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夏尔和罗斯柴尔德自然谈不成。

而另一头,国内财政危机成为了有力的推进器,促使大部分英国内阁大臣做出了和首相相同的决定,通过了跨国合作的大框架草案。

反正纺织业和钢铁业联合会的那些人也都对能大幅提高收益的技术心醉神迷,对吧?就算合作范围仅限于国内生产国内销售,那也值得去试试啊!

其他细节都好商量,但夏尔的底线就是上头提到的,合作范围仅限于英国国内。这在一部分人眼里看来是循序渐进,在另一部分人眼里就是未雨绸缪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像夏尔这样的工厂在哪里都会挣钱的!那些潜在的市场,当然需要考虑!

詹姆斯和内森的想法当然是后一种。就连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把他们摆到夏尔的位置上,他们也不会点头合作。就和夏尔最后和他们说的一样,他们之间的最大分歧在于——

“我姓葛朗台。”

罗斯柴尔德们信奉的是家族企业、兄弟合力,在职位任命上坚持只用自家人。从后世的观点看叫任人唯亲,肯定走不长远(事实上也的确没落了);但在现时的确是一种很大的进步——因为大多数人勾心斗角到兄弟也不能信任。

那么,夏尔一个外人,自然会被排斥在这种利益共同体外。这种根本差距没有办法解决,那他们也就没有办法合作。

这问题夏尔都知道,詹姆斯和内森更不可能不知道。只能说,他们完全打着为自家的心,没错;但夏尔绝不可能和这样的人合作,因为他不需要借用对方的力量、那就只会吃无形的亏。

必须得说,这和米歇尔手里拿着几封信就拒绝罗斯柴尔德相比,夏尔的底气更足、足不知道多少倍。米歇尔不答应,罗斯柴尔德们还能想到其他途径;但夏尔不答应,这事就只能黄了。

无论是詹姆斯还是内森,他们都做过不少投机生意,自然也经历过不少悬着心的时候。按理说,夏尔态度明确地拒绝了他们,根本就没吊着他们;但他们却感觉到了威|胁,还是一种不动声色、却让人情不自禁地汗毛立起的巨大威|胁——

一个铜墙铁壁的商业帝国就在鼻子底下初现原形,他们怎么能不重视?

所以在英法双方最终签订合约后,两兄弟第一时间乘上了去往多佛尔的汽船。不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罗斯柴尔德在法国扩张势力的希望渺茫到几乎等于没有。这样一来,还是尽早告诉他们父亲、早做决断为妙。

而如果要说对英法合作最终达成最喜闻乐见的人,无疑就是两边的内阁头头和大臣们。

首相利物浦伯爵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至少开始解决前任和前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其他内阁成员也觉得肩上担子轻了点。

而对法国人来说,黎塞留公爵则觉得,法国更紧密地联合英国,至少能让他对奥地利的时候腰杆更直一些。德卡兹公爵更高兴,因为他还年轻;只要这次起的导向作用够大,他就有更大的指望重回法国政坛!

总而言之,这风向吹啊吹,很明显越来越倾向于中产阶级了。保王派大势已去,一路被吹枯拉朽。而维克托暗中进行的拉人工作无疑越来越顺利,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该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儿子忙着,老爹也没闲着。

英国使团回到巴黎的时候是六月初,等离开时都六月中下旬了,接下来正好是夏尔的生日。弗朗索瓦瞅准了时机,在这之前的两天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登门拜访葛朗台家。

纪尧姆早前就已经认识了弗朗索瓦,自然热情非常地接待了自己的这位新朋友。这新是相对认识时间来说的,并不代表着不熟悉——因为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爹简直相见恨晚,在去波尔多和去埃佩尔纳等地的时候都哥俩好地混在一块,关系已经相当亲密了。

所以等夏尔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老爹和维克托的老爹挤在桌边上喝酒的情形。两人脸颊都酡红了,桌子上摆满了打开的酒瓶,看样子把他多次去波尔多收集的珍藏开了至少一半。

这么能喝?

夏尔眉毛微微抽了抽,出声唤道:“父亲,拉菲特先生?”

“哎呀,亲爱的夏尔,你终于回来了!”弗朗索瓦一看夏尔就眉开眼笑,连连招手让他过来,“你的眼光可真好!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他小幅度挥舞手臂,指过一大片做了简单标签的酒瓶,“口味都太棒了!”

纪尧姆喝酒并不太快,所以这会儿还没上头,勉强还记得儿子收集这些葡萄酒是有正经用处的,不能喝光。“因为你就要生日,弗朗索瓦提前拿来了几瓶上好的年份酒。所以我也拿出了我们的一些窖藏,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酒!”

“别说得好像我觉得你们家的酒不是好酒一样啊,亲爱的纪尧姆!”弗朗索瓦纠正道。在酒精的刺激下,他舌头似乎不太灵活,发音都有些模糊了,但眼神依旧很亮。“我的意思可是,你家夏尔真是太能干了!你知道维克托会怎么做吗?他的好酒都要藏起来,绝不让我放开肚皮、痛痛快快喝一场!”

如果痛快喝是要喝成醉醺醺的话,那老年人果然还是要节制一点吧?夏尔默默心想。他隐约知道弗朗索瓦在采取曲线救国策略,但他不太介意。

“当然,礼尚往来是必须的,亲爱的父亲。”他这么回答纪尧姆,又转向弗朗索瓦道,“感谢您精心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

弗朗索瓦直瞅着夏尔,那样子就好像夏尔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真的,纪尧姆,亲爱的老弟,你真是比我好运多了!如果我家维克托也像你家夏尔一样——不,只要一半就好——我就能高兴得给教堂捐一座纯金雕像还愿了!福利院什么的也可以!”

纪尧姆含糊地应着,他现在精神松弛,反应不特别灵敏。而夏尔听得后脑勺挂满了黑线——亲,你今天来是给我送生日礼物、然后顺带踩自家儿子好几脚的吗?

这么想着的他再瞅了瞅桌上林立的酒瓶,不由头疼起来。“父亲,您累了吗?”他迂回劝道,“不如您带拉菲特先生去体验一下我们家里新建的泡澡池子?我再让人去给您找按摩师来?”

“泡澡池?就像巴登温泉那样的吗?”弗朗索瓦一下子被提起了兴趣。

纪尧姆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是啊,”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微微挺胸,因为骄傲,“夏尔说,多泡泡澡,对我的腿脚有好处。您也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刮风下雨,天气一冷,身上就这里那里不舒服啊!”

“而巴登温泉又太远,来回总是更花时间和精力!”弗朗索瓦帮他补上后面的话,略有惊异,“还真看不出来啊……”夏尔平日里看着根本不怎么花钱,在照顾自己老爹方面倒是很舍得!

夏尔微微一笑。“既然您这次来了,就好好享受一下,好吗?”

弗朗索瓦当然不可能拒绝,于是夏尔成功地将两位老人家在不醉不归的边缘上拖了回来,然后转头在叫按摩师来的时候顺带也叫了维克托——弗朗索瓦难道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他家里来吗?就算顶着送生日礼物的由头,也肯定有别的原因!

等维克托一到,他首先关注的也是桌子。但剩下的葡萄酒夏尔已经让人收起来了,所以他只看到了干干净净的桌面。“父亲他喝了很多吗?”他问夏尔,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简直是板着的了。

“也许,但至少还能听懂我说的话,回答也还算流利。”

维克托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过量。”虽说葡萄酒喝一点有助身体健康,但照他爹弗朗索瓦那德性,身体不好又嗜酒——“一没看住就喝太多!”他愤愤。

夏尔笑了。他们俩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共同语言——维克托母亲早逝,只有父亲;而他的母亲也过世了,孝顺对象同样只有纪尧姆。这样一来,他们对老爹就比一般人更着紧些。

“没事,我吩咐过了,等他们泡澡完直接安排吃点宵夜,然后送去休息。”他侧头看了看维克托,“我想你父亲大概是这意思?和你一样?”

“目的的确一样,但出发原因绝对不同。”维克托承认得毫不犹豫。

纪尧姆早前一直惦记着让夏尔娶个贵族小姐,最近虽然没提过,但也要未雨绸缪啊!他爹这是担心他遭遇来自岳父的压力呢!

至于他自己,目的当然更明显——能和夏尔睡一张**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夏尔没忍住对维克托坦承自己居心的话翻了个白眼,但马上又笑了出来。“你脸皮总是很厚,”他意有所指地道,“从我认识你就没变过!”

“多谢夸奖。”维克托脸不红心不跳。

“你这么说,就是相当相信你父亲的能力了?”夏尔又问,挑着眉毛。“不用我说,你就先去摆平了?”

“那当然。”维克托完全肯定,“你忘记了,我们说好的,一起不结婚?我当然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