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头,弗朗索瓦可不这么想。

因为他的到来,众人的注意力暂时都转移了——无论从传奇般的人生经历还是大方退休的现时情况来说,弗朗索瓦都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者直接点说,他信奉的理念和大部分人的观念是相悖、却有效的。

所以在最开始的问候后,整个儿气氛就从原来的正经严肃变成了轻松愉悦。

“我刚才看见您了,”德卡兹伯爵玩笑道,“您正和几位夫人打得火热。这么良好的人际关系,可真叫人眼红呢!”

“您必须是在取笑我,亲爱的伯爵!”弗朗索瓦夸张道,“您瞧瞧我的年纪,差不多也快在上天的指引下见到伊芙琳的时候了;如果您说的是真的,我哪儿还有脸面去见她呢?”

伊芙琳就是弗朗索瓦的妻子。在生下维克托没多久后,她因为身体虚弱而患上了伤寒,无钱可医,最后病逝。后来,弗朗索瓦发迹,按理说找个续弦毫无难度,但他从未表现出这种意向。别看他表面上对哪个女士都亲亲热热的,但要说有什么,还真没什么。

“那当然,”德卡兹伯爵立刻从善如流地接道,“尊夫人一定会理解您的苦心——全巴黎的人都知道,您对尊夫人的爱意持续终生;但现在为了令郎,您把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大家都会被您的高尚品格感动的——要知道,这本不该是您的工作呀!”因为按照惯例,给儿子物色媳妇这种工作,大部分时候是由母亲出面的。

“瞧,我就知道您一定在这里等着我,是不是?”弗朗索瓦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回答。“全天下好像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回事了!”可他居然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儿媳妇!

国王被他逗乐了。“要我说,老朋友,你太心急了。”他摇了摇一只手指,“维克托还三十岁不到。你看,艾利(德卡兹的名字)已经三十多了,对不对?老德卡兹先生和夫人也没像你一样着急啊!”

“那可不一样,”弗朗索瓦婉转地反驳,“伯爵阁下是您最重视的内阁首脑,同时他凭自己的能力得到了一个爵位!这样的人,姑娘们肯定会芳心暗许的呀!”

“照您的说法,议员加上央行行长再加上全国商会会长,还不算什么、还不足以让小姐们动心?”斐迪南凑了一句热闹。

弗朗索瓦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我算是明白了,”他气哼哼地说,脸上却带着笑,“你们今天一定已经通好了气、就等我自投罗网了!就算要对陛下表示忠诚,在这种小事上站在我这边也并不影响啊!”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还没在这件事上发言的夏尔,“您说我说得对吗,亲爱的夏尔?”

一下子接收到八道目光,夏尔突然有种躺枪的感觉。

照实话说,他当然应该支持国王。因为维克托的确是个土豪,还自带天凉王破的总裁光环,招姑娘小姐们喜欢太正常了。

但问题在于,维克托自己对姑娘小姐们不在意啊!真要是那样,他一开始就不会被维克托盯上了,现在还……

所以他要对维克托他爹怎么说?

没错,维克托就是招女人喜欢,您不用担心您的儿媳妇找不到?

先不提违心与否,如果维克托知道,肯定会对他的不在意感到不高兴吧?从另一方面说,他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对,好女人毕竟少,所以早点做准备才是有备无患的正确选择?

那以后他们的关系被维克托他爹知道了要怎么办?直接被打成酸溜溜的口是心非吗?或者说是对弗朗索瓦的变相讨好?

……不论是哪个,听起来都不太对吧?

正当夏尔努力地想要在这两种回答之中找个平衡点时,横刺里插|进来的声音拯救了他的脑细胞:“介意我加入你们吗,陛下,诸位?”

夏尔和其他人一起转过头,就看见维克托正大步走过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他从舞池另一边过来了。

“当然不,”国王笑道,“事实上,你回来得太及时了——快告诉弗朗索瓦,你中意哪一家的小姐?省得弗朗索瓦头发都愁白了!”

这话太促狭,其他几个人都笑了出来。夏尔心想维克托回来得真及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笑了——正主儿出现,大家开玩笑就会适可而止了;当然,国王不在此列。至于维克托怎么回答……反正不用他操心!

至于维克托,一听就有点头痛。他刚过来就看到其他人都在等夏尔的回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原来是因为这种事情吗?“父亲。”他开口道,声音里除了一些制止意味外,还带着深深的无奈。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这下可好,提前和夏尔撞上了吧?

弗朗索瓦才不管维克托头不头痛。经过刚才那一段时间的交谈,他觉得夏尔才是他今天认识的人中最中意的。长得是真好看,脾气礼貌温和,该做决断的时候也丝毫不含糊,更别提做事效率了——

是个女人的话,他分分钟就叫维克托娶回家了好吗?

什么?葛朗台家的产业实在和拉菲特家的不匹配?那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在意嫁妆,反正嫁妆再多也没有拉菲特家的金子多!

但很不幸的是,就算弗朗索瓦再不介意别人都很介意的金钱,夏尔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如假包换的那种。话再说回来……

弗朗索瓦突然想到一点,不由得暗暗犯起了嘀咕。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他当然对儿子的审美偏好有点了解。维克托的眼光很高,没错,但绝对不是非主流;夏尔这样的长相,十个人中至少有八个都会夸长得漂亮,正是维克托会喜欢的那种。看时间,维克托认识夏尔也有个一年时间了……

然后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儿子竟然一点也没提?

这正是弗朗索瓦一开始觉得维克托居心可疑的原因,而现在维克托的无奈似乎更加证明了这点——

如果真没什么的话,他儿子为什么会无奈、而且明显不想继续这话题?真不是怕夏尔听了误会?

我们得说,弗朗索瓦在这一瞬间发挥了他平生最大的推理功力;这一瞬间,福尔摩斯与他同在!

德卡兹伯爵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虽然他刚才和弗朗索瓦开了几句玩笑,但那就是玩笑;现在他看出维克托的不乐意,第一个出来打圆场:“看起来这事还有点难度。我得去告诉那些夫人小姐们,让她们再努力一把才行!”

简直帮了大忙,夏尔在心里默默地给德卡兹点了一个赞。这时候就要转移话题有木有!“那她们可都有得忙了,”他笑起来,“如果伯爵阁下亲自和她们提起,她们说不定会选择困难?毕竟伯爵阁下您自己……”也很受欢迎啊!

他没说完,但在场众人都听得明白。

“好啦!”国王终于开了金口。他本来想试试能不能让维克托配合着开个玩笑,但看起来维克托对这件事是真不买账啊!所以就说嘛,维克托为什么不能把弗朗索瓦的本事学一点呢?

虽然国王陛下对此表示十分遗憾,但他当然不会真的表现出来。“既然人齐了,就再来说说这后面该做的事情。亲爱的夏尔,把你的设想再仔细解释一遍给我听?我想知道一点儿细节。”

“我的荣幸,陛下。”夏尔当然满口答应。

宴会剩下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宾客们最终陆陆续续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个彻底。留在外面的车夫们早已点起了盏盏风灯,把半条路都照亮了。所幸大多数人都住得不远,现在回去还赶得及在教堂的零点钟声响起时做祈祷。

维克托本来是和弗朗索瓦一起乘车来的,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有必要和夏尔说几句。这些话当然不能在有别人在场时说,所以他就说自己还有点公事要和夏尔商谈,让弗朗索瓦先回去——

毫无疑问地,他这么说完以后,立刻接收到了他爹满不信任的眼神。但鉴于时间不早、路边又很嘈杂,弗朗索瓦只哼了一声,就上了自家马车。

至于夏尔,他刚在车厢里坐好,就感觉车重心往前偏了偏,然后帘子刷拉一声,维克托和外头的冷风一起钻了进来。

“少爷……”外头传来安托万犹犹豫豫的声音。他认识维克托,根本不敢去挡;但有人突然上来,他总得听听主人的意思。

“没事,”夏尔扬声吩咐,“先去弗里利埃路。”

他这么说的时候,维克托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挤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有点事情,我得和你解释。”

“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夏尔回答。

因为俩男人根本不可能有法律承认的关系,至少目前是这样。他自认为他绝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果维克托要结婚,那他们完全可以好聚好散,没什么可怨恨的。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离那种要死要活的程度还早得很。

“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维克托一边说,一边抓住了夏尔垂落在膝盖上的一只手。“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不会介意和我划清界限,对吗?”

夏尔注视他,没挣开。“要我提醒你,你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吗?”他反问,语气平静,“‘害怕你自己爱上我’,‘害怕感情影响判断’,嗯?”

作者有话要说:维克托:谁把理智与情感的台词本拿给夏尔的?拿错了!

夏尔:这里还有个剧本。什么强迫爱,甩巴掌,带球跑……

维克托:停停停!这是什么剧本?

夏尔:天凉王破总裁剧,感觉很适合你,酷帅狂霸拽什么的。

维克托:……算了,还是理智与情感吧……

感谢浅霭的营养液、韩枫儿的2瓶营养液!~蟹蟹哒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