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和桂王父女相认,认祖归宗,王大海王员外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养女终于回归了自家族谱,以后可以享尽人间富贵,雍容一生。失落的是这次珍娘可能就随桂王回京了,膝下养育十七年,让王大海怎能舍得?

“哎,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这是最好的一个结局了吧。”

“老爷,小姐回来了。”

“哦,让她进来。”

珍娘刚一进门,王大海立刻追问道:“如何?”

珍娘看养父急切的样子,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说桂王年年偷偷给珍娘画像的时候,他的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很好,珍娘,真为你高兴,原来这个老东西也不是没有感情。“

“爹爹,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珍娘忽然跪下了,续道:“女儿希望父亲和女儿一起进京。”

“啊,这……怎么能行,王家的家业和祖籍都在这里,不行不行。”

“爹,就别犹豫了,有什么损失,女儿十倍补偿给您,都和您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更加重要?”

王大海一想,的确啊,现在这些家业对自己对珍娘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苦笑一下,抚摸着珍娘的头发说道:“孩子,你长大了。”

第二天,桂王满面春风的来到了王家,这次终于进了王家的门。

“老王,这次不撵我了?”

“哼,看在珍娘的面上。”

“哈哈哈,怎么都好,来来,进去谈进去谈。”

进屋分宾主落座,丫鬟上了香茗,王大海,桂王,王小姐三人相对而坐。

心情最好的桂王最先打开了话夹子。

“老王,不管怎么说以前是我不对,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这次你和我回京,想当官就官居一品,想经商就卫国首富。你看如何?”

虽然这话有些夸张的成分,即便桂王是皇上也很难把王员外弄到一品,只不过就冲这份话的霸气和诚意,就没人会计较真假。

“卫监国,小的不敢啊,给我一亩田,两头牛,三个丫鬟四个丁,足亦。”

老王说完三人齐声大笑,两个父亲讲了和,珍娘安了心,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么?

就在二老冰释前嫌,说说笑笑的时候,王府的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人未到声先闻。

“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一群官兵,把王府包围了。”

“什么!”

王大海一愣,还未等追问原因,桂王一声冷笑,说道:“老王不必担心,这些人来的还挺快,走,我们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阵仗。”

珍娘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担心,她看桂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早就有应对了吧,当然这不是她不害怕的主要原因,因为先生还在府里,有先生在,纵使来了千军万马又何妨?

桂王边走边看珍娘,发现这个女儿竟然如此的镇定。

“珍娘,你一点也不害怕么?”

“不怕。”

“为什么?”

“有先生在啊,先生神通盖世,即便顷卫国之兵,先生也能保护我安全。”

见女儿说的如此笃定,桂王真好奇了。以他的阅历自然也猜到了,珍娘所说的先生,可能是世外高人了。

“珍娘,去请先生与为父一见可好。”

“爹,茶楼里的说书人都是这样说的,真正的高人要在关键时刻才挺身而出的。”

珍娘的回答虽然有些顽皮,却让桂王很开心,这说明她真心接受自己这个爹,才会开这样亲昵的玩笑。

“那好吧,不过收拾这些跳梁小丑,为父足够了。”

三个人走到王府门口,发现门外伫立一武将,面色有些狰狞,也有些焦虑。

“张仪,你这是意思?你想忤逆犯上吗?”

桂王的手下正在质问那武将,他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参与策划这些行动的那个武将,鄢陵守备,张仪。

“我谋反忤逆?哈哈哈,真正忤逆的是你们家王爷,他丧心病狂谋害天子,假传圣旨,夺取国器,他才是大奸大恶之徒!”

“是吗?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评价老夫,到也新鲜啊。”

虽然已决心拼死一搏,但是看到桂王卫广陵从容而来,张仪还是怕的要命,甚至连开头顶撞的勇气都没有。

“桂王,我也是奉命而为,到时候自然给您一个公断,请不要抵抗,否则刀剑无眼,伤了您千金之体恐就不美了,来人啊,给我拿下!”

桂王微笑的,像看小丑一样看他,看的张仪冷汗直流,不对劲啊,怎么他下了命令手下没有行动么?

“你们还不捉人,想造反么?”

“哈哈哈,张守备,听了你的命令才是造反。”

这时候从军中走出一人,三询左右,他走到桂王前纳头便拜。

“属下朱然,拜见监国大人。”

他这一跪,后面八百士兵一起跪下了,只剩下一个脸色铁青的张仪。

“朱然,你这个叛徒,不是说好的么,你们这群叛徒叛徒。”

“来人吧,把试图密谋造反的张仪拿下,押后审讯,无论涉及到谁,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桂王拍了板,一场闹剧一样的兵变忤逆瞬间被镇压,很快的,与其有牵连的任公子等人,纷纷落网。

“先生,你要去哪里?”

看见李文焕向外走去,珍娘立刻跟了过去。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要把某人打成猪头了,你要不要同去。”

珍娘忽然想起来了那人可恶的笑脸,立马点头答应了,两个人坐着马车,向压着任景升的那个客栈赶去。

“先生,好奇怪啊,明明已经安排好了朱然他们,为什么还有出兵围我们家这一出啊,偷偷的把那个张仪弄掉不就行了。”

“你爹的目标可不是什么张守备杨守备啊,是太师,所以必须有人落口实啊,这光天化日之下带兵围剿当朝监国,你想想多大的罪,有多少人跟着吃排头,梁太师他们完蛋了。”

“啊,先生你的意思我爹此行的目的不单单是看我?”

要么怎么说王姑娘兰心慧质呢,真是一点就透啊。

“自然是看你是最重要的,引蛇做最后一搏是次要目的,你爹已经主政,收拾梁太师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这样给对方一点微末的翻本机会对方肯定会疯狂的赌一把,把打击政敌的时间大大缩短了,你爹能以最快的速度整合朝政。”

“政治真复杂。既然如此偷偷的审问张仪让他咬人不就行了。”

“那样不是很明显的阴谋和陷害么,什么事没出突然就针对梁太师了,师出无名啊。你看现在这样连路人都知道有人带兵试图对监国不利了,后手行驶起来阻力就小多了。”

“名义真的那么重要么?”

看珍娘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李文焕笑道:“这个社会就是讲究名义的社会啊,没办法,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有这么一个名义大义,对维护规则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你还小,等你大了就懂了。”

“哦”

“把手伸出来,我送你几个字。”

王小姐乖巧的伸出了白嫩的小手,任其被李文焕握在手中。瞬间,一缕红晕爬上了脸颊。

李文焕现在珍娘的手心处写了个险字,说道:

“越风光的地方就越危险,反之同理,越危险的地方风景也就越好,真遇到选择的时候,别怕冒险,明白么?”

说实话,现在的珍娘心如鹿撞,李文焕说什么根本就听不进去,被他那手掌的温度烧的晕晕乎乎。

接着李文焕在珍娘的手心里写了个土字,说道:

“土地兼并是很严重的社会矛盾,想缓和这个矛盾,就要想办法从皇室贵族里抠出土地,把它们还给需要的人。”

珍娘又点了点头,心道:“先生这是怎么了,这是国家大事啊,他和我这个小姑娘说什么?”

下一个字是仁字,李文焕将了许多关于施仁政的故事,珍娘也不去听他具体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偷偷的笑。

“说了半天了,有什么感觉?”李文焕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之后问道

珍娘挤了半天挤出两个字:“痒…痒”

在客栈的马房里,李文焕和珍娘见到了被捆的像个粽子似地任景升。李文焕拿掉了堵在他嘴里的白布,说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不记得了,张兄,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多没用了,你就出气吧,来来来。”

李文焕心道:“这家伙每次都有花样啊,这次要好好折磨折磨他。”

他从客栈里叫来几个拿棍棒的小二,悬赏道:“谁第一个把他打成猪头,赏纹银十两。”

一个命令下去,几个小二眼睛都红了,看着任景升的眼神比看肥羊还亲切。

任景升看着向他摩拳擦掌走过来的众人,哭声道:“虽然骗子不值得信赖,但是骗子也有尊严啊,你不能这样对我。”

李文焕一听,也对,马上改口道:“那就杀了他吧。”

他话音刚落,任景升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呼:“各位大哥,赏个脸,把我打成猪头吧,多谢了。”

一顿乱棍下去,任景升胖了一圈,又一顿毒打,又胖了许多,这个人都肿了起来。

诶?看着鼻青脸肿的任景升,越看越有种熟悉感。

“别打了,别打了,要死人了…………张兄我对天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不不,我改个名字重新做人…………”

“你想改个什么名,如果我听了满意就再绕你一次。”

“我,我。”

他看了一旁正在笑个不停的王珍娘,立刻有了灵感。

“我想好了,为伊消得人消瘦,我从今天起,改名任消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我说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呢,这个名字我不喜欢,给我打死他。”

任消瘦就这么憋屈的死于乱棍之下,死后的化作漫天烟尘,烟尘凝结后成了李文焕第三颗黑色的小珠子。

王小姐看见李文焕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脸,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先生。

二十年后,卫国发生了芙蓉池政变,卫珍娘成了卫国三千年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她广施减负仁政,打击贵族兼并土地,积极开办各种女学杂学,废除无数遗留弊政,带着卫国走向了强国之路,她本人也受卫国老百姓爱戴,私下里都称她为“珍宝皇帝”

鄢陵王家老巷子比以前热闹了许多,这一天,从一辆马车下来两个雍容贵妇。一个站在巷子口久久凝望,另外一个在身边静静相陪。

“陛下,你在想什么呢,年年都来看还看不够?”

当今天下,能这么肆无忌惮和卫珍娘说话的,只有明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田碧荷。

这位绝代女皇并没有回答,她忽然想道,如果当年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喊那一声先生,也许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回忆里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