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黄毛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网吧那个年轻人说的煞有其事,那要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只能通过杨万江的人来证实,或许是蔡黄毛运气好,又或许是阳泉市太小,居然就一家正规酒吧,如果杨万江的势力真有那么大,那这家酒吧是谁的也就不言而喻了,报出纳兰王爷的名字不是要栽赃陷害,而是要引出一条大鱼,好为陈浮生和杨万江搭一条线,蔡黄毛也算煞费苦心了。

可惜的是他有点玩过火了,本来只是想探一下口风的蔡黄毛明显没料到事态会发展至此,大鱼是钓到了,但却是能拽断鱼钩的大鱼,也怪蔡黄毛倒霉,负责这家酒吧的人就是陪杨万江砸掉水达公司的心腹之一,坊间传闻的东西绝不是空穴来风,但是却也不能全信,杨万江是砸过东北的水达公司不假,可事后这家公司并不是如传闻般退出阳泉,销声匿迹,而是策划了多起暗杀杨万江的桥段,虽然并没有杀死杨万江,但也让杨万江很是恼火,动用了黑白两道的一切关系要灭掉水达公司。

可在这时候这家水达公司却销声匿迹了,居然就在杨万江的眼皮底下就消失了,这件事情一度让杨万江费解,后来就开始有不少好事者说那家水达公司也很有背景,而水达公司的老总更是东北一个大人物的拜把子兄弟等等,那时候关于这些的桥段流言满天飞,人言可畏畏的是什么?畏的就是有些事有些话传呀传,传久了就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杨万江开始也不信,但后来慢慢也就将信将疑了,所以一直吩咐手底下的兄弟们要留意东北方面的动向,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杨万江也在阳泉市确立了他不可撼动的地位,水达公司才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不过能当得了大人物的都有其过人之处,杨万江一直没忘过这个水达公司,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也是蔡黄毛倒霉的地方,只想确定一下事情真伪的他瞎猫就撞上了死耗子!

听到男人说完就是纳兰王爷的人我也要留下时,察言观色功夫不弱的蔡黄毛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蔡黄毛眼珠急转,现在改口显然已经不是时候,可要被人这么带走蔡黄毛也绝对不干,不愧是敢阴陈浮生的高材生,胆色谋略也不算太差,一番计较下来,对着樊叔温和刘孔尤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过头脸色平静的对着男人说道:“到底是杨老板的人,连我们王爷也不放在眼里,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划下道来,我们三人接着就是!”

看着蔡黄毛平静的表情,男人脸色越发阴沉,直勾勾的盯着蔡黄毛的眼睛,蔡黄毛始终平静,2分钟后,男人突然放声大笑,对着蔡黄毛道:“兄弟好胆量,我会和大哥转达你们老板的意思的。”说完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蔡黄毛嘴角扯起一抹笑意道:“那我就代我们老板先行谢过!”说完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离开,只是蔡黄毛整个后背和手心已经都是汗水。

在蔡黄毛走后,经理模样的人看着男人问道:“张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懂你说什么呀!”男人淡然一笑,道:“要真是纳兰王爷的人还用透过你的嘴来给我传达信息吗?不过我到很好奇这个老板!”经理模样的人似懂非懂,男人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掏出一个电话拨通道:“大哥,有个很有趣的老板带着几个很有趣的兄弟在我们阳泉,大哥有没有兴趣见一见?”电话那头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道:“能让二弟说这么多有趣的人还真不多,你看着办吧!”

陈浮生坐在房间里抽完一根烟,看了看表道:“蔡黄毛怎么还不回来?”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状元笑道:“这不已经回来了!”蔡黄毛三人进入房间,陈浮生一人抛给一根烟,道:“出事了?”蔡黄毛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差点。”于是蔡黄毛就把他掌握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陈浮生,当然也没忘说在风情部落的事情,听完蔡黄毛的一席话,陈浮生皱了皱眉道:“李虎和这个杨万江有没有什么关系?”蔡黄毛摇了摇头,道:“没有!”

陈浮生轻轻敲打着窗台,道:“看来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这个杨万江,如果不能让他站在我们这边,那这次拿下西锁簧煤矿的难度就增加了不止一倍!”状元点了点头,道:“按蔡黄毛所说风情部落的这个老板也不是个等闲人物,一开始就知道蔡黄毛不是纳兰王爷的人,却还能陪蔡黄毛演完这一场戏,光这份心性就不是一般手下能有的,不过那个水达公司的事情绝不是作假,有东三省的土皇帝在,这个水达公司就大有文章可做!”

有状元充当军师,陈浮生无异于如虎添翼,听完状元的话,陈浮生点了点头,对着孔道德道:“阳泉道上有没有认识的人?”孔道德点了点头,道:“有两个,散布点消息,做点什么绰绰有余。”孔道德很聪明,甚至不比白马探花小爷这些人笨,但陈浮生从来不会去让孔道德做这种事,当然他就是让孔道德做孔道德也不会做,因为小爷说过孔道德天生就不适合不光明正大的生活,毕竟这是一个吃饱了撑着能让路边发廊女去从良的执拗货色。

商量完事情已经半夜1点多,陈浮生却一点睡意也没,坐在窗台上望着阳泉市的夜晚,柔和的灯光下稀稀落落的人影,陈浮生抽着烟,透过缭绕的烟雾欣赏着这一切,脑海里浮现起的确是在黄浦江畔的那一幕,嘴角不自觉的扯起一丝笑意,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女人,并且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曹家女人。”

声音当然是状元的,有陈浮生这么一个‘抠门’的老板,怎么会出现一个人住一个豪华套间的场景,除非是陈浮生脑子进水了,虽然在对待兄弟对待亲人和买书这些方面上边陈浮生从不小气,但你让一个现在身价好歹也过了千万却每天还是挤一点牙膏刷牙,一件毛巾洗到发白才舍得扔得货色去一个人住一个总统套间显然不亚于让他去自杀,陈浮生不知道是被状元说中了心思还是怎么,手一抖,本来一直没有磕却也没断的烟灰落在了窗台上,陈浮生低下头轻轻一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谁将烟焚散,散了纵横的牵绊!

状元抖了抖手,把一根烟叼在嘴里,道:“喝点?”陈浮生点了点头,等状元穿好衣服,两人也没惊动其他人就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陈浮生从不远处一家超市里买了十几罐啤酒和一些花生米,于是两人就旁若无人的坐在地上,本来旁边也没有人!阳泉的夜晚和上海南京的夜晚截然不同,上海,南京的夜晚从来不会这么冷清,也不会这么空荡,陈浮生和状元两人一人穿着一双拖鞋,拖鞋与地面啪啪的声音在这清冷的大街上还久久的回荡着不肯停歇。

陈浮生躺在路边的一处草丛里,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扔给状元一罐啤酒道:“玄策,听说您和云南大枭洪苍黄的女儿还有一段?”这是陈浮生第一次开口问状元的事情,状元并没有回答陈浮生的话,而是一口气喝掉陈浮生给的啤酒后点燃一根烟,怔怔出神的望着夜空,淡淡的月光洒在状元的脸上,还颇有点落寞味道!

两人沉默着把一罐一罐的啤酒倒进自己的嘴里,却谁都不曾开口,散乱的烟头和一个个被喝空的啤酒罐静静的躺在两个人周围,好像在无声述说着这两个男人的过往和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哀伤!过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陈浮生吃完自己的最后一根烟,呼出一口气,烟头随着陈浮生的弹出划出一条寂寞的弧线落在不远处,陈浮生轻轻的开口道:“想她了?”

状元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状元的双眼处泛着一丝红晕,淡淡的说道:“我是一个孤儿,是那个半吊子老鬼师傅收留了我,五岁的时候被老鬼就逼着开始看书,什么《撼龙经》,《金刚经》,《呻吟语》,六岁的时候开始站梅花桩,那时候站不住,经常趁老鬼不注意的时候偷懒,其实老鬼知道,只是从来不揭穿我,老酒鬼从来不监督我练武,但在我看书的时候老酒鬼却从来不让我偷懒,那时候的我只知道老鬼经常是醉醺醺的,我就想不通他一个和尚喝那么多酒干啥,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念叨着那句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也懒的理他,12岁以后为了能给老酒鬼就弄几瓶酒,我练武也就不偷懒了,这下老鬼就看书也不监督我了,13岁的时候扔给了我一本泛黄的破书,让我看,我这身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那时候学会的吧,20岁的时候老鬼把我撵下山,我就开始鬼混,什么赚钱快干什么,不为别的,就是能为老鬼多买几瓶好酒,杀过人,越过货,盗过墓,也被人阴过,不过到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总算还是能对得起那个老鬼的!”

状元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在陈浮生眼里这一段人生或许才是能把状元沉淀到如今这个份上的重要原因,只因为陈浮生也有那么一个疯癫老头和一辈子素颜朝天的娘这么对他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状元沉默了一会,从身上掏出包烟,扔了根给陈浮生,自己点着了,长吸一口,深深呼出,看着远方,忽然问道:“浮生,你想曹蒹葭么?”陈浮生抽着烟,掏出那枚硬币,向上弹起,等到硬币落回陈浮生手心的时候,陈浮生仰头望着天空说道:“想!怎么不想,我每天一睡醒就想!有时候真想去陪她,可是……”

状元闭上眼睛,良久没有说话!陈浮生轻轻的问道:“难道你不想她?”状元嘴角扯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把玩着手里的ZIPPO打火机,一跳一跳的火焰闪烁着,状元轻轻的说道:“想,不过也可以不想!”陈浮生饶有兴趣的说道:“怎么可以不想?说来听听!”

状元阴柔俊美的脸庞淡淡的扯起一个温暖的笑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回想,脸上忽而柔和,抿起的嘴角轻轻翘起。陈浮生看在眼里,嘴角扯起一丝温暖的笑意,状元的语气变得很温柔:“那一年,我跑路到云南,恰好碰上了去游山玩水的她,因为她和我手里的那尊观音像有缘,我就送给了她,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谁,后来云南大佬洪苍黄放出风声,要东汉古墓的铜鸠杖首,那东西我早在几年前就弄到手了,洪苍黄开的条件还算诱人,我就把东西带去给了他,洪苍黄拿到了铜鸠杖首就兑现了承诺,然后我就再次碰到了她。

这一次她是站在洪苍黄身后的,美艳不可方物,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希望能攀上洪苍黄的女儿,而当时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担当这个角色,就这样我们两人一拍即合!半年之后,洪苍黄要我帮他做事,我借老鬼师傅病危,就赶了回来。”陈浮生看着状元嘴角的笑容,知道状元所说并不尽然,但他知道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会变味,不过还是奇怪的问道:“那最后怎么样了?”

状元伸了个懒腰,道:“在我走的那天,她站在机场说了一句,王玄策,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娘等着!然后我就回浙江了。”陈浮生脑海中浮现起一副画面,曹蒹葭站在山顶喊,我叫曹蒹葭,我要陪陈二狗看一辈子星空灿烂,心中江山如画!

随着状元伸完懒腰,陈浮生也坐了起来,两人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同时开口道:“回去睡觉!”说完相视一笑,只听着拖鞋与地面拍打的声音在清冷的街道再次响起!

清冷,寂寞如野草,蔓延整个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