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注定将无人能够安然入眠的夜晚,紧张气氛温和了愁云惨雾,将十镇笼罩。以布林?山德为首的六个城镇,家家户户都炮灰起了灿烂灯火,企图以光明驱除心中的恐惧。为了提防野蛮人大军进行夜袭,三五人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在城墙上不停的来回走动着,他们一面聆听着从城墙内各处角落所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哭泣,一面向远方原都尔登湖畔四镇的方向,投出同时混合和戒备与愤怒的警惕目光。

在布林?山德的发言人议会里,以圣西罗山为首的紧急会议正在召开,列席者除了凯迪内瓦镇、凯柯尼镇、道根之洞、东流亡地和蜜酒镇等南方五镇发言人,还有银月小队的五名成员。其中吟游诗人瑞恩斯坦和东流亡的发言人菲尔思,是曾经在冒险旅途里共历生死的好朋友,他们都非常高举的看到对方依然健在,只是两人没什么机会共叙旧情,因为应付眼前危机,才是如今头等大事。

所有人都深知局势之严峻,在这个非常时期,发言人们一改以往的推诿与争执不休,变得如同冰风谷的寒风般迅捷与果断。意识到野蛮人部落接下来的攻击目标,除布林?山德以外别无其他,而身为十镇里唯一拥有坚固高耸城墙保护的城镇,也唯有布林?山德可以阻挡野蛮人部落的侵略脚步,所有人都很快达成了共识,十镇要在这场战争里取得胜利,唯一希望便唯有侵略军野蛮人赶到布林?山德之城墙下,逼迫他们进行自己不擅长的攻城战。

为了达到这个战略目标,同时也为了避免像今天都尔登湖岸四镇的惨剧再度重演,南方五镇一致同意,尽快将城镇里的居民与财产迁移到布林?山德里来。其次,为了对抗明显与过往不同的野蛮人大军,十镇也必须改变过去各自为战的战斗作风,五名发言人推举了圣西罗山为十镇的最高军事长官,授权给他可指挥本隶属南方五镇的所有士兵之权力。这决定既是考虑到布林?山德明显高出其他城镇不止一筹的士兵素质,也是因为圣西罗山在布理门小径上,率先带领士兵奋勇击退野蛮人军队进攻的表现,大大鼓舞了十镇居民们的胜利信心。

银月小队作为北地银月联邦的代表,其政治意义本应高于一切,然而在眼下的非常时期,反而因他们的战斗能力大受关注。尤其是西蒙与菲雅?提利两位魔法师,今天他们所展现的能力,让素来缺少魔法师的十镇士兵们大为震惊,只要能够配合战场变化而及时释放恰当的魔法,哪怕仅有两人,所能发挥的力量,无疑更胜行军。

当确定战备大方向以后,会议话题便转而进入沙盘演练的环节。除了银月小队以外,六外发言人无不对如何统帅军队作战拥有丰富的经验,各种战争中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被逐一提出,然后进行模拟推演以解决。这个过程相当冗长,而且也并非每个人都能在其中始终保持着风度,好几次甚至因为发言人之间各执己见,而差点闹到相互拳脚相向的地步。然而,最重要的职权分配与明天将要实施的战术,总算是在黎明到来之前,全部都得以确定了。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筋疲力尽般的重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流露出满怀信心的笑容。

然而,当发言人们匆匆洗涮完毕,穿戴好盔甲走上布林?山德城墙,向野蛮人大军所驻扎的营地,也就是塔马兰镇废墟的方向眺望时,却惊讶的发现,为数四千的野蛮人大军,居然一片混乱,丝毫没有出现要出发攻打布林?山德的迹象。

当掌握十镇前途与命运的发言人们,通宵达旦的商议对策时,野蛮人营地上,却洋溢着一派欢乐气氛。尽避脚下所践踏泥土仍发出刺鼻的血腥味,但是野蛮人部落毫不在意,他们沉浸在得到大量粮食与财富的喜悦中,高声歌唱,心情畅饮蜜酒,一面赞颂着坦帕斯的恩赐,一面扑到掠夺来的十镇女人身上,肆意放纵**乐。

胜利来得太容易了,在接连毁灭四座城镇以后,四千野蛮人战士中,全部伤亡数字加赶来,还不到三百人,而其中有半数以上还是在布理门小径与布林?山德士兵作战时损失。所有人都坚信,之所以会遭受挫折,是因为地形狭窄所致,只要绕开不利地形,从都尔登湖的另外一侧重新展开进攻,那么最多也只需要一天时间,便可将十镇首都攻陷,从而收获到更多的财富与粮食。

没有人把今天的杀戮与毁灭放在心上,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胜利为自己带来的一切,而且更憧憬着明天的战斗。当这场战争刚刚开始时,或许野蛮人还只是单纯为生存而战,可是现在,在轻而易举就获得了以往连做梦里也不敢想象的一切以后,他们开始变得贪婪,并且渴望通过同样的手段而得到更多。对于战争的正义性,早已没有人去理会,即使仍有老成持重者,因为预感到明天攻击布林?山德的战事将不会再像今天一样顺利,而建议就此撤退,也完全没有人理会他们的说话。

熊熊篝火热烈燃烧,贪婪**也如同这火焰般不断越升越高,几乎所有人都得意忘形,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几乎是所有人。

野狼部落首领奇斯塔,还有幽狐部落首领剑桥?霍斯不包括在这部分人里面,他们和所有人一样,同样期待明天的到来…尽避彼此间的理由,是如此南辕北辙。今天,他们进行的只是计划第一阶段,很重要,但并非最重要的部分,最重要的部分被留到了明天。明天,将会流更多的血,有更多的人被杀,不仅是十镇的人,也包括野蛮人,还有除了奇斯塔和剑桥?霍斯以外,所有的野蛮人部落首领。

所以他们只是高高踞坐在上,以仿佛局外人般,冰冷而混杂了嘲讽的目光,冷眼旁观。

雪猿部落的成员们,同样没被那狂热气氛所感染,在他们的脸庞上,找不到和其他野蛮人一样,因胜利和财富而亢奋狂喜的情绪,反而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忧愁与阴郁。这种阴郁气氛表现得如此明显,以至于竟在雪猿部落的成员和其他野蛮人之间,划下了道深深壕沟。明明共处一地,可是他们却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迪帕那和布伦希蒂,是雪猿部落的现在和未来,同时失去了这两样东西,他们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所受到的打击,绝对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沉重。他们同样投入这场战争,但却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死。所以,十二名雪猿部落的战士离群索居,独自围坐成圈,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唱歌,只是默默的往自己喉咙里灌着蜜酒,不关心周围所发生的事情。

可是忽然间,他们就觉得不对了,此起彼伏的喧嚣之声,好似被某柄无形的剪刀一下子从中剪断般沉寂下来,无形却如芒刺在背的目光,让雪猿部落的战士们马上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带着无所谓的表情,他们懒懒回头,然后脸上同时流露出震惊与骇异的神色,当啷之声连环不断,一个接一个满盛蜜酒的杯子脱手落地,砸到了他们的脚背上,可是没有人觉得痛,甚至连这件事的本身也未有察觉。

一条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拖着脚步,从荒野中朝着营地蹒跚前行,正是布伦希蒂,雪猿部落最引以为傲的野蛮人女战神!她衣衫破烂,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有好几处伤口里,甚至还可以隐约看见骨头。然而,她的步伐依然坚定,前进方向也始终不曾出现支援。营地中央处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她双瞳里不断跳跃,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在这具褴褛而狼狈的**下,正跳动着一颗满怀愤怒的复仇之心。

“布、布伦希蒂,你还活着?”极度震惊以后,是极度狂喜,雪猿部落的战士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神情恍惚,如梦呓似的呼噜着布伦希蒂的名字,向她靠近。然而,野蛮人的女战士却充耳不闻,她甚至连转过头来,向自己的族人们多望半眼也没有,一柄形状使人不寒而栗的双手巨剑倒拖在手,拥有两排锐利锯齿,微发蓝光的剑刃映亮了脚下道路,除了仇人以外,布伦希蒂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那股凌厉凶悍的气势蔓延四周,震慑全场,没有人胆敢阻挡她,所有野蛮人都下意识的从她身前逃开,拥挤的营地上分出一条大路,而道路尽头,正是奇斯塔和剑桥?霍斯。

布伦希蒂的脚步停止了,她抬起头,艰难而缓慢的举起手上的锯齿骨剑,将剑尖指向复仇对象,喘息着,用满蕴冰冷怒炎的声音喝道:“奇斯塔,还有剑桥?霍斯,你们给我站出来。”

千百道目光同时投注在被点名的二人身上,其中许多都若有所思。野狼之王面色铁青,慢慢的站了赶来,他抛下酒杯,向旁边下属伸出手,野狼部落的战士,马上将部落首领代代相传的武器战刃交到他掌上,紧握这强大魔法武器的野蛮人首领跳下高台,朝面前那从地狱中回来的复仇女神大踏步走去,在他身后拖拽的长长影子里,是从腰间悄悄的拔出了匕首的剑桥?霍斯。

他们再度面对面的站立在一起,彼此身上都散发出浓烈的杀气。颗颗血珠从布伦希蒂捏得死紧的拳头里滴下,她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我们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也为了让所有苔原子民们知道,谁才真正有资格成为冰风谷之王。”奇斯塔抬起战刃,在狞笑里给予了她答案。

“我从来不眷恋所谓的王位,这种可笑的东西,只要想要,随便谁也好,尽避把它拿走吧。”布伦希蒂缓缓将左手也移到剑柄之上握紧,态度平静得反常。

“可是,我的父亲迪帕那,为了雪猿部落被你们杀死的族人,还有为了屠龙小队所有因为你这蹩脚阴谋而牺牲的战士,奇斯塔,我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雪恨,还有你!”锯齿骨剑偏移,指向了那个在幕后策划一切的罪魁祸首,布伦希蒂恨恨纺道:“以坦帕斯之名起誓,剑桥?霍斯,我要将你这个阴谋家切成一百块,抛洒到苔原上去喂地精。”

“你做得到吗?假如做得到的话,那么尽避来吧。”幽狐部落的首领冷笑着,忽然从怀内掏出一瓶葯水迅速灌入喉咙,在虚幻笑声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影骤然融入空气中,彻底消失,紧接着,一缕锐利急风绕过了奇斯塔魁梧的身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布伦希蒂扑面疾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