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湾附近是山林里,各种珍禽异兽实在是太多了,那天杏儿用绊了麻*醉*药的饭团、野菜、青草,轻轻松松的,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药倒了二十多只野兔,三十多只山鸡,三只麋鹿,十一只麂子,三只狍子。

众人又惊又喜,孩子们对杏儿的敬仰,如那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哇!真的没有伤口,而且还是活的!这样拿去卖的话,价钱一定不会低!”许夫人笑容满脸,眉头舒展。

如今,浅水湾的人非常需要银子,有了银子,才可以去置办盖房子要用到的锯子、大斧头、铁钉等等,才能请到会烧窑的师傅,来浅水湾烧砖烧瓦。一直住木头房子,那不是长久的办法,必须改几座像样的宅子才行。

粮食,其实也非常的紧缺,有再多的野果、野菜和山鸡、野兔、芋头什么的,也不能没有米面,不能没有新衣服和被子鞋袜。笔墨纸砚和书籍,也得赶紧买一些,不能把孩子们读书写字的权力也给剥夺了!

来到这深山老林里,不指望参加什么科举考试,好歹也得读书明理,不能做个睁眼瞎

。用杏儿的话来说,至少也得具备“高中文化水平”。

什么是“高中文化水平”,大家都没有听明白,这个词汇是杏儿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她也没有解释,一笑置之。

沈捷就跟许悠然、沐清风一起,各自带了一个心腹手下,施展了轻功,去了五十里外的十里坪,找到了上官岩。每一个人,都背了一个超大的背篓,背篓里装满了被迷晕了的山鸡野兔麋鹿和狍子。

当然了,这只是轻度昏迷,杏儿用了很少的药量,一个时辰就可以醒过来。从浅水湾到十里坪,沈捷几个用了半个时辰,山鸡野兔狍子等还有一刻钟就会苏醒了。

上官岩和弟弟妹妹正在庭院里的榛子树下挑选野菜,忽然听到有陌生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非常的吃惊。抬头看去,原来是六个器宇不凡的男子,眼神都很清澈,炯炯有神,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山里人好客,来者就是客,只要看上去不像大歼大恶之人,村民们一般都会热情相迎。

“贵客请进,不知贵客找小的有什么指教?”

上官岩打开庭院的篱笆门,将沈捷几个迎了进去。

沈捷跟许悠然对视一笑,没有立刻应答,几人很有默契的将背篓里的猎物倒在了地上。

上官岩大吃一惊:“这些猎物,连个伤口都没有?真是好本事啊!”

少年立刻就对沈捷几个肃然起敬。这样的人,必然是好猎手,有一身的本领!十里坪的十户人家,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猎户。对于有本事的猎手,大家都是从心底里尊敬和钦佩的。

沈捷就淡淡的笑说道:“这些都是安然郡主猎的,跟我们几个没有关系,我们打的猎物,也都是有伤口的。”

“安然郡主?!”上官岩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贵人说的安然郡主,就是被流放的巾帼英雄柴杏儿么?”

沈捷含笑点头:“正是!小兄弟,莫非怕了么?”

上官岩连忙摆摆手:“贵客误会了,小的没有害怕,欢喜都来不及呢

!安然郡主,可是个大好人呢,她是咱们安澜国百姓的大福星,小的怎么会害怕呢?”

沈捷肃然道:“既然小兄弟觉得安然郡主是个好人,那么我就不妨说明我们的身份,我正是安然郡主的相公,这位是许大人,这位是沐将军。”

上官岩忍不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您,您就是定国侯爷?这位就是逍遥侯爷?还有沐将军?”

沈捷微笑点头。

“久仰了,今日有幸相见,实在是小的三生有幸!”少年连忙给三人下跪行礼,态度无比的虔诚和恭敬,整个人都洋溢着激动和喜悦。

如果杏儿在的话,一定会大呼一声:“超级粉丝啊!”13acv。

许悠然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我们的流放地,就在五十里外的深山,因为朝廷有规定,不准许我们出山。所以,就想拜托小兄弟,帮忙把猎物送去县城里卖掉,所得的银子,三七分成,我们七成你三成,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小的求之不得呢!”上官岩只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狠狠的砸了一下,有点头晕目眩,恍然如梦。

可以给安然郡主、定国侯爷、逍遥侯、沐将军跑腿,那是多大的荣耀啊?除此之外,还有三成的分成,那得是多少银子啊?这样的话,弟弟妹妹们就可以吃饱穿暖,节省一点的话,还可以在冬天到来之前,把破屋子给翻修一下,再也不用担心冬天的时候会冻死饿死了!

跟来的两个侍卫,会做木工活。

沈捷就让上官岩去借了木匠的工具,两个侍卫花了一个时辰,帮忙做了一辆带顶棚的牛车。

沈捷给了上官岩一吊钱:“你把这些山鸡野兔先养起来,等到村里有人去城里卖猎物,你搭乘他们的牛车一起去。到了城里,卖完猎物之后,不要急着回来,去买一只年轻力壮的好牛,日后再去城里,就可以用自己的牛车送猎物去城里了!这些猎物卖了,就帮我们买一些盐和布匹回来,男女老少用的布匹各买上一匹。”

许悠然不放心的补了一句:“你年纪还小,又不会武功,去城里的时候,最好雇一个村里老实可靠又有些身手的乡亲一起去

。”

上官岩急忙点头应下。

水附种禽狍。许悠然跟沈捷、沐清风商议了一下,就又对上官岩道:“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有的话,把他请到这里来,大家认识一下。你年纪小,识人不清,我们顺便帮你把一下关。那么多的猎物,对方如果不可靠的话,半路上对你下杀招,夺了猎物逃走,那可就惨了!”

“村子里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是我的堂叔,人很本分善良,又上过战场,有些身手。”憨厚的少年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开心的道。

自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因病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么暖人心的话儿了。逍遥侯说的很对,得看准人,不能随便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到别人的手中,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弟弟妹妹就再也没有依靠了!

他去请了堂叔上官木过来。

这确实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憨厚的笑容,质朴的话语。恭敬之中,略微带点谦卑,但是却并不自我轻贱,是个憨厚又自重的山里汉。

交谈了一刻钟左右,沈捷三人对上官木还算是满意的,三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沈捷就跟上官木商量:“上官大哥,我们想要雇你帮我们赶牛车去县城,跟上官岩一起去,五天去一次。去一趟县城,来回给你三百个铜板的辛苦费,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上官木惊喜的点头:“好,求之不得,谢谢贵人!”竟然大礼参拜,激动万分。

一吊钱就是一贯钱,也就是一千个铜板,也就是相当于一两白银。一个铜板就是一文钱,一文钱大约等于两角人民币。不过,一两白银却不固定等于一吊,要根据市场行情来兑换。

一斤大米也就二十个铜板,一斤猪肉十五个铜板,这三百个铜板,可以买好多斤的大米啊!

上官木一家七口,父母年过六旬,妻子正在坐月子。他二十五岁才成亲,最大的孩子只有八岁,还不能单独出去狩猎。这一家大小的嚼用,都指望着他,他一天到晚都在林子里转,也只能勉强糊口。

这不,就在昨天,老娘还跟他说,要不把最少的女娃给卖掉,好给老两口置办寿材

。妻子听说了,哭了大半夜,他也舍不得。毕竟,那是自己嫡亲的骨血啊,在这乱世卖出去,谁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一辈子就会毁了。

老娘指的寿材,不单单是棺木,而是包括寿衣以及各种陪葬品。按照这普通人家的标准,比较好的,一整套下来,也得五两银子左右。卖一个长得标致的丫头,刚好值个五六两的银子。

妻子哭了大半夜,今天一早起来,老娘就指桑骂槐了半天,把妻子给骂得泪水涟涟。幸好岩哥儿去找他了,他才得以耳根清净了一点。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他!

老天爷开眼啊,他上官木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日后,就再也不用卖儿卖女了!他上官木,也可以挺起脊梁,做个有担当好男人了!

此时,沈捷的护卫走了过来,跟他附耳说了几句。

沈捷眯缝了眼睛,看着上官木,肃然道:“听说你的母亲昨天晚上打算卖掉你三岁的女儿,用卖你女儿的钱,帮二老换取寿材,有没有这么回事?”

上官木的脸孔一下就红了,羞愧难当,头低低的道:“回贵人的话,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小的没有答应。”

沈捷冷笑一声:“可是,今天一大早,你老娘就指桑骂槐,把你妻子骂得狗血淋头,你怎么一声不吭啊?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父亲,你像话么?妻子还在月子里呢,就要卖儿卖女!如果岩哥儿没有去找你,在你老娘的逼迫下,你是不是就准备答应卖女儿了?!”

“贵人说的是,小的无能啊,小的对不起女儿啊,对不起婆娘,小的丧良心是个没用的男人!”上官木蹲在了地上,用手捂住脸,无声的啜泣。

就在来这里之前,他挣扎在孝顺儿子和好父亲、好丈夫之间,难以抉择。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就不用面临这种锥心刺骨的选择。

沈捷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样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应该有担当,应该顶天立地,让妻子和儿女都觉得你可以依靠!而且,孝顺父母,也得有分寸,也得明辨是非,不能稀里糊涂,不能愚孝!也就是,不能一味的盲从!”

见他还是有点迷糊,沈捷又道:“你听说过一句话么?父不慈,儿难孝

!也就是说,如果做父母的对晚辈不慈爱,不为晚辈着想,那么做晚辈的可以不孝顺这样的长辈。至少,晚辈对这样不慈爱的长辈的孝顺,可以减半再减半,只要做好作为晚辈的本分就可以了!”

“父不慈,儿难孝?这,真的可以么?”上官木喃喃自语,神情有点木然,但是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就不难发现他的眼里闪过一束亮光,如同那黑夜里的一簇小火苗。

在他的认知了,父母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做儿女的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因为,这是他从小到大,父母一直给他灌输的思想理念,或者说是“祖训”和家规。如今,听贵人这么一说,他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往日里浆糊一般的脑子,似乎开了一道裂缝,好似有点点光亮照进去了。

沐清风见他似乎醒悟了,连忙趁热打铁:“就比如说,对于你母亲让你卖女儿的要求,你根本不用去理会,但是你依然管父母的衣食住行,他们生病了你也会尽心尽意的照顾。总而言之,就是父母合理的要求,你可以竭尽所能的去满足。但是,如果是不合理的要求,你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就当没有听到!”

“那如果父亲母亲天天念叨,不答应就来个绝食或者上吊什么的,那该如何是好啊?”上官木傻傻的问道,这样的事情,他可是遇到过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以他下跪认错并满足父母的要求收场。

许悠然恨铁不成钢,瞪眼道:“逼急了,就据理力争,几次三番之后,他们就不会那么蛮不讲理了!说到底,你父亲母亲敢提出卖你的女儿,用来换取寿材,那都是被你这个糊涂蛋给惯的!像你父母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舍得自杀的。

如果他们再来个绝食和上吊什么的,你大可以不予理会,或者痛斥他们一顿,然而自己来个暂时失踪。最后,这事情,自然就会不了了之!否则的话,今天卖女儿,明天卖妻子,后天就该卖掉你那唯一的儿子了!像你这么愚孝的人,在这世上,还真是少见!”

翩翩公子许悠然,基本上不爱管闲事,今天他也是被这上官木的愚孝给气狠了,这才开了金口。

见贵人生气了,上官岩有点害怕,生怕贵人不肯雇堂叔赶车了。自打父母不在之后,这个堂叔,是唯一对他们兄妹几个真心实意的人了。只是堂叔家里也不容易,没能帮上什么大忙,但是能帮的还是会尽心尽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上官岩非常希望可以回报堂叔一二,而且堂叔的日子过得好了,日后也有精力和能力,对他们兄妹三人多看顾一点。

“贵人不要生气,我堂叔是个好人,他就是有点愚孝,太听老人家的话。别的方面,都没啥可挑剔的,为人正直善良,又有些武功,帮忙赶车去县城,再合适不过了。在这村子里,除了堂叔之外,小的还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了!”

这个十岁的小男孩,顿时急得快要哭了,不禁在心里有点埋怨堂叔:好好的,卖什么女儿啊!那老糊涂的话,干嘛那么顺从啊?!

说实话,在听说堂叔的母亲要卖掉小堂妹的时候,他也大吃一惊,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个十岁的男孩,带着三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日子过得那么的苦,都没有想过要卖弟弟妹妹。跟他比起来,堂叔家的日子,算是好很多了。这个堂奶奶,心肠好狠毒啊!

沈捷就道:“你家里的事情,我其实也不想插手,只是既然是要长期雇佣你,那么如果你是个拎不清的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疼惜,说卖了就卖了的话,这样的人我们也不敢用!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因为老娘的一句话,你就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所以,在雇佣你之前,你必须把家里的事情理清楚了,像个男人了,我们才敢放心把事情交给你去做!”

上官木连忙道:“贵人请放心,小的对天发誓,背信弃义的事情,小的绝对不会去做;卖女儿的事情,小的也绝对不会去做!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誓言,够毒的了!

上官岩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也放心了,要知道,当地的人是极其迷信的。一般的人是不敢发这样毒的誓言的,既然发了这样的誓言,就一定不会违背誓言。

沈捷就跟许悠然、沐清风商议了一番,达成共识。沈捷就对上官木道:“那好,姑且就暂时信你一回。这样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再来一次,再带些猎物过来。你们想办法去租借一只牛,等我们到了之后,你们就去县城。到时候,我们会送你们一程!”

上官叔侄俩连忙点头应下,恭送沈捷等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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