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郑珣刚到州牧府,就遇到了李郡守,面对李郡守两眼放精光的眼神,郑珣选择无视。

奈何李郡守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脸皮够厚,他直接问郑珣昨天为何急冲冲的回家了,是不是家中有急事。

郑珣只是简单的说公主身体微恙,所以赶回去看看,现已无大碍。

李郡守表示了遗憾,然后说驸马本应该多回去陪一陪公主,等下班了,他再让人送一份薄礼给公主,以表慰问之情云云。

郑珣则说不必太客气,只要心意到了即可。

李郡守赶紧接话:“公主既然抱恙在府,想必会觉烦闷,大人不妨多带公主出来走走,昨日内人从胡市买了一个奇童,尤擅音律,无论什么曲子,只要在他面前哼唱一边,他便可完整的弹奏出来。听闻公主喜爱音律,内人想把此奇人赠予公主,还望大人代公主收下。”

郑珣想了想,也不客气,歌儿似乎很久不作曲填词了,以前她是那么热衷于此的。

楚歌翻了大半天的书,被里面没有标点的骈四俪六绕得晕乎乎的,只得放弃了用看书来解闷的想法,让云烟给她按一按脖子。

“公主公主不好了!”

帘栊一掀,月烟一阵风似跑进来:“公主,驸马带了一个小孩回来!”

对于月烟的大呼小叫,云烟暗地里让她以后注意点,今时不同往日,做什么都要上点心。

月烟忙不迭的应下,兴奋的对楚歌道:“公主,驸马带来的那个小孩就在北上房,他长得可讨人喜欢了,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楚歌不知道郑珣又要对她放什么大招,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出去走两圈的机会,于是点了点头。

云烟本想劝楚歌过两日再去看,既然是驸马带回来的,肯定跑不了,左右不过是拿来搏公主一笑的,何必巴巴的过去呢。可转念一想,这孩子的到来,大概是让公主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小少爷和小姐吧,也不知道公主一家何时能团聚,只要公主开心,去看看这孩子又何妨。

收拾妥当之后,楚歌像一个粽子似的在云烟和月烟的陪伴下,第一次踏出了房间。

由于地处西北,此时的安郡已经入冬了。抬头可见密布的阴云,不时有阵阵凛冽的疾风刮过,要不是楚歌披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带着兜帽,她这身子骨,还真吃不消,无怪云烟一直拦着不让她出去了。

记忆中的北上房就是白芷园垂花拱门出去的右手边那间,平时作为博姬公主的琴室,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

因为得知公主会来,北上房里的四个角落都烧了一盆银骨碳,楚歌一踏进去就觉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只见这间琴室布置典雅,四根粗壮的房梁垂下淡紫色的帐幔,皆用小银钩归至一边,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矮榻,一架琴案,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看来这个博姬公主,不尚奢华。

楚歌的鼻子被冻得有些红,幸好抱着一个小手炉,否则她就要瑟瑟发抖了。

楚歌是典型的南方人,从小在南方沿海城市长大,连雪都没见过,她琢磨着这个寒冬怕是要在房间里度过了。

云烟和月烟紧接着进来了,她们看到驸马正在替公主解大氅,动作小心翼翼又仔细,便识趣的转过身,垂下眼睑。

楚歌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好吗。

可惜云烟和月烟听不到楚歌内心的呐喊,等郑珣把大氅递给身边的丫鬟,楚歌环顾房间一圈也没看到小孩的影子,不由得问:“人呢?”

“让人带下去收拾了,总不能什么人都往公主面前带。”

“哦。”楚歌选择性忽视郑珣那宠溺的目光。

郑珣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楚歌故作淡定的跟着他走到一张矮榻前,矮榻前的琴案空无一物,楚歌顺势坐下,郑珣则站在她的身侧,二烟只得靠边站。

“他们说这孩子擅音律,公主若是想听什么,就让他弹奏给你听,最近天气变凉了,可别把手冻坏了。”

楚歌一听这孩子原来是乐器高手,兴致降低了很多,她喜欢的是流行音乐,不是什么《高山流水》之类的古曲,看来,公主府又要多养一个闲人了。

这时,房间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丫鬟,一个就是郑珣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楚歌一看到那个男孩的时候,整个人都乐了,这一看就是小胖子嘛。

包子脸,招风耳,虎头虎脑,肉肉的,要是在他头上戴一对耳朵,绝对萌萌哒。

这孩子真的是乐器高手吗?

楚歌一想到他弹琴时笨拙的样子,不小心笑出了声。

于是,大家都把视线投向了她,楚歌赶紧问:“你的名字?”

大约是有人对他交待过什么,男孩双手相叠,以手背贴着额头,然后朝楚歌跪下,伏身答道:“草民没有名字,请公主赐名。”即便有名字,那也属于过去了,当然是主子喜欢叫什么便是什么,哪有主子迁就他们的理儿。

楚歌想了想,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她实在取名无能,便扭头向郑珣求助。

郑珣没想到楚歌会求助于自己,这种小事,她以前从来不喜欢假手于他人的。

许是室内不通风的缘故,楚歌的面庞有些泛红,眉目如画,娇态非常,郑珣弯腰轻声在她耳畔说了一个名字。

这番动作落在别人眼中是说不出的亲昵,楚歌自己浑然不觉,她乐得省了一件麻烦事,然后对还跪着的男孩道:“以后就叫你子归吧。”

子归以额贴地,再三叩拜楚歌。

楚歌赶紧让人给子归赐坐,还好她穿在了公主的身上,否则给人跪来跪去的,那得多心塞。

郑珣问:“听闻你擅音律,不知可听过公主做的曲?”

子归年纪虽小,但答起话来从容淡定:“公主盛名,子归望尘莫及,但公主早年所做的五支曲子,子归皆听过。”

“哦,那你说说分别是哪五支?”

“《歌尽梨花辞》、《南风》、《月下思美人》、《浅吟》以及《帝都赋》。”子归一口气说完,剩下楚歌斯巴达,要是让她来回答这个问题,她肯定说不出来。

郑珣满意的点头,楚歌赶紧表态:“那你就弹一曲《歌尽梨花辞》看看。”

满屋寂静。

子归那微胖的身躯又跪了下来,他终于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子归不敢。”

楚歌不解,这首不是博姬公主的成名曲吗?难道有规定不能弹?

这时云烟终于派上了用场,“公主,此曲乃是用独弦琴弹奏的,当年陛下曾下禁令,除了您可以使用独弦琴以外,他人是不能奏独弦琴的。您莫不是忘了?”

楚歌赶紧下台阶:“给你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那就随便换一曲吧。”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楚歌给她的便宜父皇贴上了□□者的标签,看来以后不能乱说话,还是想清楚再说吧。

有丫鬟小心翼翼的捧了一架瑶琴过来,并把琴案移到了子归面前,另一名丫鬟将琴案上的青花乳足香炉里的香末点燃,又有一名丫鬟端来铜盆和棉巾给子归净手。这一系列的举动让楚歌看得眼花缭乱,原来弹一首曲子还那么讲究。

待子归蓄势待发,拨弄了第一个音,然后以迅雷之势奏了一段节奏感很强的曲子,那翻飞的五指,那敏捷的身手,简直就判若两人。

楚歌无力吐槽了。这是博姬公主做的曲?完全看不出来,原来公主喜欢重口味的。

此曲从头至尾都是高昂嘹亮的画风,颇有点《黄河大合唱》之风范。

一曲奏毕,满座皆惊。

楚歌率先鼓掌,其他人也跟着拍手,这孩子小小年纪技能就如此狂拽了,假如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前途光明,养成什么的,最有爱了。

楚歌让云烟去安排子归的衣食住行,她自己则踩着饭点回到房间。

尽管今天没有做什么事,可楚歌却觉得有些困,她打算先睡一会儿再起来吃晚饭,可郑珣不给她这个机会,理由是饿着睡觉不好。

楚歌万般无奈之下,半眯着眼胡乱吃了一通,连郑珣夹了几块猪肝送到她嘴里,她都没发觉。

“睡觉。”

楚歌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了,她重心不稳的站起来,结果直接往郑珣身上靠,郑珣扶住了她,对身后的月烟道:“还不快去给公主叠被铺床。”

打横抱起楚歌,似乎她的身子轻了些,郑珣不免心疼她失去孩子吃的苦。

等他抱着楚歌进到内室,月烟和另外两个丫鬟已动作迅速的铺好了床,见驸马抱着公主进来了,立即识趣的退了出去。

月烟一出来,便听到云烟唤她,她跑到云烟面前,问:“子归安顿好了吗?”她觉得子归肉呼呼的很面善,想来公主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吧。

“安顿好了。公主呢,你们怎么都出来了?”云烟疑惑的问道。

“驸马在里面照顾公主呢。”

“公主这么早就休息了吗?她吃了晚饭吗?”云烟可从没见过公主这么早休息的,公主的作息向来很规律,吃罢晚饭,总要看会儿书才休息的。

“吃过了,和驸马一块儿吃的,公主似乎很累,驸马便扶公主去休息了。”公主能跟驸马和好,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云烟也不多问,公主最近的变化是挺大的,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总归要以后才能知道了。

楚歌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浑然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听到动静,云烟率领五个丫鬟鱼贯而入,伺候楚歌起床。

起初面对她们的服侍,楚歌还会心怀愧疚,后来习惯了,竟没什么罪恶感了,真是万恶的阶级社会。

楚歌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摆弄,今日云烟居然摆出了好几套珠光宝气的头面给楚歌选,楚歌不由的问:“今日是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