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想北的表情平淡,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就像看一个淡淡的萍水之交一样。

“其实……”她淡淡的说,“连骁,你已经腻了我了,对吗?既然如此,你不用强迫自己来敷衍我,我们,好聚好散。”

连骁烦躁起来:“你要怨我到什么时候?妲”

她抬眼望着他,平平静静的摇了摇头,“我没怨你。相反,我很感激你,对我你起码还有一份责任心。可是,责任不是爱情,你背不了责任一辈子,你迟早会再遇到令你心动的女孩子。现在,我们缘分尽了,爱情淡了,也该放开手了。”

连骁沉下脸:“行了,我不想听你说多余的废话,到此为止!”

北北偏不:“守着我,你不觉得日子难熬吗?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不管你怎么强迫,它还是没了。这不是你勉强不就能找回来的。”

连骁蹙眉,手指握得咯咯的响,连咬肌都紧了。

真的对她没有感情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否则他刚才不会那么的疯狂。

北北看着他,笑:“你放不下,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小孩。小孩的问题很好办。我可以打掉,也可以生下来。生下来了,如果你要,我给你。如果你不要,我带走。你想见他的时候,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他面无表情,只是眯着眼睛看她,压着怒气,“你觉得我是为了孩子?”

“不管你是不是为了孩子,有一点你不能否认,你对我已经没有爱了。对吗?”北北瞧着他笑,笑得眼睛里都起了水雾,“……连骁,我现在既不怪你,也不怨你。因为我也变过心,我和连阳的感情抵不过距离,我和你的感情抵不过时间。只是这样而已。”

“连骁,那时候,我把对连阳的感情当做责任,所以我不愿意承认喜欢你。可当我放开了那份责任,我们也曾经好好过的,对吗?若你记得我们曾经有多开心,那就不要忘记了,这是用放手,放掉自己的包袱才换回来的。”

北北笑着:“唯独,只有放开手,才能获得各自的幸福。”

“连骁,不要强迫自己,责任不是爱情。你有尽责任的这份心,我已经很满足了。”她向前一步,握着他的手,认真道:“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再和他冷战下去吗?没有必要了。爱情勉强不来,没有了就没有了,与其守着,不如放手,各自寻找自己的天堂。

俊美的脸庞仿佛化做了大理石,找不到丝毫情绪的波动,在北北说完以后,房间里只有连骁的呼吸声,略略的微微的有些沉重,北北摒住呼吸,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一瞬不瞬的,直到,连骁挣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在要拧开门把的时候,他静默的回头看她,唇角越发紧了:

“——我真的想放了你。”

北北倏地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的容颜,在光影的迷蒙间,有着几分阴郁的落寞,他沉唇数秒,笑了笑,“如果我放了的话——你会后悔。”

“连……”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他拧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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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骁能有什么事,纯粹没事找事。叫人剁了手,拧了猪头丢会猪头家,猪头他爹妈哭天喊地的,宝贝儿子,唱戏似的。他看得很是满意,偏生不巧,遇到了周凯。周想的弟弟。周凯笑说:“连骁,你这可是真狠啊。自家的亲戚也剁手了?”

“我什么时候多了这门子的亲戚。”

“那是我说错了,是姐夫的亲戚,和你倒没什么关系。倒是连阳,这么一直睡着不是办法,不如交给我好了。”

“娘家人始终是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娘家人是外人,你也不见的是内人。毕竟隔了血缘,说不定还比不上我这个当舅舅的。”

“既然舅舅这么疼爱外甥,我这个叔叔自然要放手了。”

“那就多谢了。”

“彼此彼此,只希望你用好这张牌。”

连阳的舅舅老凯是把连阳弄走了,连骁也随意,倒不是不在乎了,而是,胜负不在于牌多大,而在于打牌的人。

连骁和连驰本就不是一母所生,既然不是一母

所生,有时候讨好反而碍了别人的眼。这人把有时候容易不安,要斩断不安,往往就会偏激。

当年连驰偏激了,于是他连骁也刀走偏锋了。

既然不曾拥有也就不在乎失去,既然掏心掏肺得到的却是不知所谓,那么他连骁,不要了,舍弃了,丢掉了。

坐在书房里,烟雾缭绕。

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兄弟照,那个挺拔却长他岁数的青年抱着年幼的他,男人笑得温和,而他却哭丧着脸,脸上还有擦伤。他都还记得,老头子说拍全家福,拍完了全家福然后就他和连驰兄弟照,那时候,连驰带着兄长的笑容抱着他,可是,连驰却在掐他。

这张照片,都是他痛得摔在地上,指着连驰说他掐我。老妈说不可以乱说,老爸问连驰,连驰很是难受的说没有。

这是他唯一的和连驰的单独合照,从那以后再没有了。这个,他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有着最善良最温柔的外表,但是内心全部都是毒蛇。

老妈永远不相信他说的话,老爸烦他,连驰用他的外表骗了所有的人。一直到他主动说要去国外。苏联,七岁的小孩只身一人到苏联,语言不通,人际不懂,被其他的小孩欺负过,被倒掉在树上,被从楼顶推下去,如果下面不是厚厚的积雪,他早死了他。

于是,他坏了,他也开始欺负别人,欺压别人,用错了方式,又被丢回了国内,然后被丢到农村,再然后被丢到美国……他就被人东丢一下,西扔一下,直到老妈去世才从美国回来,连驰结婚了,一个不愿意嫁给他的女人,一个以前连驰欺负他的时候,总是和连驰对着干的女孩,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连阳。

连骁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当周想是姐姐,可以说比起家人,周想更是他的姐姐。可是连驰都干了什么!!!

连驰缝了她,真正的缝了她。在他回国的那天夜里,用缝了周想的下|身。周想连站都站不起来,是他发现她不对,走路姿势不对,脸色苍白,满头的大汗,连驰说不用他管。就这么耗着,耗到周想栽在地上了才送去医院。

连骁没想到连驰能干出这么人神共愤的事。连驰偏就能跪在周想面前说对不起,都是你逼我的。我爱你,我爱你……

连骁觉得那时候连驰神经就不正常了,他对周想说:“我带你走!”周想摇头,“除非他死了,我哪里都去不了。阿骁,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得答应我,好好照顾小阳。”

“想姐,他脑子不正常了。”

“阿骁,爸上了年纪,妈又过世了,这事别告诉爸,我怕爸受不了。至于他,你要小心,现在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怎么会这样?”那时候,连骁是真的闹不明白。一直到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连驰太偏激了,老头子也好,周想也好,连阳也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谁抢?谁敢抢?哪怕是让连驰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苗头,他都会下手,直到他满意了,他拥有了,他就舒坦。

所以,老妈的死,大概也和连驰有关。

而他也成连驰下手的对象。

在外人面前,周想和连驰是幸福美满的父亲,老头子眼里也是那么和美的一对,可连骁知道,在周想笑容的背后是连驰的变|态!

周想一直拦着连驰,也一直拦着连骁,兄弟撕斗,手足相残,残忍至极。

他忍着,躲着,在国外风生水起,连驰却守着周想疯疯癫癫。

一直到老头子过世,老头子病重了,连骁才知道,老头子都清楚,老头子说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妈,也对不起周想,一直觉得亏欠了连驰,生下来就没了妈,太惯他了,却把他害成现在这样。他这个老子太失败了。

“阿骁,……除掉你哥吧。”

“你确定要我做掉你的宝贝儿子?”

“去做吧。你有这个资格。所有的人,也希望是你……”

于是,他做掉了连驰。对于连驰,他所有的亲情在年幼的时候就被化为泡影了。哥哥……哥哥……哥哥……从成天跟在连驰的身后,天天欢乐的叫连驰哥,到他冷冷的站在不远处,寒风彻骨的盯着那团火球,哥哥,你去死吧。

想姐……这样,你也彻底的自由了。

是的,周想看出来了,她说:“阿骁,我帮你。”

“不。想姐,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阿骁,我的自由从来都在他身上。其实,他会变成现在这样,阿骁,是因为我。是我,彻底把他内心的那头野兽给放出来了。”

“想姐?”

“事情因我而起,也必须由我亲自了结。”

“想姐,你想多了,这跟你没关系。”

“不!是因为我。阿骁,你所认识的他,和我所认识的他,不是一个人。你没有见过他最好的时候,你没不知道他曾经苍茫如雪,高洁如松,一如神仙。他内心的野兽,是我放不出来,如今,也必须由我把它关上了。阿骁,只有我关,他才会心甘情愿。”

于是,连驰走了,周想走了。

他回到老头子面前,看着这个老人,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傲视群雄,如今枯骨皑皑,对于大儿子的死,他流泪了,交代连骁,连家给连阳,终身不可碰金融。

连骁笑的苍茫:“你用溺爱毁灭了连驰,用冷酷毁灭了我。现在,你依然准备死后也毁掉连阳吗?爸,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哪怕你只站出来一次,哪怕你只相信我一句话,爸,我和连驰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阿骁……”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所谓的亲情,爸,真正残忍。我想,我以后大概再也不会相信亲情这两个字了。恭喜你,爸,你用亲情毁了你的两个儿子。”

是的,两个儿子。

连驰是被父亲火一般的疼爱给毁掉。

他是被父亲冰一般的冷酷给毁掉。

什么样的父亲,会让自己的小儿子去杀大儿子?

什么样的兄长,会想要自己弟弟的命?

而什么样的弟弟,会真的对哥哥下杀手?

老妈的遗书,多年后找到,不是连驰的生母,想要做个好母亲,疼爱连驰超过了自己的亲儿子,明知道自己的亲儿子被欺负,却始终不曾维护过,只能偷偷掉眼泪。

“……但是,妈妈是爱你的。一直一直都爱你的,阿骁,妈妈比任何人,比任何人都爱你,你一定要记得……”

他烧掉了遗书,事到如今,多说无用。

他已经连眼泪该怎么流都忘记了。。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因为觉得亏欠了连驰,爸妈没有站出来一次,谁也好,你们两个当中谁也好,只要有一个人,只要站出来一次,连驰不会无药可救,我也不会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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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骁打开|房门,北北已经躺在**睡着,臭习惯,改不了。还是得抱个枕头睡。他翻身上床,寻了个姿势,把她拉进怀里。

想到她说,要他放手。

从来不是放不放手的问题,而是做不到的的问题。

哪怕不爱了,他也喜欢抱着她,看着她乖巧的睡在自己的身边,那时候,没有冲动,可却想更贴近她一些,下颚靠着她的头顶,发丝撩得有些痒,也不曾想过拨开她撩着自己的头发,只是就着这份感觉闭上眼睛。

很满足很满足。心口涨得沉甸甸的犹如鼓动的气球。

他承认他有过很多的女人,在她之前。甚至在他第一次放手后,他又有了很多的女人,avror或者其他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女人,他冷眼旁观,抽离了灵魂的看着那些女人,在读清了她们眼里的野心和***后,回到她的身边,只有她,是以没有任何的***的眼睛看着他。

只有她不是。

敢给他气受,敢胡言乱语,敢成天没事就招惹他……唠唠叨叨,神经兮兮,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怕他?鬼扯,她也就是怕他的皮带。讨好他?那是因为她不想挨打。畏惧他?一句话不对就能跟他吵翻天,动不动就摔东西掀桌子,还闹离家出走,她能畏惧他?

和她在一起,他有聊不完的话题;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就跟做过山车似的;和她在一起,人生才是人生。

他的人生之前是一潭死水。除了和高山陈风的年幼那段时光外,他以后的人生都是被束缚着,不可以再胡闹了,因为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任性了,因为有很多人看着你。

所以,他爱她胡闹,她胡闹,他就心情好。

他失去的、没有办法再拥有的,全部都投注了在她身上,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让她像个孩子似简单快乐的生活。说他把她当成女儿养,没错。只有在他的监护下,她才不会改变,他也不能允许她改变。

呐,乖乖,我多想让你知道,你到底对我多宝贵。

没了你,我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