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七月鬼节临近。公墓最近人气大涨,过来扫墓的、下葬的、买碑买地的、描碑的又逐渐多了起来。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这个月人们认为是不吉的月份,既不嫁娶,也不搬家。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为盂兰节,又称中元节、七月半或鬼节,过去人们在这天晚上除拜祭自己的祖先外,还准备一些菜肴、酒、饭、金银衣纸之类到路口去祭祀鬼神。南方的鬼节一般会提前一天,而且当地人还会相当的重视,一般还有吃鸭子什么的习惯。当然只是听说而已。我是北方人,只知道在鬼节这天人们会像对待清明一样地烧纸上香,拜祭故人。

公墓的领导对鬼节的祭拜秩序十分重视。听说又向上次清明一样动用了武警部队来维护公墓安全。公墓的每个人也调动起来,如临大敌。

我没时间想别的事情了,面前的碑文单一张接着一张。写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岱哥也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不停地忙活。

关老师凑到我的旁边。“桃子,你说的那张报纸我找到了。”

“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鬼给他也送了一份报纸不成?不只是我的身边有鬼。他们的身边――也都有。

这几天一忙,我就忘了和关老师说我查过报纸的事情。他现在说他找到了,我可真是吃了一惊。我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张《边城》报。再仔细一看,还真的和我家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两车相撞肇事车辆逃逸,出租车司机女乘客双双毙命》没错,就是这条新闻。这是怎么回事,报社拿回的报纸明明没有这张。我立刻翻回头版,看这报纸的出版日期。“一九九五年九月二十四日星期日特刊”。

噢,终于呼出了这口气。原来没有什么鬼报纸。这是一张周末版的加印报纸。我说怎么编辑给我的报纸里没有这一张。我猛地翻过这张报纸,后面根本没有什么关于七人死亡的报导。

“关老师,你从哪里得到这张报纸的?”

“墓地里。有人用砖头压在那里的。”关老师回答。

(一百六十九)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是张淑清做的,因为除了她这世上甚至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郑占田的名字。人就是这样,除了大浪淘沙千百年来的风流人物还存留在历史书中之外,只要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就终将被遗忘。而且遗忘的速度超乎人们自身的想象。除了他的亲人,没有几个人会记得还有一个叫郑占田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或者说他的存活也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某些变化。这样说好象太悲观了,可事实如此。如果没有碰见之前的那些灵异事件,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郑占田”这个名字,和埋藏在这块墓碑里的悲剧故事。

石会计和库管员小王俩人倒是臭味相投迷上了象棋,每天都大战三百回合,管他人世变幻苍海浮沉。他们已然不知道公墓的什么前尘往事了。我们也懒得提起,省得又枉出些担惊受怕的新人。

我和岱哥表面上一如往常,心中却都暗藏杀机。我们的想法都一样,再忍这一个月份,拿回最后一桶金。然后燕各分飞,谁也不用再认识谁了。岱哥已经在矿总院外面租了一个活动房当店面,订金都交了,只要鬼节一过,他就可以自己开张做生意了。而我这边也已经基本敲定,九月初就能到北京面试了。听说那是一家台资公司,很有发展潜力。老爸已经开始为我的北京之行做准备。而我们又听到几种风声和传闻,一种是上头有人想把亲属安排进来写字刻碑,因为这个差事实在太肥了,不少人削尖脑袋想进来,而我和岱哥这样的人属于“寡妇睡觉――上头没人”,估计也呆不了太久。另一种说法是上头有意出资引进电脑刻碑的机器,那种东西一来我们注定要失业的。

关老师现在每天都要在郑占田的碑前站上一会儿,唠叨几句。我想善良的人受到自己良心谴责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不过这样也好,他寸步不离公墓也是他最好的赎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