没有报警。”

德维希觉得今天受到的惊吓不能更多了。

而这一句话的背后含义,带给她的惊吓程,甚至超过了之前那枚炸弹。

她该,怎么和夏洛克解释?

因为我们是室友,因为我知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因为我知道打电话给警察,就相当于打电话给福尔摩斯家的管家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最终,她只能干巴巴地一笑:

“大概是因为我……酒吧经验丰富?要知道,法国男人很喜欢把你压在墙上谈天气……压着压着就习惯了。”

夏洛克凉飕飕地说:

“所以你才会建议我随便找一个女人扑倒在沙发上做报警测试?显而易见你之前的经验们,水平都不高,否则你也不会在身经战之后,还会因为被我扑倒而不知所措。”

德维希:“……我没有不知所措,即便稍微有一点惊讶,那也是因为对象是你。而且我已经很淡定了,你做报警测试的时候可以顺便对比一下。”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哈”了一声:

“抱歉,除了和我确定了婚前伴侣关系的女人,在其他情况下,就算是实验或破案,我也不需要贡献出自己来获得答案。”

他语气嘲讽而冷淡:

“维希,我不是你,不会在毫无伪装必要的情况下周旋于不同场所的不同人中间,处处留情,喝一杯咖啡也能使咖啡厅老板神魂颠倒……

…”

德维希盯着手里的《柏拉图谈话录》。

借着窗外么灯光,还能依稀辨别出,她夹着信用卡的那一页,柏拉图正在和西米说:

西米啊,真正的哲家,他们最是急切地要求解脱灵魂,使之不受**的禁锢。

……

柏拉图大人,虽然我不是哲家,但我的灵魂,貌似也有一点,迫切地要从**里解脱出去的迹象。

因为,我好像,严重幻听了。

德维希慢慢地说:“你刚才,说了什么?”

她捏着手里的书页,毫不自知,她已经把书页捏变形了。

夏洛克顿了一下:“我不是你,我不会在毫无伪装必要的情况下周旋于不同场所的不同人中间,微笑,拥抱,处处留……”

“不,不是这一句……上一句。”

夏洛克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重复道:

“除了和我确定了婚前伴侣关系的女人,在其他情况下,就算是实验或破案,我也不需要贡献出自己来获得答案……”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闪亮亮的几个大字,存在感强大到不容忽视。

婚、前、伴、侣、关、系。

——“呲啦”。

在德维希手上,柏拉图的灵魂与**,终于,如愿以偿地分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韭之前股票的事,咨询的是南开大一个做国际长期股权投资的博士后。

今天偶然问他,他做股票总收益多少

他微微一笑,说,投股多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常见的,就是在做空之前洗盘的时候,恰好被洗出去,简直血泪。

春韭:……

突然觉得钱包,又凉了

而且凉的回不来了。

底下有金融的菇凉吗?

无偏见地开一句玩笑,考硕士慎重考虑南开

么么哒

另外,福尔摩斯的小夫人,终于要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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