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将皇帝的赏赐物品登记入库的张朝恩,在得知驸马夫妇已回来后,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把库房的账单丢给了在一边的内院管事刘金财,并不忘嘱咐:“每一件都仔细登记好了,这些都在内务府入册了的,要是少了一串珠子,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刘金财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哎,大总管您只管交给我吧,也就您喜欢事事亲为,公主不知该多放心把诸事都交给您打理呢,我晓得的。”

张朝恩点点头,抬脚就朝白芷园去了。

楚歌和郑珣一回到白芷园,羽烟立即拿来了手炉给楚歌暖手,秀烟则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茶。

之前服侍楚歌的都是云烟月烟,所以楚歌倒有些不习惯,她安慰自己反正总有一大帮人跟在自己后面,于是心里也接纳了羽烟秀烟。

云烟把楚歌的貂皮大氅挂好在衣搭上后,请示道:“公主,迪雅姑娘该如何安置?”

迪雅就是郑珣买回来给楚歌做奶酪子的小姑娘,这次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回来了。

楚歌道:“让大总管看着安排,既然大总管回来了,以后府里的事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办。”

“诺。”按以前的规矩办,就是先由大总管过目,大总管处置好了,再把结果告诉公主,公主若觉得可行,就按照大总管的安排来办。公主又准备开始躲懒享福了,想想大总管不在的那段时日,阖府上下真是鸡飞狗跳,还是大总管靠得住。

云烟立即带人下去了。

因为楚歌郑珣回来得突然,所以厨房那边估摸要等上一等才能吃得上热菜热饭。

楚歌的晕车症还没缓解,所以没什么胃口,最近她不是喝粥就是喝汤,嘴巴淡得很,想吃点别的解馋。

她问:“让厨房那边别折腾了,给我下一碗臊子面就好。”说完才想起郑珣不一定喜欢吃,又看了看他。

郑珣从来不挑食,楚歌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我和你一样。”

楚歌又多加了一句:“面条要细长,一定要细,这么细。”楚歌比划了一下。

三烟都垂着头抖了抖肩,公主以前对吃食可从没这样讲究过。

郑珣也被她较真的模样逗笑了,顺带接过她的话茬:“红油只放一点就好,汤味只需有一点儿酸辣,别整太油腻了,公主还没大好,今日只是解解馋。”

“诺,我这就去跟师傅说。”月烟福了福身,也出去了。

楚歌瞪大眼睛:“这样还是臊子面吗?”

郑珣刮了刮她的鼻子:“等你身子好了,再让厨房给你做。”

楚歌赶紧别过脸去,没看羽烟秀烟在偷笑嘛。

这边楚歌刚要给郑珣看他儿子女儿的画像,外头就传来“大总管求见”的声音。

张朝恩可没想到驸马也在,他刚在路上碰到云烟,解决了迪雅的问题耽搁了一些时间。

楚歌让秀烟给张朝恩搬来绣墩,张朝恩道了谢,方才坐下。

“公主怎么又回来了,这舟车劳顿的,可别累坏了身子。也是我疏忽,没让厨房那边备着菜,只好劳烦公主等上一等了。”

楚歌还以为张朝恩找自己有什么大事,一听人家是来关心自己的,而且看张朝恩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也没吃上饭呢,不由心下感叹管家不容易啊。

“驸马明天还要去坐班,我一个人在别苑也没意思,就和驸马一道回来了。”

楚歌细心的发现张朝恩穿得似乎挺少的,衣领看着也有些磨损,加上张朝恩显老,给楚歌一种爷爷辈的感觉,关怀的话就脱口而出了,“最近天气挺冷的,张总管还是多穿一点吧。库里头还有很多布匹吧,明天开库给我这屋子里的人各做一套冬衣吧,余下的就各赏些铜钱,张总管觉得如何?”

张朝恩第一次得到公主的关心,心情有些复杂,怎么说这博姬公主也算是他在宫里看着一点点长大,后来出嫁了,他奉皇后之命跟随公主来到源州。

公主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待人有些不温不火,喜欢端着公主的架子,后来知道皇帝将她许给驸马的用意后,对他更是冷淡了,连带着对驸马也是有些疏离的意味在里头。

他不知道公主性情转变的缘由,只得小心应付:“库房里倒是很多布匹,明儿我让人拿来给公主亲自挑一挑,公主许久没做衣裳了,恐怕还是重新量一回尺寸才好。”

楚歌知道博姬公主的家底还是很可观的,皇帝逢年过节都会赏赐她一大批财物,加上田庄和玉矿的收入,公主府上下才一百多口人,博姬公主又不爱花钱,所以三年攒下来,已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没错,楚歌是昨晚才知道博姬公主居然有一处玉矿,这处玉矿是她生下龙凤胎后,皇帝赏给她的。规模很小,每年挖掘出来的好玉也不多,但怎么说也是一处不可轻视的财产呐!不过玉矿都是张朝恩在打理,楚歌决定跟张朝恩搞好关系,到时候用起钱来也方便开口。她不想管钱,只想花钱。

“好,明天你也过来跟我们一块儿挑吧,到时候一块儿送去针线房。”

“我也要做新衣?”张朝恩彻底摸不准楚歌想干什么了。

“对呀,我与驸马,云烟她们四个丫鬟,加上张总管你,一共七套衣裳,你可得催紧点儿,让那些绣娘赶在下雪前做好。”

郑珣说了一句:“这是公主的心意,张总管就别推辞了。”

张朝恩这才清醒过来,也是,他刚才可真糊涂了,还想问一句为什么。

“那就多谢公主了。”

羽烟秀烟也有些受宠若惊,一脸欣喜的跟楚歌道谢。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屋子里点上了八宝琉璃宫灯,张朝恩手里还有事儿,就去忙了。

这时月烟也回来了,她的声音总是充满着一点儿雀跃:“公主,您的面做好了,我可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师傅做的呢,既让他多放了些臊子,又不让他做得腻味,您尝尝可满意。”

两名丫鬟伺候楚歌郑珣用温水净手,又递上面巾给他们拭干。

羽烟秀烟接过两名丫鬟手里的食盒,一一将玉箸、玉碗等布好,待两碗臊子面端出来,楚歌看了看摆在郑珣面前的那碗,面条细长,厚薄均匀,臊子鲜香,面汤油光红润,味鲜香浑厚。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颜色寡淡得跟白水煮面似的,顿时有一种换过来的冲动。

月烟没忘楚歌饭后喜欢吃一碗奶酪子,去厨房的时候也让迪雅给楚歌做了一份。

“你们也下去吃饭吧,我和驸马就不用人在一旁伺候了。”

羽烟秀烟当然不知道楚歌立的新规矩,还是月烟使了个眼色,三烟和那四名丫鬟才出了屋子。月烟对其中两名道:“你们就在外边候着,等公主吃饱了再进去收拾。”

“诺。”

虽然楚歌的那碗面看着清淡,可汤汁十分鲜美,便很满意,她一边吃一边偷看郑珣,心里甜得跟什么似的。

郑珣看着她吃得高兴,心情亦是十分愉悦。

最后两人各吃了半碗奶酪子,这才放下碗筷。

外头守候的两名丫鬟听见里面的两位主子约莫是吃饱了,这才打帘栊进来,低眉顺目的将东西收拾了。

“热水备好了吗?”

“回驸马的话,备好了,可是现在要用?”

“半个时辰后再用。”楚歌可不想一吃饱就沐浴,胃还撑着呢。

两名丫鬟又应了声诺,就出去了。

楚歌对郑珣道:“给你看一样东西,张总管带回来的。”

她打开那个盒子,拿出了那幅画,郑珣盯着看了很久,脸上也没有很激动的表情,楚歌有些不解,莫非驸马不想自己的儿子女儿?

郑珣收好那幅画,“今年父皇会让我们提前些回去给览儿月儿庆生,你有什么想带给他们的,现在可以准备了,到时候我会找机会说服父皇,把他们接到我们身边,以后我们就不分开了。”

“你怎么知道父皇会给他们庆生?”

郑珣当然知道,但他还没打算跟楚歌坦白,她肯定无法接受,还是再过一段时间吧,这次回京还会有不少风波呢。

至于画上的宋歆歆,郑珣记得清楚,她前世在览儿月儿面前说了很多歌儿的坏话,导致览儿月儿跟歌儿不亲近,这次要早一点把他们接到身边,再慢慢跟宋歆歆算这笔账。

“览儿月儿今年满三岁了,你不想回去看看他们吗?”郑珣巧妙的转了话题。

楚歌浑然不觉的说道:“自然是想的,那我得好好想想给他们带些什么,他们会不会认不出我呀?”楚歌觉得既然接受了郑珣,那么博姬公主的一双儿女也是要接受的,何况是那么萌的一对小包子!

但她又有些害怕,都说皇宫是非多,她这个冒牌的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

“别担心,有李嬷嬷带着他们,哪里会认不出你。”

李嬷嬷是博姬公主的奶娘,郑览郑揽月被接回京城后,她也跟着去了。尽管她一心在姐弟俩面前维护博姬公主的形象,但势单力薄的她又怎么防得了别有用心的宋歆歆呢。

郑珣的打算是把姐弟俩接回来后,再慢慢让楚歌和他们亲近。

也只能如此了,楚歌心想。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秀烟领着四名丫鬟进来服侍他们沐浴。

楚歌沐浴要自己动手,所以不需要人服侍,等她洗好了,郑珣才去洗。

秀烟就用帕子给楚歌绞干头发,内室的地龙烧得很暖,楚歌歪躺在小榻上昏昏欲睡,还是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她才没有完全睡着。

郑珣沐浴出来后,看到秀烟在给楚歌绞头发,不免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接过帕子亲自给楚歌绞。

秀烟就指挥四名丫鬟叠被铺床,末了对楚歌道:“公主,床铺好了。”

楚歌坐起来,“嗯,把这小榻也撤了吧。”

“驸马今晚可是要宿在公主这里?”

“以后都宿在这里,明天去白芍园把驸马的东西都搬过来吧。”

秀烟便不再多问,四名丫鬟抬着小榻,动作小心的出去了。

郑珣笑看着楚歌,直看得楚歌心慌意乱,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得躲进被子里。

“还没给你捏脖子呢。”

楚歌把头伸出来,郑珣给她拿捏了好一会儿才停。

“早知道就先捏了脖子,再去洗澡了。”

“明天早上让云烟给你捏捏,我要早起,就不吵你了。”

郑珣一进被窝,楚歌感到一股凉意,偏偏郑珣非要挨着她凑,她只好任由他抱着不作声。

“你身边的那四个丫鬟也到了配人的年纪了,明天你问问她们,看看她们是怎么想的。”

郑珣没由来的一句话,让楚歌摸不着头脑,原谅她没有“十四就可以结婚生子”的概念吧,她可是红旗下的五好青年。

“那我明天问问。”

秀烟是绝对不能留在歌儿身边了,想想她前世对歌儿做过的事,郑珣就不愿让她在歌儿身边多待一天。

白术园是张大总管居住的院子。

得知驸马宿在了公主那里,张大总管这才安心的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