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古老而高贵,华丽又庄严的种族。天生就比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其他生物,都要更加优秀。尽避因为年龄关系,它目前所拥有的实力,还远远未能达到它这个种族的生命中,所应该可以到达的最颠峰层次,却由于那在同类中也算得上是十分特殊的血统,而依然远远地胜过了同年龄的其它同胞。因此,它向来非常骄傲,甚至有些自负。

但它最自负的,却并非力量,而是自己那不可思议的神秘美丽。尤其是沐浴在星光之下的它,与这个深邃而神秘的夜幕,竟能达成一种奇妙而教人惊叹的和谐。当它展开双翅,乘着清爽夜风而惬意地悠然飞翔时,两者便如水乳交融,再也分不出彼此。以至于,当它在每个天气晴朗的夜晚,抬头向天,仰望那闪烁繁星之时,总会觉得,那里才是自己的真正自由家园。

然而,此刻的它,模样却是无比狼狈,无比凄惨。昔日里的美丽和优雅,如今都已丧失殆尽。轻松而流畅的飞行姿态,如今已不可复见。依然淌血的翅膀每煽动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载沉载浮的姿态无比凄惨。引以为傲的华美鳞片,如今却像患了人类称之为“藓”的疾病般,纷纷从皮肤上脱离剥落。骤然看上去,曾经尊贵而强大的它,此刻和丧家之犬,甚至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也没什么分别。

可是它已经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容了。追兵,那些强大且恐怖的敌人,正在身后不远处步步紧逼而来。即使多耽搁半分钟,也意味着生存希望的减少。它已经觉悟了,那个自己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还有那些曾经崇拜自己如同崇拜神明一样的人们,全都是邪恶的魔鬼!他们根本从来没有真正地尊敬过它,一切笑容和优待,都只是掩饰他们腐烂与扭曲的心灵的表象而已。在那里。它只是宠物和囚犯,被强迫按照那群人所希望的方式成长,然后再在适当的时候被杀死。

它不要死,更不要继续当宠物和囚徒。因古老而尊贵的种族和特殊血统,而与生俱来的强烈自尊心,不容许它向那群魔鬼低头。它要生存。更要得到自由!

生存和自由的希望,在西北方。就存在于那座传说中,如同天上皎洁银盘般的强大城市身上。存在于那位传说中如同月亮般美丽,而且心地善良的女士身上。只要翻越过身边那被称呼为“耐色山脉。”仿佛连绵无尽的青绿色崇山峻岭,它就能够摆脱梦魇般的过往,得到重生!

这信念支撑着它的**。燃烧起不屈的斗志,驱使它忘记了**的伤痛,拼命乘风向西北方向飞翔。可是即使是它这样一名如此特殊的存在,依然必须受制于**的极限。在经历过整整两昼夜以后不间断的飞行,又和那些紧追而来的敌人搏斗过好几场以后,它已经感到非常的疲倦了。曾经强壮有力的翅膀,如今显得如此衰弱。

忽然间。一阵令它感觉无所适从的气流,毫无预兆地迎面吹拂而来。并非敌人的追击。当从北方呼啸吹来的寒风,掠过了耐色山脉凌乱破碎,犬牙交错的山峰时,稳定的上升气流便会被切割成此刻的狂野。假如在平日,依靠**的力量,它可以非常轻松地将身形稳定,反过头去将狂乱气流驾驳,然后作出种种教人为之赏心悦目的特技飞行。可是现在不行,它没有那个体力,甚至已经没有那个精神了。受伤的翅膀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勉强还保持稳定的身体,马上向左方严重倾斜。紧接着,复杂得如同乱麻似的气流便如同无形巨手,将它握在手心处肆意上下左右地抛弄起来。像陀螺般在空中转了五、六圈以后,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便往身旁不远处的山峰栽了下去。

它彻底地失去控制了。随着眼眸内所倒映出的山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它唯一能做的,便是咬紧牙关,做好承受撞击的心理准备。或许这下撞击还不至于要命,但是也绝对不会好过。现在,它只能无可奈何地向这个多次元宇宙中所有善良的神祗(但它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具体名字,因为它以往所接触过的那些神全是邪恶的)祈祷,祈求撞击时不要发出太巨大的动静,更不要招惹来任何不速之客。

很可惜,看来似乎没有任何一位神祗回应了它的祈祷。在绝望的低鸣之中,它庞大而沉重的身躯,直接撞上了那座光秃秃的山峰。数以吨计的体重,还有那股从高空坠落而来的冲击力,形成了甚至可以媲美魔法“流星爆”一般的破坏力。而偏偏,这座山峰的内里,又早就被大自然风化侵蚀,结构变得无比的脆弱。当它重重撞下来的时候,本就摇摇欲坠的山峰,马上就因为不堪承受,而轰然坍塌。

巨大烟尘向上腾升,连山风也无法将其吹散。无数大小不一的沙砾石块,伴随着被拔起折断的树木而滚滚向山脚下倾泻。夹杂其中同时堕落的它再也忍耐不住,引脖发出了悠长沉痛的哀号呼喊,却又随即被毫不客气地冲进咽喉里来的灰尘,呛得只能连连咳嗽不绝。山崩引发了隆隆颁鸣,无数受惊鸟兽纷纷在恐慌中发出嘈杂刺耳的鼓噪。各式各样声响在屏风似的山壁之间不住碰撞,激荡回响宛若雷鸣,良久不绝。当这种可怕的声音终于平息,整座山脉又回归平静之时,赫然可见,地貌已被永久性地改变了。原来的山峰高度足足降低了三分之二。

它非常幸运,并没有被数以千万吨计算的沙土泥石所活埋。在危急关头,它并没有放弃挣扎,而是拼命地张开翅膀,挥舞前肢和长长尾巴,把大部分企图砸到自己身上来的石块都拨走弹开了。可是纵然如此,情况依然可以称得上是雪上加霜。它两边翅膀,几乎都被完全地撕裂了,再也不能飞行。尘土沙砾混在鲜血淋漓的伤口里。更让痛苦增添了好几倍。这曾经尊贵美丽,受万千宠爱的生物,如今悲惨地在泥土中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眼眸内的光芒已然散涣,显得奄奄一息。

它无可奈何地绝望了。不是因为这伤势。伤势虽然确实很重,但是来自古老而特殊的血脉。使它的生命力也是无比强韧。拥有着比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更加惊人复原能力的它,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时间休息,用不着多久便一定可以痊愈的。

可是它没有这个时间了。刚才的巨大声响,就算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可能。追兵们非但不是傻子。而且绝对聪明得很。有这么明显的騒动,他们怎么可能不来搜查?想到重新落入那群人手中的下场,它不由得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恐惧与生存的渴望。再度激发出最后的一点潜力。它尽量蜷缩起身体,拼命摆动尾巴,前肢也努力拉扯自己,企图能够爬离这山崩现场。

然而几乎是微不可闻的沙沙脚步声,断然中止了它最后的努力。几团阴影遮挡了阳光,径直投射在它的脸庞上。无情笑声如同是从世界最北方的瑞德冰河吹来,霎然间便让它血管中的鲜血也变成冰冷。挣扎停止了。它无助而屈辱地被迫俯伏于这群邪恶魔鬼的脚下,听凭他们对自己的命运做出宣判。

来者一共有三人。全都身穿着朴素的紫色袍服,每个人胸前都绣着相同的图案,那是一蓬长着眼睛,在龙爪上燃烧的火焰。纵然现在仍是处于青天白日之下,他们的真面目却被兜面的浓厚阴影所掩盖,只能看到几团黑暗。可是黑暗中的眼睛,却又如同动物般闪闪发光,身上仿佛永远带了一种仿佛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死亡味道,教人印象深刻。

这三名带了诡异气息的人,谨慎地向四周环顾。确认了并非又一次陷阱以后,这才放心地围拢过来,屈膝半跪,把他们干瘦如枯骨的手掌,放到了它身上。

“首里薄那迦·沐星,我们最可爱的小女孩。你真是活泼过头了,让我们都觉得非常烦恼呢。”为首站在中间的紫衫人阴森森地微笑着,道:“好吧,现在游戏已经结束了。乖小阿就应该听话,不要给大人增添更多的麻烦才对。不过看在你现在已经变成这么副模样的份上,惩罚就暂时免了。跟我们回去吧?”

“休想!”它狠狠地盯着他们,咬牙切齿地用通用语,而不是用自己本来的语言,竭力道:“即使死,我也不会再跟你们回去!我的生命,只属于我自己,不能交给你们这群恶棍随意摆布!”

“你的生命毫无意义,遵照预言,它迟早要被转换成另外一种形式。”站在左侧的那人遗憾地摇头道:“很可惜不能是现在,至少,在你成年之前还不行,首里薄那迦·沐星。所以大可放心,你今天绝对不会死,我们将完好无损地把你带回去。”

“不要再固执了,首里薄那迦·沐星。”右则的紫袍人语气里毫无怜悯。他随手扔下一瓶治疗葯水,硬邦邦地道:“把这个喝下去,然后跟我们走。否则的话,我并不介意现在就帮助你走出那一步。虽然我们也会有损失,但是到头来,真正会感到后悔的还是你自己。”

它仇恨地望着这三个人,眼眸里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熊熊燃烧着火焰。可是转眼间,它又依言努力伸出脖子,用嘴巴咬住了那瓶葯水,仰首喝下。清凉**顺着喉咙滑下,浑身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立即随之减轻不少,翅膀上伤口也开始了愈合,它甚至可以感受到,流失的力量又回来了,至少是回来了一部分。这是最好,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它要发射出自己最致命的喷吐,杀了这三个人!

它目光闪烁,突然用尽所有力气抬起长长的脖子,大大地张开了嘴巴。强烈酸性气味急速涌出,甚至立即就弥漫到四周,可是还不等那种强力酸液真的喷出来,它忽然就浑身麻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嘴巴无力地重新合上,整个脑袋都连着脖子重重砸到地上,扬起一阵灰尘。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微弱希望,也随之沉了下去,直至万劫不复。

“首里薄那迦·沐星,愚蠢的小女孩。你难道天真得以为我们还会给你任何反抗的力量?”站在中央的紫袍人,望着脚下已经晕迷过去的它,微笑着嘲弄道:“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以后,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安全地到家了。”

“当然,这一次我们会更加小心,不再让坏小阿离家出走的,对不对?嘿嘿,嘿嘿,呵呵呵呵…”左右的两名紫袍人和中央的同伴对望一眼,同时异口同声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完全肆无忌惮。中央的那紫衫人却没跟着笑,反而肃然道:“好,笑够了。我们还是赶紧动手,干正经事吧。这里距离‘银月城’已经不远,千万别节外生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