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任从钱家回到京城以后,把他在稻地镇乱葬岗子中,所看到的真实的人体脏器共四十二件,都——画在纸上。

左气门、右气门两根管腔,同归中间的一根管腔进入心脏,由心向左转出横行后接卫总管。心长在气管之下,非在肺管之下,心与肺叶上棱齐。

肺管至肺分两杈,入肺两叶,直贯到底皆有节。管内所存,皆轻浮白沫,如豆腐沫,有形亦无体。两大叶大面向背,小面向胸,上有四尖向胸,下一小片亦向胸。肺外皮实无透窍,亦无行气之二十四孔。

膈膜以上仅止肺、心、左右气门,余无他物。其余皆膈膜以下物,人身膈膜是上下界物。

肝四叶,胆附于肝右边第二叶,总提长于胃上,肝又长于总提之上,大面向上,后连于脊,肝体坚实,非肠、胃、**可比,绝不能藏血。

胃府之体质,上口贲门,在胃上正中,下口幽门,亦在胃上偏右,幽门之左寸许,名津门。胃内津门之左,有疙瘩如枣,名遮食。胃外津门左,名总提,肝连于其上。胃在腹,是平铺卧长,上口向脊,下口向右,底向腹,连出水道。

脾中有一管,体象玲珑,易于出水,故名珑管。脾之长短与胃相等,脾中间一管,即是珑管。另画珑管者,谓有出水道,令人易辨也。

气府,俗名鸡冠油,下棱抱小肠,气府内,小肠外乃存元气之所。元气化食,人身生命之源全在于此。此系小肠,外有气府包裹之。

中是珑管,水由珑管分流两边出水道,由出水道渗出,沁入**为尿。出水道中有四血管,其余皆系水管。

大肠上口,即小肠下口,名阑门。大肠下口,即肛门。

**有下口,无上口,下口归玉茎。精道下孔,亦归玉茎。精道在妇女,名子宫。

两肾凹处,有气管两根,通卫总管。两旁肾体坚实,内无孔窍,绝不能藏精。

舌后白片,名曰会厌,乃遮盖左右气门、喉门之物。

古人言经络是血管,由每脏腑向外长两根,惟**长四根。我亲见百余脏腑,并无向外长血管之形,故书于图后以记之。

会厌、左气门、右气门、卫总管、荣总管、气府、血府记:欲知脏腑体质,先明出气、入气与进饮食之道路。古人谓舌根后名曰喉,喉者候也,候气之出入,即肺管上口是也。喉之后名曰咽,咽者嚥也,嚥饮食入胃,即胃管上口是也,谓咽以纳食,喉以纳气,为千古不易之定论。自《灵》、《素》至今,四千年来,无人知其错而改正者。如咽嚥饮食入胃,人所共知,惟喉候气之出入一节,殊欠明白。不知肺两叶大面向背,上有四尖向胸,下一小片亦向胸,肺管下分为两杈,入肺两叶,每杈分九中杈,每中杈分九小杈,每小杈长数小枝,枝之尽头处并无孔窍,其形仿佛麒麟菜(鹿角菜之别名,亦名石花菜。生于海滨沙石间,分歧如叉,末端钝圆,形似鹿角。这里用来比拟气管、支气管、细支气管等分布情况),肺外皮亦无孔窍,其内所存,皆轻浮白沫,肺下实无透窍,亦无行气之二十四孔。先贤论吸气则肺满,呼气则肺虚,此等错误,不必细辨。人气向里吸,则肚腹满大,非肺满大;气向外呼,则肚腹虚小,非肺虚小。出气、入气、吐痰、吐饮、唾津、流涎,与肺毫无干涉。肺管之后,胃管之前,左右两边凹处,有气管两根,其粗如箸(筷子。这里指左右颈总动脉〈左右气门〉象筷子那么粗),上口在会厌之下,左曰左气门,右曰右气门,痰饮津涎,由此气管而出。古人误以咳嗽、喘急、哮吼等症,为肺病者,因见其症自胸中来。再者,临症查有外感,用发散而愈;有燥痰,用清凉而愈;有积热,用攻下而愈;有气虚,用补中而愈;有阴亏,用滋阴而愈;有瘀血,用逐瘀而愈。扬扬得意,立言著书,以为肺病无疑。不知左气门、右气门两管,由肺管两旁下行至肺管前面半截处,归并一根,如树两杈归一本,形粗如箸,下行入心,由心左转出,粗如笔管,从心左后行,由肺管左边过肺入脊前,下行至尾骨,名曰卫总管,俗名腰管。自腰以下,向腹长两管,粗如箸,上一管通气府,俗名鸡冠油,如倒提鸡冠花之状。气府乃抱小肠之物,小肠在气府是横长,小肠外气府内,乃存元气之所。元气即火,火即元气,此火乃人生命之源。食由胃入小肠,全仗元气蒸化,元气足则食易化,元气虚则食难化。此记向腹之上一管。下一管,大约是通男子之精道,女子之子宫。独此一管,细心查看,未能查验的确,所以疑似,以俟后之业医者,倘遇机会,细心查看再补。卫总管,对背心两边有两管,粗如箸,向两肩长;对腰有两管,通连两肾;腰下有两管,通两胯;腰上对脊正中,有十一支管连脊,此管皆行气、行津液。气足火旺,将津液煎稠,稠者名曰痰;气虚火衰,不能煎熬津液,津液必稀,稀者名曰饮。痰饮在管,总以管中之气上攻,上行过心,由肺管前气管中,出左右气门。痰饮津涎,本气管中物,古人何以误为肺中物,因不知肺管前有气管相连而长,止知痰饮津涎自胸中来,便疑为肺中物,总是未亲见脏腑之故。手握足步,头转身摇,用行舍藏(指动和静),全凭此气。人气向里吸,则气府满,气府满,则肚腹大;气向外呼,则气府虚,气府虚,则肚腹小。卫总管,行气之府,其中无血。若血归气府,血必随气而出,上行则吐血、衄血,下行则溺血、便血。卫总管之前,相连而长,粗如箸,名曰荣总管,即血管,盛血,与卫总管长短相等,其内之血,由血府灌溉。血府即人胸下膈膜一片,其薄如纸,最为坚实,前长与心口凹处齐,从两胁至腰上,顺长如坡,前高后低,低处如池,池中存血,即精汁所化,名曰血府。精汁祥胃津门条下。前所言会厌,即舌后之白片,乃遮盖左右气门、喉门之物也。

王清任观察到肺是两叶,改正了古人认为肺有六叶两耳的错误。他所论证的肺管及逐级分枝,就是现代生理解剖学上的气管、支气管、细支气管,这些是前人所未论述过的。但他主张“气向里吸,则肚腹满大,非肺满大;气向外呼,则肚腹虚小,非肺虚小。出气、入气、吐痰、吐饮、唾津、流涎,与肺毫无干涉。”是错误的。

王清任描述的“左右气门”实际上是指左右颈总动脉;左右气门两管下行归并一根而入心者,是指从左心室发出的左动脉;由心左转出至尾骨之卫总管,是指降主动脉;自腰以下,向腹长两管,上管通“气府”者,可能是指肠系膜上动脉,下管通“精道”者,可能是指肠系膜下动脉,(王清任观察的是小儿尸体,而精索动脉较细,在小儿身上容易被忽略);卫总管向两臂长者,是指左右锁骨下动脉;卫总管通两肾之管,是指左右两肾动脉;卫总管通两胯之管,是指左右髂总动脉;卫总管通脊骨之十一支短管,是指肋间动脉。从其改正图形上看,与卫总管相连而长的荣总管,按其位置是指下腔静脉;此管上行弯处所通“血府”处,可能是右心房或横膈中心腱部。王清任把“卫总管”错误的认为是气管,所以不可能全面了解动脉血管的功能,也不可能发现动脉与心脏的真实关系。造成这些错误的原因,与王清任观察尸体标本有直接关系。因为动脉血管管壁厚,弹力强,人死以后管壁因弹力而收缩,将血管中的血液驱挤到静脉内等原因,故动脉中含血较少,使其判断错误,这是客观条件造成的。

“气府,俗名鸡冠油,如倒提鸡冠花之状。气府乃抱小肠之物”,因此,气府就是指肠系膜。“小肠外气府内,乃存元气之所。……食由胃入小肠,全仗元气蒸化,元气足则食易化,元气虚则食难化。”从这些论述看,王清任已初步认识了肠系膜血管与消化吸收的关系。

会厌是由弹性软骨构成,位于喉门,吞嚥时将喉门遮蔽,以免食物误入气管。王清任把会厌描述为“舌后之白片,乃遮盖左右气门、喉门之物也。”遮盖喉门的作用是他首次提出的,也是正确的;但遮盖左右气门的认识是错误的。

四额驸闲来无事,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的走到西下院王清任的住处。四额驸猛然之间才察觉到:怎么走到勋臣的院子里呢?对了,好些日子没见勋臣了,想必是我这心里想他了,进屋看看他。

四额驸推门进屋,来到王清任的书房,见王清任正在写着什么,开口问道:“勋臣啊,你这又写又画的,干什么哪?”

王清任见四额驸来了,格外地兴奋,连忙说道:“那兄,是你啊?你可是头一次到我屋里来,快坐下。”

四额驸直言不讳地说:“想必是我这心里想你了,不知不觉地走到你的院子里来,我一下子想起,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这不是就来了吗。”

四额驸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挂在满墙上的图画旁,仔细看了看说:“勋臣啊,怎么你要改行啊?画这些心、肝、肠肚的,莫非要做屠夫啊?”

王清任笑嘻嘻地说:“哪啊!这些都是人体脏腑图,是我在稻地镇亲眼所见的脏腑,为了记住和保存就把它画出来,这些真实的人体脏腑和古书上说的脏腑,有些是不一样的,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学医之人必学的古籍经典著作,竟有许多错误。我觉得应该对古籍中的错误进行些力所能及的修正,不然的话,后世学医之人必受其误导而误入歧途,这样相传下去不一定得几百年才能得到更正。”

四额驸说:“好啊!勋臣,你既然有如此雄才大略,何不写成一本书,刊行于世呢?流传千古,为后辈子孙造福啊!”

王清任说:“那兄,我也正有此意,可著书立说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有好多学术上的问题我要弄明白了才能写书,不然的话会错上加错。”

“勋臣,你说的很对,我想起一个人,兴许能帮上你的忙,这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太医院的副院使亦临,哪天我把他找来你俩交流交流。”

“行,亦大人的为人是可以的,他可是医学界资深人士啊!能得到他的指点太好了。”

亦临是出身于医学世家,他祖上三代都是业医的郎中,他从小就受家庭的熏陶,酷爱医学,12岁开始从父学医。

亦临的曾祖父、祖父都是做“铃医”,或称“走方医”的。铃医社会地位低下,常手摇铃串,游走于乡野村屯之间卖药治病。尽管身怀医术,但免不了受人冷落,自怨自艾。亦家三代行医,尚仅养家糊口而已。亦家与当地一宗亲往来密切,此宗亲从政,相比之下亦家的富庶显赫均不及宗亲家。在那个时代,学医不如学儒。用今天的话说,学习医疗技术不如参政。祖父逝世前,曾望着幼小的亦临,嘱咐儿子一定让亦家的后代弃医从儒,出人头地。

亦临自幼酷嗜读书。一日,他浏览父亲的图书,读到药王孙思邈的著作《备急千金要方》大医精诚论篇,孙思邈说:“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侧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凶吉,护惜身命。”亦临读此文字,如获偈语一般,顿然醒悟。饱读诗书的亦临又想起宋朝范仲淹的故事,范仲淹在不得志时曾经说过:“不为良相,愿为良医。”亦临钦佩范仲淹那种如果不能当朝廷大臣施展才能宁愿当名医,为百姓解除病痛的高风亮节。从此,亦临多次向父亲表明心志,要弃儒从医。

有一天,亦临的父亲往诊不在家,他家有一个邻居,此人终日游手好闲,烟花酒巷他是常客,沉醉于酒色之中,终于积疾沉病,下身胀痛,大小便不通,不能坐卧,站立呻吟达七、八天,亦临的父亲给他服用通利药,以为贯通大小便通道,帮助排泄,结果不见疗效。邻居又来找亦临的父亲继续诊治,可不巧的是亦临的父亲往诊不在家,邻居无可奈何的呻吟道:“这可怎么好啊?我都快憋死了,哎哟,痛啊!……”亦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对邻居说:“大叔,你要是信得过我,让我来试试怎么样?”邻居憋痛得要命,那顾得上那么许多,连忙说:“行啊,你快给我治治吧!”亦临认为此人病在二阴之间,不在大肠**上,亦临乃用楝实、茴香、穿山甲等诸药,入牵牛加倍,水煎服。一付药下去,病情立即减弱,三付药之后,病好如初了。

父亲出诊回来后,得知亦临把邻居的病治好了,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好大的胆子啊!业医治病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岂是儿戏随便给人治病,这次你侥幸给他治好了,如若治不好,岂不是即耽误他的病情又坏了亦家的名声吗?你爷爷临终时不是说不让你学医吗?”

亦临说:“我见大叔太痛苦了,你又不在家,没人给诊治。我见他的病症和你医案上记载的病症相同,把牵牛这味药加了一倍,一付药下去,效果显著,二便立即畅通无阻,三付药就治好了。我爷爷是说不让我学医,可我一见那些八股文、之乎者也的就心烦,我一看医书就象入无人之境似的,把什么事情都忘了,有时候都忘了吃饭、睡觉。宋朝范仲淹曾经说过:‘不为良相,愿为良医’。学医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父亲你就让我学医吧!”

亦临的父亲长叹一声:“唉,命啊!人的命天注定,命该如此啊!”

亦临理解父亲此时此刻的苦衷,一是不能违背父亲的遗愿,二是不能耽误儿子的前程。

亦临天资聪慧过人,悟超象外,一点即通;尤其虚心好学,凡听到某位郎中有专长,就向他行弟子礼拜其为师,并且他能融会贯通,因此医术突飞猛进,名声大震。

一个偶然让羽翼乍丰的亦临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朝廷颁旨在全国各地会考,“破格”选拔太医,亦临轻松的通过乡试、省考,到京城参加太医院的会考。

太医院的会考,是专项考察考生们的医学知识和医技才能,所出考题,甚是刁钻古怪,如;温病发热,用辛热解表,热退不尽,或温病战汗后余热不尽,多系阴伤,当用()之剂。此人阴液渐复其热自已,又有温病伤阴,热减十之七八,病人舌润而苔较厚,饮食少,小便短,则兼用()之药,并试述用药机理。

亦临所答与正确答案分毫不差。第一个答案是;甘寒养阴。第二个答案是;通阳。

所谓通阳,并非使用辛燥及渗利太甚之品再动其阴,盖养阴之药服之既久,常有气机郁滞之象,可以根据病情,加入甘淡微辛微苦,气味轻薄之品,如杏仁,浙贝,枇杷叶以通肺气,藿香,谷芽,陈皮以和中宫,茯苓,冬瓜子,扁豆皮以化湿邪,加用于养阴剂中,可以避免阴药凝滞之弊,另外用寒凉治温病,应中病即止,对病人体质情况,更要注意,如素为阳虚,用药不可太凉,温病服寒凉药过多,出现阴伤及阳,气阴两伤的证候,可用甘温之药以治之。

太医院主考官在批卷时,被亦临的答卷吸引住了,一边看着一边叫好,摇头晃脑地说:“妙哉,妙哉,此生功底深厚,阅历非浅,定是名医之后,不可多得之才啊!”当他仔细一看考生姓名,见是亦临,才知不是什么名医之后,又转而一想:必是年事以高的老中医……。待明日面试时,就可一见“庐山真面目”。

第二天,主考官亲自面试亦临,当亦临走进来时,主审官一看是个气宇轩昂、相貌堂堂年青的人,心里一震:“我怎么两个判断都失误呢?”

“你叫亦临?”

“是,学生亦临”

主考官和另一考官双目对视了一下,说道:“我出个题目,你答答看。”

“前朝康熙年间,有一名叫藩宪的京官,因没有多大实权,极想外任,所以藩宪听说让他到苏州外任,暴喜而盲,急忙差人去请名医叶天士疗疾。叶天士了解他发病详情之后便说:‘我是一方名医,怎能如此请我?必须备全副仪仗来,方可前往。’差人回禀,藩宪大怒,众人相劝,依允名医要求,若治不好目疾,重罚不迟。于是,令仪仗相迎,但谁也未想到,叶天士还是不去,又说,‘去回禀大人,必须由藩夫人亲自请!’藩宪闻听后,怒不可遏,咆哮如雷。正在这时,藩大人怒气未消,而目却忽明,众人难解,叶天士已匆匆赶到藩府上请罪了,对藩宪说:‘我并非无礼得罪大人,而是为了治好大人的病。’藩大人由怒转喜,尽释前疑,并重礼相酬。你能说说,叶天士不药而愈,藩大人的暴盲,是何道理。”

亦临稍加思索说道:“叶先师运用《内经》理论,心藏神,过度兴奋和喜乐伤神,暴喜将心神荡散,可致暴盲,怒为阳胜,喜为阴胜,阴胜制阳,阳胜制阴,故让藩大人暴怒,以阳制阴,阴阳平衡,暴盲激怒消散。”

“好!好!”主考官兴奋的连声叫好。

清朝太医院设于顺治元年(1644年),太医院为独立的中央医疗机构,为帝后及宫内人员看病、制药,也担负其他医药事务。太医院中的官吏和医务人员均称为太医。清太医院官阶分为:医生→医员→医士→吏目→御医→右院判→左院判→院使。要成为医士,首先要接受教育。清代的医学教育,设教习来培养医官人才,由御医、吏目中选品学兼优者来担任。而学生通常要经一定级别的官员推荐,并由医官作保,由首领官面试,合格者方可入学,称之为医生。入院学习后,称为肄业生。教学内容主要是《内经》、《本草纲目》、《伤寒论》、《金匮要略》以及相关医书。一般肄业生学习3年期满,由礼部堂官来主持考试,合格者为医士,不合格者继续肄业,以待再考。而仅仅成为医士还远远不够。因为御医是要从太医院内医术精湛、品行端正的医士以上人员中层层选拔的。清代设御医十人,这些御医在进宫之前需在太医院供职6年,有一定的理论基础与实践,并经过3或5年一试、二试、三试合格者,才有资格入选,否则宁缺不补。另外,清宫御医有些是各省官员举荐之名医。因此要成为一个御医,至少也要花上10年的时间。

亦临发奋图强,历经无数坎坷,进了太医院。先由医生做起,一步一步升迁到今日的副院使一职。

福满楼的一个雅间里,坐着三位中年人,桌上摆着四盘菜。红烧鲤鱼、酱焖牛肉、罐焖仔鸡、清拌竹笋,两斤状元红酒。三人正要动筷开饮之时,走进一个人来,此人四十来岁,瘦高挑个儿,两眼炯炯有神,浑身透着一股精明劲,双手一拱说道:“额驸爷,您有些日子没来小店坐坐了,在下给您上一道敝店橱子拿手好菜,您是否肯赏光?”

四额驸笑呵呵的说:“沈老板客气了,这些日子朝务繁忙,没得空来你这儿,这几日不见你,还真跟我客气起来了,你这儿什么菜我没吃过,呈上来让我瞧瞧。”

沈老板说:“额驸爷,您还真别说,我这橱子是新近请来的,这道菜可是他的看家菜啊,只要您吃上一回,你定会终身难忘,可有一样,别吓着您就行……”

四额驸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沈老板的话说:“哎,我说沈老板,你快别卖关子了,上菜吧!”

沈老板慢悠悠地说:“额驸爷,您别着急,这就来。小二,上菜喽。”

店小二应声端进一个盘子,放在桌子正中间,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众人一看,只见盘子上面盖着一瓷盖,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菜?

四额驸急不可耐的伸手揭开盖子,一团肉乎乎的东西,蠕动到盘子外面,四额驸冷不防的一惊,手中的盖子没拿住“咣”的一声掉在这个盘子上,这下可到好,盘子被砸翻了,里面的肉乎乎的小东西,一个个儿的在桌子上蠕动着,还“吱吱”的叫个不停。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此为何物。

四额驸一脸不高兴地对沈老板说:“快拿走,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吓了我一跳,快拿走,听见没?”

沈老板把盘子摆好,把盘子中的半碗蜂蜜放在一旁,用筷子一个儿一个儿的把那些小东西夹在盘子里之后,双手一拱说道:“额驸爷和这二位大人,惊着您们了,对不住了,小的给您赔不是了。”

那两位还礼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还真吓了一跳。”

四额驸对沈老板说:“让你这一闹腾,忘了给你们引见了,哦,这位是太医院的副院使亦临大人,这位是‘知一堂’的郎中王清任,都是我的朋友。这是福满楼的沈老板。哎,沈老板,你这菜叫什么明堂啊?”

沈老板说:“这道菜叫‘三吃三叫’,我先不说是什么东西,我先告诉你怎么个吃法,这第一吃,沾蜂蜜;第二吃,沾芝麻盐;第三吃,夹在白面馍里吃。三叫吗!就是用筷子夹时一叫,沾佐料时一叫,放在嘴里一咬时一叫。怎么样,各位爷开吃吧?”

沈老板见他们三人你瞅我、我瞅你的谁也不动筷,知道他们不敢吃,就亲自示范给他们吃,用筷子夹起一个沾点蜂蜜,“卡嚓”“卡嚓”的吃起来。他们看沈老板的吃相,还真挺谗的,可又觉得“麻痒”人。

四额驸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没有什么他不敢的,也夹起一个吃了,一边嚼着一边说:“好吃,好吃,真香啊!”

可亦临和王清任,说什么也不吃。

四额驸吃完了这个东西,忙问沈老板:“沈老板,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活物啊?”

沈老板诡秘的一笑说:“这是鼠崽,昨天刚出生的,您今儿正赶上,还是您有口福啊!”

四额驸似乎没听明白似的追问了一句:“什么,是耗子崽儿?”

沈老板说:“不是普通的老鼠,是家养的一种白鼠,非常干净,可以吃的。”

“呕,呸,呸呸。”四额驸一听说他吃的是耗子崽儿,恶心的一个劲的干呕想吐。

四额驸怪嗔沈老板说:“你这不是坑人吗?你早说是耗子崽儿,我说什么也不会吃的。”

沈老板说:“额驸爷,这可是天赐珍馐,不可多得的美味啊!”

“还说,快把你的美味拿走,找打吧你。”四额驸举起拳头装作要打沈老板的样子,王清任以为四额驸真的要打沈老板就上去拽住四额驸的胳膊,四额驸就势放下手,然后“哈哈”大笑说:“沈老板,真有你的,什么事都想着我,谢了,哎,你俩吃不吃耗子崽儿,不吃是吧?沈老板,把这耗子崽儿撤下去,你坐下一起喝点?”

沈老板不好意思地说:“额驸爷,对不住了,这桌酒菜钱算我的了,全当给您赔罪了,我还有事,先忙去了,您三位慢吃、慢用,小的告退了。”

四额驸把酒打开,给每人斟满一盅酒,端起酒盅说道:“来,别让耗子崽儿扫了咱们的雅兴,喝酒。”说罢一饮而进。

亦临和王清任,一同端起酒盅,一饮而进。

四额驸说:“亦大人吃菜,勋臣来吃菜……”

四额驸的话没说完,店小二端着一个磁罐进来,放下磁罐说:“各位爷,这是我家老板孝敬您的一道‘醉虾’,请慢用。”

仨人你瞅着我、我瞅着你,谁也不动手揭开盖子,店小二见状伸手揭开盖子,磁罐中的虾活蹦乱跳的直往外蹦。

四额驸说:“沈老板搞什么明堂,又弄来一个活物,这回你俩敢吃了吧?”

王清任夹了两个“醉虾”吃了起来:“哦,好吃,鲜美爽口,来都吃。”

四额驸说:“亦大人,我和勋臣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不仅是我的义弟,更是生死与共、患难之交兄弟啊!你我同朝共事多年,平素你我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互相之间都没少帮忙。今儿,咱兄弟三人聚聚,兄弟我有一事有求于亦大人你……”

亦临说:“那大人,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尽管说,愚兄我义不容辞。”

四额驸说:“亦大人,勋臣老弟准备写一本医书,免不了求你帮忙指点一二,是吧,勋臣?”

王清任说:“是这样的,亦大人,我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得以亲眼察看人体的脏腑并把它画出来,这些真实的人体脏腑和古书上说的脏腑有些是不一样的,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学医之人必学的古籍经典著作竟有许多错误。我觉得应该对古籍中的错误进行必要的修正,不然的话后世学医之人必受其误导而误入歧途,这样相传下去不定得几百年才能得到更正。所以我想写本书,改前人之错,正人正己,留后存真。”

亦临惊讶地看着王清任说:“王郎中,真有此事,难到千百年来我们学医之人必学的古籍经典著作有错误?为什么在我辈之前竟无一人提及此事,更无一人有此一说,我是真的不敢相信,”

王清任见亦临不相信他说的话,就举个例子对亦临说:“亦大人,古人云:‘肺有六叶两耳’,而我所见肺是两叶,决非六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错误,还有许多错误之处,今日之场合我不便一一列举,如果亦大人肯屈尊的话,日后可随我去乱葬岗亲眼查看人体的肺脏。”

亦临心想:王清任你太狂妄了,你不顾礼仪道德,还要拉上我跟你一样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冲着四额驸的面,亦临不好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不置可否地说:“恕我直言,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在驳斥古籍经典著作,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你有没有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王清任说:“亦大人,我想过,评论古人之长短,会引起众人哗然,掀起医界之波澜。这并不是我想扬名于天下,也不怕别人口诛笔伐,只愿学医之人有一个真实的正确的人体脏腑可借鉴,临症有所遵循,不致南辕北辙,出言含糊,病或少失,是我一生的最大愿望。”

亦临皱了皱眉头说:“此事非同小可,以我之见,还望王郎中慎重考虑考虑,三思而后行。”

四额驸也深知王清任是承担着,要么身败名裂,要么流芳百世的巨大风险,不无担忧地说:“勋臣啊!亦大人说的有道理,你是不是好好想想再予于定夺。”

王清任坚定地说:“我理解亦大人的好意,我认为只要是件有意义正确的事,甭管有多大风险,有多少困难,我一定做下去。”

亦临见说服不了王清任,只好违心地说:“如果王郎中有什么需要,尽管言语一声,我一定帮忙。”

王清任没有被他们俩的好言相劝而说服,同时也深深地知道他自己所要做的是什么?更知道如此艰巨而又身临险境,必然招来一场非议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