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石仙淑果真张扬地搬回了将军府,真是只差没敲锣打鼓告知天下了。

双至却只当不知这回事,犹自在屋里看书,与丫环们聊天。

对于石仙淑和静太姨娘他们,她的耐心已经用尽了,没必要在虚伪与她们周旋,撇去了之前的身份,如今就算她故意忽视她们,也无人敢说她一声不是。

不过,自从静太姨娘身份被老太爷正式改变到现在,她们似乎还没见面,不知以前高高在上的静太姨娘见到她是不是会给她行礼呢?

嗯,不期待,但最好别再想之前那样嚣张跋扈,昨天石仙淑已经把她的耐心给消磨殆尽了。

吃过午饭的时候,今日石拓大清早就出去了,许是要初鼓时候才回来,双至让府里的管事都来听派差事,忙完之后,也都要日暮了。

“夫人,二姑娘使人来请您过去一趟呢。”香芹走了进来,对双至道,却见双至眉眼间似有倦意,便道,“可要奴婢去回了二姑娘的丫环,明日再去?”

双至摆手,道,“今日连先生没来吗?”

“连先生今儿有事,没有过来上课。”香芹道。

“二姑娘有说什么事吗?”双至问。

“没有,只说是急事。”香芹道。

“嗯,过去看看吧!”双至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裾,示意香芹跟上。

“夫人,您不体息一下吗?”香芹忍不住道。

“我不累,就是有些困了,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睡觉。”双至笑笑道,脚步轻快,却走得很小心,一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唇瓣笑容绽放如花。

到了石仙慧的院里,这二姑娘竟在门外等着了,看到双至过来,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笑着,“大嫂,您来了。”

石仙慧急步走下石阶,搀着双至的手,“大嫂,我有话儿跟您说。”

双至笑道,“什么事儿呢?”

石仙慧看了香芹一眼,低声道,“咱们到屋里再说。”

香芹与双至对视一眼,识相地留在屋外,没有进去。

跟着石仙慧进了内屋,双至笑着问她,“二姑娘,这么紧张的,该不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吧。”

石仙慧松开双至的手,神态有些异样,她走到窗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在窗沿摩擦着,“大嫂,我昨天和连先生去了会客楼。”

双至笑道,“听说你风光无比,如何?是否觉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那也是多得大嫂你教诲,才让我有今日。”石仙慧回过头来,看着双至微笑,眼神闪躲。

“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呢?”双至柔声问着,不觉得石仙慧今日找她来,只是为了跟她道谢。

“昨日,我在会客楼遇到秦子绚了。”石仙慧低声说着,视线瞟向别的地方。

双至并不惊讶,“然后呢?”

“大嫂,您是知道的,我从很久以前就恋慕着秦子绚,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石仙慧眼底的光暗了下去,声音也听不出情绪来。

双至眼睛微微一眯,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二姑娘,难道你如今还想追着秦子绚跑吗?”

石仙慧闻言苦笑,“纵使我愿意,也没有机会了。”

双至有些愕然,她不明白石仙慧话里的意思,但也没去问个明白。

“所以说,你已经打算忘记他?”双至问。

“不,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他,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石仙慧目光攸地一亮,是一种不悔的执着。

双至却有种不怎么好的预兆,“既然如此,就随二姑娘的意愿了。”

话毕,双至站起来想要离开,石仙慧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低低幽幽的声音从她嘴里溢了出来,“秦子绚想见你。”

双至目光落在石仙慧屋里那座宽大的屏风上,上面绣着大片盛开的牡丹。

“我没有见他的必要!”双至的声音清冷,连眉梢眼角也是冷冷的淡漠。

“双至……”屏风后,传来曾经很熟悉如今很陌生的温润的声音。

一道清俊如月的身姿印入双至的眼中。

双至目光冷然扫向石仙慧,“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石仙慧不敢看向双至,眼眶微微发红,“子绚有话与大嫂说。”

双至冷笑,“所以二姑娘便耍计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与一个男子见面?”

“大嫂……”

双至冷冷瞥了秦子绚一眼,又看看石仙慧,道,“既然二姑娘有客人在,我不便打搅,告辞了。”

话落,双至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秦子绚大步向前,抓住双至的手臂,“双至,对不起,你听我说……”

双至挥开秦子绚的手,冷声道,“秦公子,请自重。”

“我只是想和你说话。”秦子绚眼底有受伤的神色。

石仙慧咬唇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想回避,双至出声道,“秦公子有话尽可找我说,无需要偷偷摸摸使出这样的计谋,你是想陷我于不贞不洁的罪名之中吗?”

秦子绚脸色微白,就连石仙慧的脚步也滞住了,秦子绚哑声道,“双至,你不肯见我,所以我才……”

双至冷哼一声,“既是要说话,便到大厅上说。”

她径自走出内屋,对站在门外的香芹道,“二姑娘屋里有客人,到大厅先等等。”

香芹怔了一下,抬头看去,见到秦子绚儒雅的脸庞一片死灰色,她瞠大眼,看向石仙慧,沉默与双至走到大厅。

也不知是不是石仙慧早已经预料双至会有此举,就算是在大厅,也不见半个洒扫丫环。

石仙慧和秦子绚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着双至的目光不一样,脸色却都一般苍白。

“秦公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儿没有外人。”双至不耐烦地开口,这个时候她对石仙慧这种未出阁女子却把男子藏在屋里的举动已经不想去教训了,就算她石仙慧身败名裂,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秦子绚看了大厅一眼,只有双至身边的丫头在。

他长长的眼睫毛一敛,眼底的深情毫不掩饰地投向双至。

“大嫂,你就不能好好和子绚说话吗?他就要成亲了,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了。”也不会再见她了,她对秦子绚所有的恋慕的奋不顾身,都已经成了笑话。

双至面无表情地道,“如此,就恭喜秦公子了。”

秦子绚被双至这样冷淡的态度激出一丝怒意和惶恐,他向前几步,“双至,我并不想成亲的,可是,是予王保媒,我不好拒绝,子吟也不许我拒绝,所以我才答应的。”

双至真不想对眼前这个曾经倾心过的男子失望,可是她此时心中除了深深的疲倦,还有从所未有的对秦子绚的鄙夷,“秦公子,你不必与我解释这么多,你与何人成亲,都跟我没有关系。”

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予王和秦子吟!

秦子绚张了张口,沉默看着双至,他本来有许多话想跟她说的,可是如今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一直以为,双至对他态度之所以冷淡,是因为还在怨恨着他当初的错。

为什么他在双至眼中看不多一点点对过去的留恋?

她真的已经全部将他忘记了吗?

“双至,你知道的,我对你……”

“秦子绚,请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双至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说出会让她忍不住恶心的话语来。

她挺直着腰板站起来,慢慢走到秦子绚面前,“秦公子好坐,不打搅你和二姑娘了。”

“大嫂……”石仙慧心底生出惧意,怯怯看着双至,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害怕。

“二姑娘,今日之事,如果你大哥知道了,你应该很清楚是什么后果,你最好不要再做出什么让我不耐烦的事情来。”双至神情冷厉,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地睨了石仙慧一眼,才姿态端雅地离开大厅。

自始自终,秦子绚都不曾再出声一句留住双至。

一次,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他千方百计地想要再来见双至一面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要告诉她,他要成亲了,希望从她眼底看到留恋和嫉妒的眼神吗?

他忘了,即使在巧儿有了身孕的时候,双至也不曾对他表示过留恋和嫉妒。

“子绚?”石仙慧担忧看着秦子绚,她今日才终于清楚,原来福双至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她却做不到像大嫂一样释然。

秦子绚微微一笑,对石仙慧道,“二姑娘,今日麻烦你了。”

石仙慧苦笑,”秦公子,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秦子绚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了出去,神情落寞,沿着原来走进来的路线从将军府的后门出去了。

他并没有发现,在后门的一处角落里,正好有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在讶异看着他离开,随即,这女子眼底浮起了阴沉的暗光。

双至回到上房,一直沉默地坐在软榻上。

她是不是对石家的人太过宽容了一些,难道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她就是这么容易忍让和妥协的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所有的耐心和宽容已经到了底线了。

“香芹,让周老夫人上门提亲吧,二姑娘已经到了许婚的年纪了。”在许久之后,双至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香芹想了一会儿,才问道,“夫人,是那个巡检大人的母亲,周老夫人吗?”

双至轻点螓首,面目柔和。

香芹笑道,“奴婢马上就去。”

这下,二姑娘大概也就不必留在京兆了,随着周大人到处巡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