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歌唱般优美而柔和的韵律,穿越黑暗意识之海,唤醒了自然之子沉眠的意志。他逐渐回忆起关于自己的一切,也回想到那些仇恨,那些敌人,还有那些同伴。责任心,强烈的责任心催促着他,让他再无法在这黑暗里安心长眠。

下意识地,他迫不及待向自己身体发出命令,企图坐起来,将双眼睁开口然后自然之子便吃惊地发现,这具身体竟完全不听使唤。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挪动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头。

他无法凭自己力量而摆脱这种困境,可是也不必要。因为很快,那股缠绵韵律已停歇。紧接着,娇嫩滑腻的触感抵上了他额头,毫不迟疑地将清凉感觉输送进自然之子体内,给他带来了活力。然后,他便听见了一把冰冷,但却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人类,你休息够了。别装死,睁开眼睛来,看着我。”

这是命令的口吻,而且毫不客气,还带有非常明显的蔑视。自然之子向来反感被别人命令,并且将“自由”奉为自己生命中最至高无上的原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非但丝毫没有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按照那声音的命令去做,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德鲁伊艾瑞贝斯睁开了眼帘。开始的时候,眼中所见的事物都还十分朦胧。然而这并不持久。涣散的瞳孔很快便重新凝聚。他却浑身遽然轻颤。如同被轰雷闪电击中般,他甚至连抵抗的意志都还未来得及产生,便已被眼前的那张美丽脸庞,俘虏了自己的整个灵魂。

精致、纤细、优雅、还有因为掌握权力和力量而带来的自信与傲然。秀发雪白如银,肌肤则漆黑若夜空。这一切特征,全是他之前早就在无数诗歌及画卷的描绘中所耳熟能详,然而惟有真正亲眼见识过以后。他才赫然发现,一切言语与影象。在真正的美丽面前都将同样黯然失色。尽避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但是以爱神淑娜之名保证。在这个瞬间,从来只懂得把自己满腔热情贡献给大自然地艾瑞贝斯,生平头一次,改变了热情所倾注的对象。

很多人(特别是年轻男女)都把爱情看成是生命里至高无上地存在,并因此而对爱情女神顶礼膜拜。但是实际上,掌管爱情的强大神祗淑娜。实质上不过是位性格轻浮又反复无常,而且没有耐心,以制造恶作剧来捉弄人为乐地肤浅女神罢了。她最喜欢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降临。然后将两个无论身份地位种族立场都迪然有异的男女硬拉在一起。然后以观看他们相互因为那不可能得到祝福的恋情,而被自己及时方折磨得死去活来为乐。

很显然,现在她又找到新的玩具了。男人的名字叫做艾瑞贝斯。是名德鲁伊。而女人地名字叫做克娜苏,是蜘蛛罗丝的侍女…好吧,淑娜应该承认,其实暂时跌落她陷阱里的人,只有艾瑞贝斯这个呆头呆脑地家伙而已。但是没有关系,即使单相思也是爱情地一种。而且观看他不断碰壁的样子也是很有乐趣的,不是吗?

“很好,看来你已经完全清醒。”克娜苏对德鲁伊地热情目光视若无睹。她收回了自己按在对方额上的手,冷冷道:“不狼生命力和蟑螂一样顽强的卑劣种族,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掉。好吧,慢慢休息。呆会儿主人会来找你问话的。”

“等、等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艾瑞贝斯忽然用力握住了克娜苏的前臂,下意识地企图阻止她离开口正回身欲走的罗丝侍女厌恶,却又带了点奇怪地看看这俘虏,不耐烦地质问道:“什么事?”

她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所以尽避本人也没有意识到,却依然自然而然,就在两人之间的古怪关系中,占据了掌握主导权的优势地位。德鲁伊竖琴手被她气势所摄,霎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良久,艾瑞贝斯才讷讷地啜嚅道:“我…我只是想请问。您的名字是?”

她蹙起了如柳双眉,不屑道:“和你没关系吧?人类。打听这个想干什么?难道…”忽然,克娜苏侧起脖子,仔细端详了艾瑞贝斯半晌。她眼眸内逐渐酝酿出几丝笑意,优美红唇也微往上弯,伸手在德鲁伊脸庞上轻抚而过,自言自语道:“其实仔细看看,你长得还算英俊嘛。身体…”手指向下,划上了德鲁伊有着结实肌肉的胸膛,挑逗似地划着圆圈,她伸出舌头在唇边舔舐,媚声道:“也很结实呢。杀掉你还真可惜。或许我们之间…嗯…可以有更加深入一点的亲密关系?”

“请、请不要这样。”艾瑞贝斯的语气神情都显得慌慌张张地。这种情况他以前从来没有遭遇过,因此也就同样地根本不懂得该怎么应付。而理所当然地,这种反应更加可起了克娜苏的兴趣。她非但没有住手,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冷若冰霜的声音骤然转变成蜜糖般甜腻,罗丝侍女媚声道:“不要?白痴,你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吗?黑暗精灵的**艺术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和克娜苏共渡**一夜,抵得上你和其他女人度过永恒呢。”

“克娜苏?你的名字就叫做克娜苏吗?”德鲁伊更加用力地抓紧了对方,勉强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去吻她的手。厌恶和不屑的神色再度从罗丝侍女眼眸内闪过,她已经对这场游戏感到厌倦了。用力抽回手臂的同时,更将自然之子强行压回床塌上。克娜苏向后退开几步,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不假辞色,以黑暗精灵的角度评价道:“你们人类还真是够奇怪。对于真尖享乐表现得如此不屑一顾,反而孜孜不倦地追求那些虚幻不实得东西。不过算了,反正男人都是低劣的生物。你不值得让我多花费心思。好好躺着吧。过分的好奇心会带来灾难,记住我这句话吧。”

克娜苏力量用得非常大,而刖才她用法术替德鲁伊进行治疗时,又明显没有尽全力。身体仍然十分虚弱的艾瑞贝斯被推得后背狠狠撞上床塌,那种冲击力几乎让他连呼吸都停止了好几秒。于是他便惟有无助而恋恋不舍地。眼睁睁看着克娜苏这位罗丝侍女径直转身离开,并且连稍微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你看来似乎迷上她了。是吗?”带着几分调侃,另一把熟悉的声音从帐篷角落处响起。艾瑞贝斯双瞳猛然收缩。他捏紧隐藏在被子下地拳头,任何仇恨洗刷全身,将心中刚刚萌生的爱情新芽掩盖过去。德鲁伊竖琴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你…?菲雅·提利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有胆子跳出来说话?”

“别这样对待一个救了你性命地朋友,艾瑞贝斯。”路斯坎巫师耸耸肩膀。从蜡烛灯火照耀不到的黑暗里走出来,拉过张椅子在德鲁伊正躺着地床前坐下,悠然搭起了二郎腿。道:“没有我的话。你早就死掉了。瑞恩斯坦的下场,相信你也看得很清楚了,对吧?”

“对…我看得很清楚。瑞恩斯坦被那个野蛮人女人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火焰烧死了。我企图用〖木遁术〗带上西蒙和玫拉瑟逃走,可是…”艾瑞贝斯的语气骤然低沉下来。摆脱了爱情魔力影响,他又再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德鲁伊口中吐出地每个字,都浸**着极度的痛苦。他颓然摇头,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法术失败了。对不对?”菲雅·提利代替他将话说完。顿了顿,微笑续道:“这种法术其实根本不适合在那样的情况下使用。你自己知道得比谁都清楚,〖木遁术〗一旦被强行中断,被传送地人要不是当场死亡,就是被传送到不知名地地方。西蒙和玫拉瑟受了伤,又赤手空拳。即使侥幸平安完成传送过程,他们也没办法捱得过冰风谷的严寒夜晚。所以说,他们简直已经和死人没有分别了。艾瑞贝斯,是你杀死了他们。同为竖琴手,又同是来自银月城的同伴…嘿嘿,你还有立场指责我是叛徒吗?”

德鲁伊无力地摇摇头,却没有再说话。他地身体还十分虚弱,根本不足以支撑他长篇大论地和巫师争辩下去。何况这种争辩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省口气暖暖肚子算了。他这种应对方法,对于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强词夺理说话的路斯坎巫师来说,显然就像是用尽全力出拳,结果却打上了一堆棉花,轻飘飘地完全用不上力气,也甭提多难受了。他无趣地盯着又准备合上双眼的德鲁伊,转过话头问道:“喂,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你想说,就说吧。”艾瑞贝斯仿佛漠不关心地回了一句。身体却下意识竖起了双耳。

“这里是塔马兰镇,野蛮人的大本营。你在这里,因为耶鲁·比尔德命令我救你回来。无论如何,他本来可以任由你留在荒地里等死的。但是他没有,而且还让克娜苏施展法术替你治疗。必须承认,耶鲁·比尔德并没有你们这些竖琴手们想象中那么邪恶,对吗?”

德鲁伊鄙夷地冷笑着,反驳道:“他率领着一帮黑暗精灵。他借。和平谈判,谋杀了圣西罗山等几位发言人。他操纵了野蛮人。还有,他杀死了大德鲁伊阿伦多长老。”

“圣西罗山发言人,还有〖十镇〗的其他发言人们,都不是比尔德杀的。他们死于野蛮人部落的叛徒剑桥·霍斯的阴谋。

他和〖奥塞德公会〗联合起来策划了这个阴谋,而事前比尔德毫不知情。阿伦多长老也是因为误会所以才和比尔德动手。嗯…我们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很令人觉得遗憾的误会。至于黑暗精灵嘛…”

干瘦的路斯坎巫师诡异微笑道:“刚才那位美丽的女士克娜苏也是黑暗精灵。不要告诉我,你竟然没发现啊。啊,顺便再告诉你好了,克娜苏是比尔德的贴身侍女。”

“侍女?怎么可能…不,等等…黑暗精灵?对了,克娜苏是…黑暗精灵!”德鲁伊难以置信地失声叫了出来。惊讶迅速转化为愕然,被爱情玩弄得晕头转向的艾瑞贝斯,居然到现在才猛然惊觉,意识到了这个他一直在潜意识中逃避的问题。

“黑暗精灵又怎么样?你对于黑暗精灵的了解,也不过就是一些早已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古老传说而已。但事实上,卓尔并不就天然代表邪恶。在你还没有真正理解他们之前,最好不要如此轻率地仅凭着传言,就对一个种族下判断。”

清朗声音骤然插入了菲雅·提利和艾瑞贝斯之间。紧接着,帐蓬入口处的挂毡被揪开,曹子文在双胞胎姐妹泽丽法和泽丽塔陪伴下大踏步走进帐篷。他微笑着向德鲁伊点点头,道:“欢迎你来作客,银月城的客人。我想,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谈话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