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助(3)

段微被迫得低下头,知皇兄心中憋屈迁怒于人亦是常情,也不敢顶嘴,喏喏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不忍皇兄伤心。”

“伤心。。。。。。”段羿眼中怒火如燃熄的灰烬渐渐黯淡:“朕自出生便在这皇宫里,看够了宫中丑态,君道,谋术,权欲,政治,朕与这宫里的人一样无日不算计。只有她,不管她来意如何,可待朕却是至诚至情全无虚假,让朕塌实,觉得自个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权力的傀儡。。。。。。你们就容朕放肆这一回,她。。。。。。日子不多了。。。。。。”他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呵!眼看她的生命一点点消失,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眼见皇兄在痛苦中煎熬,绝望而凄楚,段微心下一动:她若不在了皇兄能放下么?被这个念头唬了一跳,连忙端酒喝下一大口掩饰,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兄弟俩谁也不劝谁,闷声喝酒,花厅内静得令人窒息。

林安在旁边小间里吃了些菜坐着等候,过了近一个时辰还不见有起驾的迹象实在放心不下,过来问过花厅门口侍卫也不得首尾,便探头探脑进去。见皇帝瑞王都喝得醉醺醺,林安“哎哟”一声慌忙上前取下皇帝手中酒盏,又仗着老脸埋怨瑞王:“王爷,您怎么也喝成这样?老奴原还指望您劝着万岁爷。”

段微喝得少些,并未醉,被这一通埋怨提醒,忙起身道:“皇兄,您不打紧罢。”

段羿醉眼惺忪,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摆手道:“朕回去了。”

林安连忙喊人进来,扶着皇帝摆驾回宫。

雪已经停了,冰薄路滑马车不敢快行,官道寂静,车轮碾过,冰裂脆响刺入悠长的风声,黑夜被切割成残片,在冰冷的空气中挣扎***。

段羿方才走出花厅被寒风一吹便觉胸口翻涌,强忍了坐在车上走了这半会颠簸得越发难受,脚一跺命马车停住,探头吐出腌臜才好受些,心里也清朗许多,被伺候着漱口擦脸,坐回车内不免懊悔,实在不该耽误到这会,雪沫儿不知怎样了,可有醒来?不见他可会着急?她还能撑下去么?若不能他怎么办?一时涌上许多念头不敢深想,随着马车一起一伏千回百转,搅得胸口火烧火燎,烈焰焚心般焦疼。

阙门宫苑,深深重重,隐藏在黑暗的天幕下,如巨大的兽,吞噬人间的感知****,留下一付付空壳,在权利的暗夜孤独行走。

且说王昭仪思忖多日,放不下段泓的事,便计较着于情于理都该去乾明殿探望雪沫儿,一来能在皇上跟前落好为日后留个余地,二来也是探口风的意思。便教宫女们赶制了几件小儿衣裳,一大早正忙着挑选,外面禀报吴昭仪,赵宝林,张宝林来了,只得放下手头事接迎出去。

没成想几人就是约她去探望林昭仪,王昭仪心中十分不乐意,禁不住几人三催四请不得已跟着同去。至勤和宫问过小德子才知皇帝上朝还未回来,王昭仪回身见吴昭仪,赵宝林,张宝林一脸失落,不由地好笑好气也不便『露』出,遂教小德子前面带路去乾明殿。

乾明殿原是为皇帝消闲之所,因此殿宇华丽不同与别处,寝室里陈设精致,蝉纱明绢重重帐幔,十几个宫女裣衽肃容立在中间无一丝声响,王昭仪等人不由放轻脚步,慢慢走至床前。

雪沫儿半靠在**等几人见了礼,因身子不虞也不耐烦多说话,神情便有些恹恹的。吴昭仪,赵宝林,张宝林心虽不满却不敢『露』出半分,陪笑着拣些宽慰话养病修身的话说完便欲告辞。雪沫儿使个眼『色』给凝霜,凝霜会意,送几人出来故意磨蹭着留王昭仪走在后头,轻声道:“娘娘说请主子放心,万岁爷已经应了。”

王昭仪心落腹中忙低声相谢,才匆匆赶上吴昭仪等人。

只见吴昭仪脸『色』不善,一面走一面道:“你们可瞧见林昭仪身上穿的折枝梅花掐丝贡锦么?宫里只得两匹,却穿在一个病人身上,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赵宝林奇道:“姐姐怎么知道只有两匹?”

吴昭仪冷笑一声:“前些日子我在凤仪宫见着,因从未见过所以问了皇后娘娘,这回你也开眼了。”

“不过是一匹缎子,姐姐竟气成这样,林昭仪还能穿几天?将来姐姐想穿有的是。”

吴昭仪啐道“我才不稀罕别人剩的。”

王昭仪见她三人越说越不象话,出言劝道:“你们可省省罢,别教人听见。”

吴昭仪兀自不愤嘟嘟囔囔抱怨,几人只顾听她说话,沿抄手游廊转过殿角冷不丁听人喝道:“圣驾在此,还不跪拜!”都唬了一跳,只见一众内侍簇拥着皇帝就在几步远,忙伏身跪倒。

皇帝目寒冷清,沉声道:“谁让你们来的?”

吴昭仪又惊又喜,惟恐皇帝看不见她,忙跪前两步娇声道:“皇上,臣妾。。。。。。”话未说完就被皇帝一声冷哼打断:“以后没朕旨意,谁都不许来。”吴昭仪满心热情兜头被一盆凉水浇熄,脸上笑容未退陡然凝固,似笑似哭愣在当场。

王昭仪等人战战兢兢不敢再言语,跪地恭送皇帝,待一抹明黄消失在拐角才敢起身。吴昭仪素日自觉高人一等,此刻颜面扫地忍不住哭出声,提裙跑远。

勤和殿一角兽檐直刺冰冷空际,晴空朗日咄咄『逼』人,王昭仪仰头叹口气,欲『逼』回夺眶的眼泪,仍是泪流满面,争了半生,终究落得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