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长乐宫,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暗沉的气息。

太后因病静养,即使是皇帝也轻易见不到太后,所以当长乐宫那边传出太后要见博姬公主的时候,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皇宫上下的人都听说了博姬公主抄了一手“好”佛经送给太后,太后看了之后要好好表扬表扬博姬公主呢。

皇后听说了此事,对柳依依道:“博姬公主越发胆儿大了,你若是能有她一半的心,就该好好劝赵王长进些,这三天两头往外跑,皇上连他的影儿都见不着,还不如齐王隔三差五的写一篇文章来请皇上指点呢。”

柳依依羞赧的低下了头。

而宋歆歆听说了此事,心里倒是希望宋楚歌再蠢一点儿,最好在太后面前说错什么话,太后就能把她关去小佛堂,让她抄佛经抄个够。她以为一两卷佛经就能获得太后的青睐吗?

月美人得知这个消息时,博姬公主已经去了长乐宫好一段时间了,兰熙不免担忧的问:“博姬公主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月美人保养得很好,一点儿也不像是三十多岁的母亲,反而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来岁。她淡淡的道:“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博姬公主安然无恙的从长乐宫出来了,她还得了一盒治筋骨有奇效的膏药,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博姬公主手受伤了还能抄佛经,足见其诚意,故该得到嘉奖。

皇帝当天就派内务府那边抬了很多赏赐过来,那一长串的礼单,直听得水柔阁众人合不拢嘴。张朝恩直觉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博姬公主肯定还做了其他事情讨得了太后的欢心。

能够转危为安,楚歌也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当时在长乐宫的情形,楚歌依然经不住后怕。

等张朝恩把内务府的赏赐都入了册,长乐宫那边又来人了,楚歌原以为太后还有什么事情找她,结果却是太后身边的钟姑姑亲自抱了一只雪团似的哈巴狗来,说是太后送给郑览郑揽月玩儿的。楚歌受宠若惊,她去长乐宫时,只是多看了这只哈巴狗两眼,这太后就给她送过来了,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最后还是郑览郑揽月强烈表达出对狗狗的喜爱,钟姑姑便将狗狗直接给他们牵着,只嘱咐楚歌可以多带孩子去长乐宫看看太后,太后可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楚歌看着李嬷嬷,李嬷嬷笑道:“公主可是担心览少爷月姑娘会冲撞太后?”

楚歌点头,李嬷嬷道:“公主且放心,那么多人看着太后呢,就算览少爷月姑娘再调皮,怎么着也出不了差错。听说这只哈巴狗,是番邦的使臣带来的,太后瞧着喜欢,就留了下来。”

原来这只哈巴狗还有这么大的来头,楚歌越发不敢怠慢它,在长乐宫里,这只哈巴狗就叫雪团,楚歌也不打算给狗狗换名字,依然叫它雪团。

雪团显然是一只聪明活泼的狗,它很快征服了郑览和郑揽月,带着姐弟俩满屋子的跑,水柔阁霎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郑揽月很大方的想把姜丝梅分给雪团吃,楚歌只得跟她强调雪团是不吃姜丝梅的,郑揽月感到有些孤独,楚歌想到可以给雪团做一件衣服再做四双袜子给它穿上,这样打扮起来肯定更惹人喜欢。

郑揽月知道雪团也可以穿衣服时,高兴得直拍手,郑览的关注点还在雪团身上,专注的跟雪团玩。

李嬷嬷和羽烟立即拿来针线和布料,按着雪团的尺寸缝了一件粉色的小袄给它穿上,又缝了四只小袜子套在雪团的短腿上,雪团顿时看起来神采奕奕。

有了雪团,郑览他们也不怎么黏着楚歌了,楚歌就让雪团和姐弟俩到**滚着玩,雪团毕竟是太后身边的宠物,浑身上下干净着呢,钟姑姑还把照顾雪团的小黄门留了下来,继续照顾雪团。

楚歌带着郑览郑揽月和雪团去给太后请安时,皇后和众位嫔妃也在。数十道异样的目光落在楚歌身上,令楚歌倍感压力山大。

太后确实如钟姑姑所说,喜欢孩子,郑览郑揽月今天是特意被楚歌打扮过的,挑了鲜亮的衣裳,这衣裳被改成了窄袖,袖口缝里一圈狐毛滚边,只是稍加点缀,效果却萌了三倍。

姐弟俩成功的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在规矩给太后请了安,太后就把他们叫到了身边,雪团也颠儿颠儿的摇着小尾巴凑了上去。楚歌原先还担心他们童言无忌,忘记她的嘱咐,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郑揽月一上去就赞美太后:“太后您好慈祥好美丽,我好喜欢你。”

郑览这回却不重复郑揽月的话了,他对太后说:“太后我好喜欢你,也好喜欢雪团。”在楚歌的纠正下,郑览吐字比以前清楚了些。

太后别提笑得多开心了,立即叫钟姑姑赏了他们一对玉如意,楚歌拉着姐弟俩谢恩,众人对楚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随后太后表示有些累,众人各自回宫了。楚歌带着姐弟俩走在最后,才走没多远,钟姑姑就追了上来,表示太后有话对她说。羽烟紫烟带着姐弟俩先回水柔阁

楚歌只好返回长乐宫,太后的精神瞧着有些不济,除了钟姑姑在场,长乐宫里只有楚歌她们三人。

太后给楚歌赐坐,离太后很近,楚歌不知道太后又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只得眼观眼鼻观鼻,正襟危坐。

太后道:“陪哀家说话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楚歌如实道:“是有一点儿,担心说错话,祖母不喜,把我赶出去。”楚歌直接用祖母来称呼太后,起初还担心太后会生气,但她发现太后并不介意,所以就不改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在我面前紧张过,去了源州再回来,就变得紧张了?”太后也直接用我来自称了。

楚歌跪下来:“以前是我不懂事,处处和祖母作对,惹祖母不高兴。现在哄着祖母还来不及,哪能不小心着些。”

太后这才有了些笑意,“起来说话吧,是有一点懂事的样子了,比朝月长进了许多。”

楚歌老实坐好:“祖母谬赞了,我像朝月妹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不懂事的。”

太后赞同的点头:“嫁了人,作了母亲,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意而为了。驸马待你如何?”

“待我很好。”

太后观察了楚歌一会儿,见她回答得很坦荡,又道:“皇上告诉了你驸马的身份了吗?”

楚歌吃惊的看着太后,她下意识的回答:“告诉了。”手心紧张得冒冷汗,太后知道郑珣的身份并不奇怪,皇后也知道,只是她们之前没有跟楚歌提过关于郑珣的话题,今天太后特意留下她,是想说些什么呢?要是被太后看出点儿什么,楚歌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心里一定恨极了皇上吧……”

“祖母,”楚歌抬头,对上太后那双不甚清亮的眼睛,“祖母说得没错。”她并不算欺骗太后,博姬公主的确是恨过皇帝的,但楚歌对皇帝却没什么感觉。

太后在钟姑姑的搀扶下走到楚歌面前,楚歌也只得站起来,太后身上那种压倒性的气势立即笼罩在楚歌周围,“我并不想替皇上说些什么好话,你既然生在了皇家就该知道,帝王家最是无情,卖女求荣,弑父夺位,兄弟相残,每个朝代都有。只是你的运气不好,恰好被皇上选为了棋子。如果没有你,或许也可以是安阳,也可以是宜陵,亦或是朝月,总之,这便是公主的悲哀。”

太后叹了一口气,“想当年,我跟随你祖父揭竿起义四处征战,大燕的国运到了哀乐帝手里,是注定要亡的。要不是你祖父为了稳住朝堂,而放任燕朝余党的逃窜,皇上也无须为了那帮时刻想着反陈复燕的乱党而忧心。假如能牺牲一个你,换取大陈的安稳,便是我,也会这样做。”

楚歌完全傻掉了,太后在跟她说大陈秘史?那么接下来就该劝她坚定的站在皇帝这一边而抛弃郑珣了吧?

没想到太后却说:“你可知驸马的父亲是谁吗?”

楚歌摇头,这个郑珣倒没跟她说过,皇帝也没跟博姬公主说过,博姬公主只是知道郑珣身上流着燕朝皇家的血,具体的生父生母还真不知道。

太后对钟姑姑说:“走吧,我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钟姑姑给太后拿来狐裘披风和金丝镂空雕花手炉,楚歌也披上披风,跟着太后走出长乐宫,外边已经有两个不起眼的软轿放着了,楚歌坐上了其中一个,钟姑姑和太后坐上稍微大一点的那个。无须吩咐,轿夫就往长乐宫后面穿进了那条石子小径。

太后是要带她去见郑珣的生父吧?如果说楚歌对此不感兴趣那是假的,只是她没想到郑珣的父亲还活着,那么郑珣的母亲呢?是否也还活着?楚歌一边期待着,一边又莫名的紧张,她这算是去见公公的节奏了吗?

坐在软轿上,轿夫的步伐平稳,轿身的摇晃幅度很小,看来这四名轿夫都不是普通人,否则也没见太后带上侍卫。太后轻车从简,想来是不愿引人注目,楚歌也不敢掀开帘子看,她只能在心里默数着,一直数到了一千下,轿夫才停下来。

“姑娘,出来吧。”那是钟姑姑的声音,既然喊她姑娘,她们应该出了皇宫了。

楚歌掀开帘子,原来他们来到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周围都是朱门大户的宅子,而软轿就停在了匾额为“荣华府”的府门前。

钟姑姑上前敲了几下门,楚歌搀扶着太后上了台阶,一名容貌妍丽的少女开了门,里面栽种着许多翠竹,白雪与绿竹相应,很有几分清冷的味道。

那名少女掩上门后,轻轻对太后一福,声音如黄莺出谷:“见过太后,陇西侯正在里面饮酒,恐怕酒后失态冲撞了太后,且容奴婢去通报一声……”

太后摆摆手:“就这样去见吧,哀家又不是没见过陇西侯酒后失态的样子。”

少女带着她们一路穿过了很多相连的回廊,来到一个类似日式风格的小庭院,楚歌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和脂粉味,顿时被呛到,钟姑姑早已给太后准备好了一块香帕,太后用以掩住鼻子,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

庭院里的雪被清扫得很干净,木板回廊上横七竖八的摆着酒瓶、酒杯、一名穿得很随意的男子和他身边的两名妖娆的女子。

那名男子正在就着其中一名女子的手喝酒,余光瞥见太后他们,也不惊慌,直喝完了那杯酒,这才挥手让那两名女子退下去。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半敞的深衣,坐直来,也不行礼,只是用很随意的语气对太后道:“太后驾临,禹有失远迎,还望太后莫怪。”他嘴里说着莫怪,实际上却一点儿也不担忧太后会怪罪的样子。

楚歌略微回忆了一下,燕朝皇室复姓闻人,那么郑珣就是这位陇西侯闻人禹之子了。燕朝亡了,身为皇族的闻人禹却能在这座荣华府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楚歌不由得想起来李后主,只是李煜至少还有诗词流传于世,而闻人禹似乎在燕朝皇族里很默默无名。郑珣不愿跟她提起闻人禹,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那么郑珣的母亲又会是谁呢?楚歌难以想象郑珣从小是怎么过来的。

那名少女急忙去收拾回廊上了酒瓶酒杯,闻人禹道:“绿朱,还是请太后移步绿竹轩吧。”

闻人禹站了起来,步态优雅的走在了前面,跟刚才那个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楚歌不得不承认闻人禹正经起来的时候,堪称一位美大叔,郑珣的容貌起码有五分继承了闻人禹的。

绿竹轩窗明几净,淡淡的熏香若有若无,楚歌深吸了两口气,刚才鼻子里的那股味儿终是散了。

名唤绿朱的少女分别给太后和楚歌倒了茶,这才退下。

闻人禹只是闻茶香,并不喝茶,太后浅尝了一口,道:“你可知哀家身边的这位姑娘是谁?”

闻人禹便将目光移向楚歌,很快又收回去,“此等天人之姿,非博姬公主莫属。”

太后道:“哀家还以为你眼里除了美酒,再无他物,原来你还知道哀家的孙女博姬公主,那你可知博姬公主的驸马又是何人?”

闻人禹道:“太后莫要跟禹打哑谜了,这驸马是谁禹确实不知,太后若肯告之,禹定当铭记于心。”

楚歌心里咯噔一下,闻人禹居然不知道郑珣吗?那么皇帝跟闻人禹比起来,简直还称得上是一位稍微正常的父亲了不是吗?至少博姬公主在皇帝眼里还是女儿,而郑珣,却是闻人禹未知的一个存在。

楚歌心里忽然替郑珣生出了一丝悲凉。

“博姬公主的驸马,正是你的儿子郑珣。”

闻人禹失手打翻了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渣姬的朋友都在唤工作,渣姬也开始着手论文和工作了。昨天舍友问渣姬码字有多赚钱,渣姬说只能给自己添两个荤菜,舍友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