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倾诉()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雪沫儿风寒之症最忌讳出门受风,因此只在阁中养病闭门不出,除皇后遣人来看过几次,也就荷衣过来陪她。

这日照例过来,见她脸『色』蜡黄无精打采地躺在**,病怏怏地提不起精神,荷衣说了几句闲话便觉无趣,将茶盏攥在手里发呆,兴味索然。

雪沫儿恐她烦闷,道:“你去园子里转转罢,守在我这里怪没意思的。”

荷衣“嗯”了一声,放下茶盏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姐姐听说秦昭仪的事没有?”

“什么事?”

“姐姐还不知道秦昭仪有孕了吗?”

雪沫儿一怔,使了个眼『色』命玲珑退下,道:“我这里哪里有人来说这些闲话。”

“都有两个月了,前几日才诊了脉。”荷衣说毕叹口气,又坐回榻侧小杌上。

雪沫儿道:“秦昭仪有孕是喜事,妹妹叹什么气呢?”

荷衣将手里的帕子拧得死紧,只垂头不语。

见她神『色』抑郁愀然不乐,雪沫儿思忖半晌试探道:“妹妹闷闷不乐,莫非是有心事?”

荷衣轻轻点首。

荷衣素来行动说话不脱孩子气,雪沫儿乍一见她神情凝重,老成持重的样子,倒被逗笑:“妹妹直率通达的一个人竟也有了心事,这可是奇闻。莫非是因为秦昭仪之事引起?依我看,妹妹圣宠正浓,想必过不了多久也就有了,不用羡慕旁人。”

荷衣涨红了脸,别过脸不敢看她,手里搓着帕子不言不语。

雪沫儿不由诧异:“妹妹怎么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荷衣吭哧半晌才低声道:“妹妹说了实话,姐姐莫要取笑。。。。。。我不过白担个虚名罢了。”

雪沫儿心下愕然不敢接口,只犹疑地点点头。

“妹妹只告诉姐姐,可千万别传出去。”荷衣见她点头,又道:“皇上说我年纪最小,人又有趣,与我说话不用费脑子,召见我不过是陪着说话儿。。。。。直到现今还是如此,不论在勤和宫或在汀芳阁,皇上都是批折子看书,累了就说几句笑话,从不曾与我。。。。。。”

雪沫儿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荷衣急道:“姐姐不相信?”眼圈一红也不等应声,接着道:“想来不过是皇上见我傻,白白地叫我担个虚名。那艾宝林每次见我都横眉冷对出言挖苦,若知道了真相,还不晓得被她怎么嘲笑了去。”

雪沫儿半天才缓过神,抓住荷衣的手道:“妹妹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也不可在皇上面前『露』出怨言。。。。。。想必皇上见你小,等过两年才。。。。。。你也不用担心,皇上既肯见你,必是喜欢的,将来有的是机会,倒不用羡慕秦昭仪。”

“但愿如姐姐所说。。。。。”荷衣渐渐转缓过来,又说起宫里其他几位宝林,话题便落在雪沫儿身上,道:“姐姐也该为自己打算了,艾宝林吴宝林她们天天想法子惹皇上注意,怎么就不见姐姐着急呢?”

雪沫儿不愿多说,敷衍道:“我现病着,没精神想那些事。”

荷衣笑道:“姐姐没精神想,可是有人倒念着姐姐呢。这次生病皇上还问过我几回,听说王太医也是皇上谴来的,可见对姐姐的用心。姐姐生的容貌出众,等病养好了定能得圣宠,想来姐姐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雪沫儿苦笑一声:“我却不盼有这个福份。”

荷衣奇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这宫里哪个女人不盼皇上眷顾?”

雪沫儿摇头:“原先我也想过,等入了宫才明白,皇宫女人百千,哪个不是花容月貌绝『色』倾城?这些佳人全都望穿眼盼得圣宠,可皇上只有一个,后宫之争胜出的能有几人?费尽心血,就算得着圣宠又如何?君恩莫测,今日能得宠,指不定明日便失意,以『色』事人终不长久,自古以来只闻新人笑,有谁肯听旧人哭,与其枉付了一腔情意转眼成灰,落得个‘白鹤嘷以哀号兮,孤雌踶襢以于枯杨(注)’悲惨收场,倒不如清清静静过自个的安稳日子。。。。。。现下,我只是得过且过宫里保个周全罢了,休提什么圣宠。”

荷衣『迷』『惑』地摇头道:“姐姐说的什么我不懂,难道姐姐真不想得到皇上宠爱?”

“妹妹不懂也罢,只是,我劝妹妹一句,在宫里要谨言行慎才是,不可争一时意气。人都以为得了圣宠便是越过众人之上,其实不过是置身碳火上煎烤罢了,宫里错综复杂,得罪谁都与你没有好处。”

荷衣兀自疑『惑』不解,又问了几句,雪沫儿却不欲多说了。

雪沫儿病后脆弱,此刻自觉失言后悔不迭脸『色』更差几分,没精神再应付,荷衣见状只好告辞。

等她走了,雪沫儿闭目良久,呢喃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叹口气转身歇下。

注:选自司马相如《长门赋序》意思是:白鹤哀哀长鸣,孤单的困居在枯杨。

西汉武帝时,陈阿娇皇后被贬至长门宫(冷宫),终日以泪洗面,遂辗转想出一法,命一个心腹内监,携了黄金千斤,向大文士司马相如求得代做一篇赋,请他写自己深居长门的闺怨。《长门赋》诉说一深宫永巷女子愁闷悲思,写得委宛凄楚。陈后欲借文人笔墨,感悟主心,她命宫人***传诵,希望为武帝所听到而回心转意。但“长门赋”虽是千古佳文,却终挽不转武帝的旧情。到了其母窦太公主死后,陈氏寥落悲郁异常,不久也魂归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