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微微皱眉:

“妈妈给你的?”

“嗯,说是我的生日礼物,但我觉得这份礼物过珍贵,所以拒绝了。”

德维希的手指放在麦克罗夫特脸上:

“这倒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哥哥脸上出现‘微笑’和‘矜持’以外的表情。”

“‘面无表情’也算是矜持的一种。”

夏洛克说,语气微妙:

“如果我没看错……你在抚摸麦克罗夫特的脸?你的手指是不是放错了两厘米?”

德维希:“……”

她默默地把手收回来,合上了相册——谁说福尔摩斯先生是摩羯座的?他明明是处女座的,如此斤斤计较。

“我觉得我不适合看你以前的照片,知道你也有童年的感觉很奇怪,我一直以为你出生以后,就‘biu’地长大了。”

她看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从一开始,夏洛克就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

而她现在,正在参与并分享他年轻热忱的岁月。

德维希站起来,把相册放到一边:

“我先洗澡?还是你先?”

“你先……显而易见你只是礼貌性地谦让一下,因为你已经打算拿衣服了。”

他看着她的肩膀从他手掌里溜走:

“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了很多。

说得她,溃不成军。

德维希从一橱柜的情.趣内衣里拿出了夏洛克匀给她的那件衬衫,衬衫已经洗干净,也烘干了。

——反正已经穿了,何必多花钱。

她所有的衣物,都放在右边,她来那天夏洛克就说了“右边的柜是你的,左边是我的”。

“说你小时候又乖又软又听话,还很会撒娇……不过显然,长大之后你完全跑偏了。”

夏洛克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你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为了弥补我和麦克罗夫特从没和她撒过娇的缺憾。”

“是吗?”

德维希用身体挡住夏洛克的视线,非常淡定地把内衣一起装进小袋里,准备去洗澡。

只是,就在她打开浴室门的时候,又听见她的男朋友,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你觉得赫拉斯怎么样?……我是说,我妈妈,你喜欢她吗?”

德维希怔住了,手握在浴室的门把手上,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夏洛克拿起她放在书桌上的一本书,飞快地说:

“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我们不会在这边住很久……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贝克街。”

德维希愣在浴室门口。

赫拉斯今天对她说的话,仿佛印证一般,带着一圈一圈的回音,从虚构的山谷那头传来,在她脑海里响起——

“……他爱你,比爱他自己更重……他不敢让你失望,因为他害怕你对他失望,胜过他害怕一成不变的生活。”

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人的英国贵夫人,坐在灯光下,语气笃定。

那是福尔摩斯家特有的笃定,让人连反驳的念头都兴不起:

“他毕竟是我的孩,我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他的,如果你担心福尔摩斯们追逐冒险的天性,会使他最终厌倦你,抛弃你,那大可不必。”

她微微笑了:

“福尔摩斯们惊人的习能力,能让他们做到他们想做的任何事,如果夏洛克想做一个好男友,他也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男友……”

她深深诧异,愣愣不知所言,心里却并不相信。

但赫拉斯拉着她,神秘地笑了:

“不相信对吗?说实话,我也很难相信这会是一个福尔摩斯做的事……但证据才是最有力的证词,这一点,我们很快就能得到验证。”

……

他爱你,比爱他自己更重,他不敢让你失望,因为他害怕你对他失望。

是这样的吗?

德维希张了张嘴,想要说“赫拉斯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可爱的女性,没有之一”。

喉咙却像被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实在是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

彼时狐朋狗友,鸡飞狗跳的时候,她尚能把段安和的事处理得乱七八糟。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十年没有接触过比友谊更为亲密的感情,只会萍水相逢和逢场作戏……难道要她把这一切花哨的手段,用来应付夏洛克?

那还不如,不说话。

只是在哗哗的水声已经流淌出来的时候,夏洛克又听到浴室里传来他小女朋友惊讶的声音:

“赫拉斯为我准备了绸缎的浴袍!还留了小纸条!祝我们……嗯,祝我们身心健康……福尔摩斯先生,你妈妈真是好了。”

夏洛克-福尔

摩斯端着书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小女朋友写在《形而上与博尔赫斯》空白处的批注,仿佛没有听见。

只是几分钟后,他慢慢地,其细微地,勾了勾唇角。

……

德维希在**坐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忍受一动领口就会散开的浴袍,起身换上了夏洛克的衬衫。

顺便把赫拉斯留给他们的纸条揉成一团,连同一个小盒,一起扔进垃圾桶。

——“送上我最喜欢的玫瑰花香氛,和我最喜欢的款式,螺旋型带凸点,草莓味……祝今晚身心健康。附注:情侣浴袍的正确使用方法。”

……

德维希觉得,除了麻木,她已经没有更好的表情来保持身心健康。

……

德维希默默地把纽扣一扣到底……嗯,真有安全感。

她转身,看见夏洛克洗澡前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大衣。

她把大衣拿起来叠好,犹豫了一下,把没受伤的手伸进大衣的口袋。

因为她的衬衫比较薄,被雨一淋就湿了,于是她把手机拿给了夏洛克保管。

大衣口袋里,手机分两边放,右边的是她的,左边的是夏洛克自己的。

她想起当时拒绝夏洛克的手机时,他把手机收回去,放的也是右边的口袋。

这是赫拉斯给她的证据——

“你觉得他不可能爱你?亲爱的,我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有多爱你。”

赫拉斯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里,露出温婉的笑意,这一刻,她不再是白天那个富丽堂皇的夫人……

她只是一个母亲。

“福尔摩斯们无视礼法,蔑视宗教,但他们的骨是贵族的,他们摆脱不了与生俱来的傲慢,并习惯把右边看得比左边更为崇高……帕利斯王进攻特洛伊失败,所有人都背弃他,...

只有海伦对他说‘即便全世界人都以你为左,我也以你为右’。”

她愉快地笑了,灰色的眼睛就像秋水一样纯粹而迷人:

“你注意到了吗?夏洛克,从来都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左边,而把你的东西放在右边——这是下意识的举动,恐怕他自己还没有发现。”

德维希愣愣地看着赫拉斯,大脑消化不能。

赫拉斯站起来,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所以我感谢你,维希……因为你,我的夏洛克宝贝,真的长大了。”

她当时决定住进贝克街,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夏洛克慷慨地承担了大部分房租。

血的事实告诉我们,贪小便宜的后果,很严重。

夏洛克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浴袍即便松松散散地系着,也摆脱不了他骨里那股禁欲而冷漠的气息。

德维希依然在看书。

就算想考的不过是一个流大,她也立志要用霸的精神感动天地。

尤其是在和夏洛克住在一个房间时——此时不做霸,更待何时。

夏洛克对她的突然而来的习热情习以为常。

他湿着头发就钻进被窝:

“所以,你今天又打算看一晚上书,一直看到凌晨四点?”

德维希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皱起眉道:

“昨天还没发现,你就这么湿着头发睡觉吗?”

夏洛克毫不在意地说:“我擦过了。”

“显然和没擦一样……你没看到浴室里的吹风机吗?”

“那是什么?”

德维希放下书:

“别和我装,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正在用吹风机加热一截手臂。”

说着说着,她自己愣住了……第一次见面,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月前的事,现在假期还没有过去,他们同居也没多久……那为什么她会有,已经过了好多年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如年?

夏洛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和我在一起,你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比平常人半年经历的还多,密变大了,时间自然就被拉长了……这可不是‘日如年’。”

“我说过了,不要试图猜我在想什么。”

德维希绕过夏洛克,爬到床的另外一边,跳下来,跑到浴室里拿来了吹风机:

“鉴于我还指望着你付郝德森的房租,所以你的大脑暂时不能罢工……福尔摩斯先生,你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倒是吹头发啊。”

夏洛克矜持地盯着德维希递过来的吹风机:

“……你至少应该给我说明书。”

德维希:“……你不会用?那你是怎么给手臂加热的?”

夏洛克:“因为那是死的,吹风的距离,远近,热,角对热的影响,周边环境对加热板热的影响……以及是否会对角质蛋白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吹个头发还要计算周边环境对加热板热

热的影响?”

夏洛克理所应当地说:

“当然,要知道头发上的角质蛋白对热的敏感系数是……”

德维希果断地打断夏洛克的化知识普及教育:

“坐过来,侧身,坐好,背对着我,低头,不要动。”

夏洛克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去,才说:

“你要干什么?”

她纤细的手指,轻柔而缓慢地,插进他蜷曲的黑发里,温热的风拂过他的脸颊。

可他的小女朋友,语气总是和她的动作相反,毫无温柔可言:

“我给你吹,或者你计算完影响加热板热的一个因素之后,再自己吹……二选一。”

“……你给我吹。”

和夏洛克在一起的夜晚,总是漫长,这总不可能是因为生活变的丰富了吧?晚上能发生什么呢?

只是和他睡一张**的时候,夜晚总不过去,白天也总不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