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城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当苏子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茶馆里，和那家被凌殇和凌梦毁掉的客栈掌柜的喝茶。

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告诉了他这件事。

苏子明的胸口一窒——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脑中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件事是不是和司魅有关？明明已经决定了不去纠结从前的事情，但他却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将司魅当成单纯的友人来看待了。

“既然子明有事，我就不打扰了。”看到苏子明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掌柜的站起身来告辞。

“是子明的不是，下次定当赔罪。”苏子明笑着说道。掌柜的也不客气，点头应下，苏子明转过头去对衙役说：“快带我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宅子，门前的院子用篱笆给围着，显出一派悠闲景象来。但是屋里，却是一片凄惨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苏子明看着地上，脑袋与脖子扭曲成奇异形状的尸体，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仵作已经到了，正蹲在一边检查着尸体。而边上，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中年妇女，以及一个一脸不忍的老妪。老妪正在低声安慰着妇女，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是谁报的案？”苏子明抬高了些声音，又问。老妪这才抬起头来，眼里有些忐忑

：“是我。”

“能说一说具体情况吗？”苏子明看着老妪布满了风霜的面容，温声说道。

这个老妪便是林嫂。

自从上次杨睿回来了之后，林嫂和许灵的来往就又多了起来。每隔上几天，她就会来许灵这儿一趟，帮杨睿他爹看看杨睿的情况，也和许灵说说话，听听她的牢骚。

今天下午，林嫂也一如往常地来了许灵家里。但是她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来应。一推门，门竟然就自己开了。

当时林嫂就吓了一跳，心里想着是不是出事了，推开门走了进去，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许灵，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杨睿。

“所以，你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吗？”听了林嫂的叙述，苏子明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到林嫂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略过地上的尸体，略微停顿，又落到了许灵的身上：“你的相公，平日里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

看许灵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她现在的模样，恐怕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苏子明只能一点点地试探。

听了苏子明的话，许灵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还是一片茫然与呆滞。

“大人。”看到许灵的样子，林嫂的里一阵难过，忍不住开口说道，“杨睿他，并不是小灵的相公。”说完了，林嫂又觉得自己说的有

些不对，“现在不是。”

苏子明一愣，有些不明白林嫂所说的话：“怎么回事？”年纪相近的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不是夫妻，还能是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林嫂叹了口气，将杨睿与许灵的纠葛一一道来。最后，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都是苦命的孩子……”

苏子明仔细地听着林嫂的叙述，心里也忍不住觉得这个世间的神奇。一个失踪了二十年，而且痴傻的人，竟然还能够寻到自己的回家路。但是，“谁会和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过不去呢？”这是苏子明想不通的地方，而且，“赵旭到哪里去了？”

既然杨睿并不是许灵的丈夫，那许灵的丈夫赵旭呢？

“这，我也不知道啊！”林嫂这时候才发现一直没有看到赵旭，心下也忍不住焦急起来，“他会不会也出事了？大人你赶紧派人找一找啊！”

“赵夫人，你知道你相公去哪儿了吗？”看着对两人的对话没有任何反应的许灵，苏子明的心底浮现了一个猜想——但是他并不能确定，也没有证据。

听到苏子明的话，许灵抬起头来，缓缓地张开了口。

“……是我。”许灵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林嫂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

“是我杀的。”许灵一字一顿地，吐字清晰，“是我

杀的杨睿。”

苏子明的双眼微微睁大，看着眼前的人脸上露出的坚定的神情，心里的猜测却越发肯定。

“杨睿想要轻薄我，我一时情急，就动了手。”许灵看着苏子明的双眼，双唇开合，吐字清晰而缓慢。

苏子明静静地和许灵对视，看着她清澈的双眼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想要说出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苏子明想说，不能包庇凶手，不能随意顶罪，但是，对上许灵的那双眼睛，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移开了视线，苏子明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杨睿是怎么回来的吗？”

对于这件事，苏子明总觉得蹊跷。他不愿也不敢承认，在他心底的某处，认定了这种有着蹊跷的事情，与司魅有关。

苏子明的话让许灵一愣，像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她摇了摇头，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来：“这是阿睿身上带着的，上面写了瑜城的地址。”

许灵觉得，就是这张纸帮杨睿找到了回家的路，所以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能给我看看吗？”苏子明问，许灵点了点头，将纸片递了过来。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片，白色的纸，黑色的字。字体纤长，笔锋圆润，分外眼熟。

这是司魅的字——

苏子明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蔓延而上。

说什么要改变司魅，说什么要去相信司魅——都不过是一场空话。他根本连司魅的面都见不上，而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司魅他——又做了多少类似的事情？

欺瞒，死亡，背叛——司魅所做的事情，无一不与这些有关。这，让他究竟要怎样，才能够去相信司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