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已经被哥几个给挪到炕上躺着,小七还帮忙把他脸上僵硬的肌肉揉软乎了些,此时恢复往常模样,但无论怎么招呼摇晃也都没有反应,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有些沧桑和憔悴,最近这个月太折腾了,有命从横山回来,却没想到卢氏县却更加要命。

立扣牌的事老六听说过,他向来喜好研究一些民俗偏方之类的东西,把自己弄得神神叨叨的,胆子也越来越小。怎么说来着,那怕鬼和信神其实是一个概念,怕鬼只是因为不了解,怕那么莫须有的东西,而这信神则是迷信民俗,说什么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可要是真的信神,那就得信这世上有鬼,那就格外的胆怵,走个夜路那都得战战嘤嘤。

瞎郎中拿着木牌,又瞅着老吴好半天才说:“这东西它灵不灵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旧传统来说,这人死后得立碑,碑是立着的人则是躺着的,而把木牌扣下来,那死人就是立着的,这是特别不吉利的,也是这个立扣牌的说头。

这无缘无故的木牌就扣在桌子上,在加上昨晚发生的事情,瞎郎中有些犹豫的说:“我突然想起个事,昨晚咱们回去,我隐隐约约记得老吴是怎么被砸的,可是他为什么在那站着啊?怎么就不知道躲呢?是不是让邪祟给上身了?”

老四皱着眉头说:“姜瞎子你还真是瞎了,你告诉我你从哪看出来老吴是让什么东西给上身了?他就是被那石墩子给砸了头,这是后遗症了,想找你治治病,让你这一通瞎扯淡,得了我们去县城里找别人看看,你睡去吧!”说完话老四就要哥几个把老吴抬走,他们去县城找医馆给老吴看看。

可瞎郎中却拦住他们说:“老四啊别着急!那县城里医馆那都是蒙古大夫啊!我可太了解了,他们知道个屁啊!老吴这情况绝对不是郎中能给治好的,你们得去找那县城里的吴半仙瞧瞧。”

小七奇怪的问他说:“那吴半仙也是郎中?”

瞎郎中摸着额头有些无奈的说:“哎呦你们可真是。怎么就不懂呢?老吴这是中邪了,必须得找现成吴半仙让他看看,行了快点去吧别耽搁了,路上轻点啊!”还叮嘱哥几个小心点。

老四见瞎郎中没辙。还让他们去看什么吴半仙,也没说话让哥几个抬着老吴就出门了,心想这姜瞎子果然是个江湖骗子,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会了,把他们支给什么算命的人,哪能让他忽悠了耽误了老吴的病情。但随后他们没去县城而是一路回到宿舍,想去叫胡大膀一块去,可等到了宿舍却发现胡大膀早都没影了,不知道这人跑哪去了。

县城里西边旧民区里全是低矮破旧的房子,这一片是县城最乱的地方。什么鸟人都有,经常凑到一起赌钱,即使解放后也没法整治,只等着旧城改造尽快落实,好把这乱地方给全扒了。

西边旧民区里有一个混出名的人。在整个县城里基本上都知道,那是谁啊?虎头李宪虎。

说这个李宪虎他是卢氏县本地人,这个人长得就是身宽体胖跟胡大膀都有一拼,一年四季都剃了个秃瓢,没了头发就把他最明显的特征给露了出来,就是李宪虎一生气那额头的褶子就叠在一起,乍一看就跟老虎的脑袋似得。虎头的外号就是这么得来的。打他爹那辈名声就不好,虽然不是恶霸,但也有些欺行霸市的行为,等轮到李宪虎这,他倒是没丢他爹的脸,彻彻底底成为一个恶霸。李宪虎活了三十多岁。一天正经活都没干过,小日子过得倒是有滋味,没事嚼着零嘴,顿顿饭都得有酒,手底下跟了好几十号人。全靠这帮人在街面上收份钱为生。

李宪虎霸道是出了名的,基本县城里没人敢去惹他,得罪他的下场不是死就是短胳膊短腿的,人见了都躲着,可不敢靠边。以前他霸道没人管是因为正在打仗,世道本身就是乱,当官的都跑了,小老百姓能干什么,只能任由他们为非作歹,惹不起躲得起。等现在全国都解放了,李宪虎也明白道,立刻就装着老实了,也不出去晃悠,但相比以前在暗地里更加恶劣,坐庄开赌,收街面开店的份子钱也就是保护费,受他迫害的人却又不敢去告发,因为李宪虎是什么东西大家心里头都清楚,敢告发他那么自己全家老少的命就悬了,犯不上干着玩命的事,都忍着了。

因为都忍气吞声的,李宪虎也越发的嚣张和贪婪,他开赌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势力大手里头狠没人敢多嘴,上面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每到晌午之后,就有不少人往西边旧民区里凑,都去臭水沟后面的一户人家,那里面就是李宪虎开赌坐庄的地方,全县城估摸也就那么几个还敢赌的地方,这其中就是一个,还是最大的地方,每次最少能有三四十个人同时挤在小屋里头,老三去玩花头的地方就是在这,他还欠了李宪虎不少钱,至今都没还上。

屋子虽然破旧,但却有门有窗,还都是特别结实的,侧边连条缝都没有,而且院里还有把门的,想进去得先对口,说对了才能给他开门放进去玩。

今天人不多,但也有十几个人,有的衣着还算不错看起来能有点钱,出手也挺大的,但这种从来都不会赢的。有的则穿着破布鞋,裤腿全都是泥,这种人一般都是借钱玩,那欠了一屁股债也得玩,总想着自己能全捞回来,可越玩输的越多,最后彻底倾家荡产,房子田地都让李宪虎给弄走了,输钱的人则也不敢声张,这些年李宪虎着实是弄到不少钱财。

明眼人不用想都明白这里头的道道,无非就是李宪虎这庄家出老千,可一头钻在里面的人想不明白,也不愿意相信,看那一张张票子就在前面摆着,只要能赢那就能拿走,有钱不拿这不是傻子吗?可惜最后比傻子都傻子。

今儿去玩的人进屋之后都有些傻眼,还真是新鲜了,头一次看见李宪虎他亲自支桌当庄。李宪虎敞着腿亮着膀子,手里头还玩着几个骰子,斜眼瞅着进屋的人,看模样那是要吃人啊。果不其然,今天格外黑,亲眼看见李宪虎拨弄骰子,可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的,想走都走不了,那都输惨了,裤衩子差点都留着了。

可没想到屋里头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远比那李宪虎更加荤,谁呀?胡大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