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天漠然的回了一句:“是。”

聂安又问道:“严婆婆是你什么人?”

聂天又回:“她是我祖母。”

聂安又问:“可否和朕讲讲她的故事?”

聂天听了这话,缓缓的转过眼来,盯着眼前这位老人,发须皆白,满脸皱纹,因久居上位,自然散发出一种天子之气。

聂天冷冷一笑:“你狠心抛弃了她,害她一人孤独终老,如今她去了,你又来装什么好人?”

聂安听了这话,却不生气,略带疑惑的问道:“你说你是她的孙儿,为何又说她孤独终老?”

聂天想道:我便讲与他听又如何,且看他如何应对。

便把严婆婆讲给她的往事,以及自己如何与严婆婆相遇,一直讲到如何到的巨石城,都细细说了一遍。

再瞧聂安时,只见他干枯的嘴唇颤抖着,两行浊泪流淌下来,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沉默良久,终还是开了口:“我从未抛弃过她,我登上帝位就私服亲自去凌云庄找过她,那时她已离开了凌云庄,我又命人遍寻天下,仍是未找到她,我曾经对她许下诺言,今生只爱她一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一直独守着皇宫,遣散了宫中所有宫女,一生未封嫔妃,也无子嗣,我只当她生了我的气,躲了起来,我相信一片痴心会让她知晓的,谁知她却一样在等着我,荒废了青春,蹉跎了年华,造化弄人,苍天无眼。”

聂安不再自称朕了,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可怜老人。

聂天听了聂安的话,见他不像说谎,心中对他的恨在这一刻便消失殆尽,想不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如此痴情,严婆婆身边尚有齐老头陪伴,而他身为皇帝,却孤独终老。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聂天忽又想起严婆婆临终前让他带给聂安的话,便开口道:“祖母临终前,让我告诉一句话。”顿了一顿缓缓念道:“一见误终身,再见不相识。”

聂安精神一振,喃喃的重复着那句话:“一见误终身,再见不相识?”

忽的颓然道:“她终于还是放下了。”便长叹一声,神色黯然,呆呆的不再说话了。

聂天见状,知趣的缓缓退出屋外,带上了房门,转过身来时,长吁了一口气,如今,自己和聂安的心结都已解开了。

抬头看了看那蓝天白云,世人都追逐的功名利禄,都似那天上的云儿一般,虚无飘渺,应当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是,我的眼前人此刻又在哪里?小蝶,你还好吗?我又想你了。

下午,神佑帝聂安终出了寝所,此刻正高坐于将府议事厅首位,众将士皆跪倒堂下。

聂安神情威严,天子之气散发开来,不怒自威,有条不紊的下了一道道圣旨:令虎豹骑速将严婆婆棺椁运回京城,葬于城外的皇陵中。

又令董林带御笔亲拟密旨速速赶往京都,交由战无敌将军,密旨中令战无敌取虎

符调动神策军全部兵马,再在各地卫所十兵抽八,倾举国之力,准备进攻天启国。

天启国,京都,朝堂之上,群臣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已过了早朝时间,却仍未见皇帝出现。

镶龙国集重兵于边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天启国,据报神佑帝聂安整兵百万扎营于巨石城后,军营连绵数百里。

群臣议论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最近坊间的传闻:十五年前凌云庄灭门惨案是皇帝下令执行的,传闻说是皇帝命端王带神武卫屠灭凌云庄,而当年镶龙国皇帝聂安的意中人便是凌云庄弟子,也惨死于庄中,神佑帝聂安近日得知了这个消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才集大军欲攻打天启国,实为报复李泽元。

传闻一出,顿时天下哗然,民心浮动,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有传说是皇帝赐凌岚御酒里有毒,先是毒死了凌岚,然后杀了全庄上下,连凌岚刚出生的女儿也未放过。

还有说是皇帝担心聂安娶了凌云庄弟子,形势便于天启国朝廷不利,着人半夜放火烧了凌云庄。

甚至还有说是神武卫统领和凌岚斗了三天三夜,才将凌岚斩杀的。

各种传闻神乎其神,就如在场亲眼所见一般。

正议论着,突然见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出来,群臣便安静了下来,望了过去,只听那小太监朗声道:“皇上龙体欠安,正在安心静养,今日早朝免了,有事呈上奏折,无事退朝。”

众大臣面面相觑,心中的疑惑更加了几分,皇上自继位以来,从未缺过早朝,难道传闻是真的?凌云庄真是皇上所灭?

御书房,李泽元正听着禁卫营统领方明的复命:“臣已经查清,谣言自京城传出,均是晚间有人张贴布告散播的谣言,现已令全城戒严,尚未查出是何人所为。”

李泽元听了龙颜大怒,已经三天了,还没查出是何人所为,便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本奏折,朝方明掷去,骂道:“养了你们一群废物,来人,将这废物拖出去,斩了!”

方明顿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不住的磕头求饶,自过来两名禁卫军,一左一右将方明架起,拖了出去。

这时李泽元才消了些气,方才气急,现在想起方明虽没什么才干,但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便有些悔了,但是君无戏言,话已收不回了,不由更是心烦意乱。

忽听得门外太监唱道:“神武卫统领南宫无极求见。”

李泽元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宣了进来。

南宫无极倒头便拜,李泽元急急令他平身,然后问道:“爱卿可有见到方明?”

南宫无极忙回道:“臣见到了,方统领被两位军士拖着去了午门,口中正大骂着陛下是...”

李泽元忙问道:“是什么?”

南宫无极抬起了头,缓缓站了起来,诡异的笑道:“骂你是昏君,老夫以为骂得极是。”

李泽元听了南宫无极

这话便是一呆,反应过来后大怒道:“大胆!胆敢如此与朕说话,来人呐!”

“皇兄别叫了,啧啧,居然下令斩了方明,真是自断臂膀,省了本王许多麻烦。”门外传来阴冷的声音,一人已是不宣自闯了进来,正是端王李瑞风。

李泽元气极,手指着弟弟李瑞风,一时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缓一缓说道:“你,你这是要反了不成,居然擅闯皇宫?!”

李瑞风哈哈一笑:“皇兄哪里话,臣弟这么多年的隐忍就是为了这一天,如今这皇宫内外都是我的人,天下民心也是向我不向着你了。”

李泽元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冷笑道:“朕的好弟弟,你要坐这龙椅自和朕说嘛,使出散布谣言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忽然变了脸,对着南宫无极厉声喝道:“朕早应该听了向国师的话,杀了你以绝后患!”

南宫无极哈哈一笑,缓缓走到李端风身侧,“啪”的一声撑开手中折扇,面带嘲讽,如看小丑一般盯着皇帝李泽元道:“就是因为他不听话,王爷才令老夫才杀了他。”

李泽元瞠目结舌愣在当场,却仍是心有不甘,大声喊道:“来人那,禁卫营何在!”

李瑞风冷冷的说道:“不用挣扎了,禁卫营副统领识大体,已经归顺了本王,本还要费些力除了方明,谁知皇兄已经代劳了,太监们都收了本王的好处,也乖乖的躲起来了。”

李泽元面如死灰,浑身无力,瘫软在龙椅上,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朕待你不薄,朕可是你亲哥哥。”

李瑞风不耐烦的喝道:“天下人都知道了你的丑事,你已身败名裂了,如今我天启国内忧外患,江山不稳,若不想我李家天下丢了,就快快写下诏书,传位于本王,本王说不定封你一个安乐候,颐养天年。”

李泽元仰天长笑,笑声中透着无限悲凉,忽的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李瑞风,咬牙切齿的说道:“乱臣贼子,休想得逞!”

李瑞风叹了叹气,摇了摇头,侧头对屋外叫了声:“罗丞相何在?”

一老者闻声进了书房,躬身立在李瑞风身侧,一脸谄媚道:“皇上,臣已将李泽元的罪己诏和退位诏书拟好,只等盖上玉玺即可。”

这人正是罗丞相,发须皆白,一把年纪了,居然如此不知廉耻,直接称端王为皇上了。

李瑞风接过诏书,粗看了一遍,便递了一个眼神给南宫无极,南宫无极会意,出手制住了李泽元,搜出他随身携带的传国玉玺,然后把李泽元扔在一边。

李泽元爬起身想要抢回玉玺,被南宫无极一脚踹开,躺倒在地上居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对不起高祖太祖,丢了江山,被贼子窃国。

李瑞风看了一眼地上的哥哥,心中已经是激动万分,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当下将诏书摊开于龙案上,双手端端正正的接过玉玺,在那诏书上用力一盖,再拿起时,诏书上赫然多了八个大字: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