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南华大牢。wWw。QUaNbEn-xIAoShUO。cOM

大牢的最深处亮如白昼,所有的犯人都羡慕地朝那里张望着。

忽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所有的动作都凝在半空。

所有的表情都变成惊愕。

郎中累得满头大汗,将最后一根针刺了下去。

空气中静的要命,众人拼命地探出头,祈祷着李小*静地‘死去’。

忽然,大牢的深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犯人们紧张地望了过去,心也忽地一下揪了起来。

李小小醒了,缓缓睁开双眼,“好亮啊”,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我死了吗?”她问自己。

“还没死”郎中背后的男人回答。

“好了,醒了,没事了,那小的就取针了”郎中转身问赵泽。

“也好”赵泽坐在木桌旁,怜惜地望着皮包骨头似的李小小,身后站着一个软帽小厮,乃是女扮男装的上官宝儿。

“赵大哥,这女子也真可怜啊”宝儿叹息地说着,仿佛那个姑娘就是她。

“恩”赵泽没有多说什么,等郎中收拾完后叫他先行下去了,只有牢头一人垂手侍立在一旁,这是司马光吩咐的,得有个人作证,防止官员舞弊。

“宝儿,去把李姑娘扶起来”赵泽抬了抬手。

“哦!”

上官宝儿乖巧地上前,将李小小扶了起来,让她靠墙坐好。

“来,把这个给她服下!”赵泽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里边装着五粒蓝色的药丸。

“大人,这是何物啊?”牢头细声细气地问道。

“哦,这乃是大还丹,可以帮垂死之人叙命,怎么你不信吗?”赵泽瞥了牢头一眼,见他长得古怪便多留意了几分。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怎敢怀疑大人!”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赵泽偏过身,对上官宝儿说“给宝儿把这个给她温水服下”

“是,赵大哥”

宝儿接过那粒带着赵泽体温的蓝色小药丸,就着半碗清水让李小小服了下去。

牢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小小,想看看这大还丹到底有没有用。生怕中间出点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万一有了事他可不愿做替死鬼,一切都眼前的这个赵大人干的。

赵泽倒是信心十足地望着李小小,他想知道的是这神奇的药丸到底有用没,这可是去汴梁前苏素送他的宝贝,应该没问题的。

月圆时,土狼叫了起来,大牢内听得真真切切。

冰冷的气息下,李小小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气,枯萎的生命正在复苏,一点点、一点点,一抹嫣红正在蔓延,像植物的根爬上了姑娘的脸颊,一炷香后,奇迹出现了。

黯淡的眼神重新焕发了光彩,身体也恢复了气力,手脚竟然活动自如了。

李小小吃惊地望着赵泽,心说此人就是青天大老爷吗。

忽然,她起身跪倒,叩头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李小小谢大人救命之恩”

“好好,免礼吧,起来讲话就是”赵泽官气十足地说着,好不威风。

“是,大人”李小小慢慢站起身,尽管还有点虚弱,可是已无甚大碍,更何况还有一个好心的小哥扶着她。(这个小哥——就是上官宝儿扮的跟班小厮)

李小小并不敢抬头,她知道官府的规矩是不能抬头正视官老爷的,可是赵泽是官,只要一开口,什么事都好办,他要仔细端详一下李小小,于是叫她抬起头来。

弱不禁风的李小小胆怯地抬起下颌,赵泽眼前一亮,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细腰长腿,风姿婀娜动人,这是女犯李小小吗?

真不敢相信,原来古人真的很美、很纯,从那无邪的眼神里似乎可以看见她的心底。

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小小也似乎感觉了什么,这位大人长地好威风啊,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一看便是有福之人,莫非这位大人相中我了。

不可能、不可能,李小小在心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很快便清醒了,她是犯人,这位大人怎么会看中她,想到这李小小再次跪倒,泪水脱了线般滚落下来。

哭诉道:“求大人为民女主持正义啊,民女冤枉啊,庄老爷和夫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他们”

牢头在一旁看着心烦,轻轻咳嗽了一下,提醒道:“犯妇李小小,不要哭哭啼啼的,要好好回大人的话”

“无妨”赵泽抬手说道,“李小小你的冤情本官已经知道了,今晚来此就是想询问一下当天发生的事,你可要如实招来啊,否则本官也救不了你”

“是,大人”李小小擦干泪水,抬起头“大人问吧,民女会如实回答的”

“好”

木桌上早就摆放好了笔墨纸砚,只等赵泽一声令下,侍立在一旁的左师爷便会准确无误地录下犯人的口供,以备查阅。

开始前,赵泽叫左师爷落座,准备记录,然后才正式开始询问。

赵泽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本官姓赵,字伯颜,犯妇可是李小小啊”

“正是李小小”

“好,现在本官问你,上个月你家庄老爷和夫人死的时候是几号?”

“回大人,民女记得清清楚楚是初九重阳节”

“初九啊”赵泽对老黄历不是太懂,渺渺地问:“初九到底是几号?”

“啊,初九不就是初九吗?”李小小回答。

左师爷在南华干了十几年了,一听就知道赵泽问的什么意思,赶紧回答:“大人初九是十月二号”

“对,确实是十月二号”赵泽掐指一算,回答道,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做戏。

“现在本官再来问你,十月一号夜里你在哪?”

“回大人,民女睡在老爷和夫人隔壁的屋子里”

“有谁作证啊”

“这?”李小小想了想,回答:“民女记得回房前碰到了点灯的洪大叔”

“是叫洪宝的老人家吧”

“正是,大人”

“那么为何洪宝在证词里说是在五更天时才看见你回房啊?”赵泽盯着李小小的眼睛问道。

“大人,民女回房时才二更天,怎么会是五更天啊”

“恩”赵泽略有所思,过了一会,换了个问题“十月三号的早上,你几点起来的”

“十月三号?”李小小一时有点不适应这个叫法,过了一会回答:“应该是破晓时就醒了”

“破晓具体是几时?”

“大概是卯时,天才亮”

“你起床后去哪了?”

“回大人,民女起床后去了伙房,准备为老爷夫人做早饭”

“有谁看到你了?”赵泽不太高明地问道。

“是白大嫂,对白大嫂看到我了”

“可是白大嫂为何说没看到你啊”

“大人,民女说的句句属实啊,白大嫂是**的庄客,每日早起为伙房打水,民女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看到白大嫂,白大嫂也会看到民女啊…”李小小还要辩解,赵泽抬手止住了她。

“换个问题,李小小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民女今年十七岁了”

“三围是多少?”

“大人,何为三围啊?”李小小不解地问。

连师爷也停下了笔,想知道这个‘三围’二字到底怎么写?

赵泽自觉失言,忙改口道:“就是问你身长多少”

李小小回答:“民女的三围是五尺二寸左右”

“五尺二寸!”赵泽瞅了瞅李小小,觉得跟上官宝儿差不多一边高,那么也就是说她有一米六五了。

“伸出手来,让本官看看!”

“是大人!”李小小慢慢抬起手臂,露出小半截藕色的胳膊肘,尽管有点脏,还是可以看见白里透红的肌肤。

“手心朝上”赵泽凑近了几分。

李小小恭恭敬敬地伸出掌心,让赵泽观看。

其实,赵泽并不是为了看她的手心,而是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去看她的手指,指尖、指甲,以及脖子上的抓痕,尽管已经愈合,却还有五指印迹。

“好了,你站起来,本官要取你的掌纹”

“是…”李小小不知道何为掌纹,可是看这位大人用词如此高深玄妙,她反倒觉得自己很幸运,说不定真的可以翻案,沉冤昭雪。

赵泽取了一张宣纸、一只翡翠色的胭脂盒。

胭脂盒内盛的是公堂上用的印泥,打开后让李小小在胭脂盒里按了两下,然后再叫她将手掌按在宣纸之上,取了掌纹。

左师爷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虽然说不清为何要取掌纹,却也冥冥中发觉点什么,也许是跟破案有关,他这样想着。

“好了,掌纹取好了,本官还有一事相问”

“大人请问吧”李小小识趣地退后一步,正欲屈膝跪下,赵泽说道:“免了,就站着回话吧”

“遵命大人”

“本官想知道,你脖子上的五指抓痕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民女也不知道,只是夜里做了个恶梦,有人死死地掐住了民女的脖子,惊醒后就有了这五指抓痕”

赵泽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庄老爷死的那天你穿的是哪件衣裳?”

“回大人是那件青纱衣”

“十月二号那天,你穿的是哪件衣裳,也就是庄老爷死的头一天”

“民女记得,应该是白布衫,桃红裙子,蓝比甲”

“恩,不错,不知李姑娘是否记得,白布衫缺了一角啊?”

“民女不知!”李小小有苦难言地回答着。

赵泽松了口气,从师爷的手里接过供词看了看,竟然一字不差,忙惊讶地问道:“左师爷,你写的好快啊”

左师爷还以为赵泽在埋怨他,赶紧起身回答:“请大人明察,若是有哪里写错了,小的这就改正,绝不敢怠慢”

赵泽笑了笑,略有深意告诉他:“那倒不是,师爷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连一处涂抹都没有,竟然分毫不差,本官甚为欣喜”

左师爷心里一动,忙上前一步:“不敢当,在大人面前献丑了,小的那两笔难等大雅之堂,司马大人的字才真正是好啊!”

“嗳,不用谦虚嘛,本官过会找你谈点事,你先坐下吧”赵泽善意地说道。

“是,大人!”左师爷忙弓腰坐了下来,重新拾起笔,准备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