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中央被清理出来一块空地,今日当值的王太医正在给赵王妃柳依依把脉。赵王宋祯和皇后紧张的围着太医,皇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齐王宋煦陪着齐王妃上官嫣然跪在一边,月美人脸上尽显焦急的神色。

其他人偶有窃窃私语的,但都很快噤声。楚歌和郑珣进来的时候众人也没觉察,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赵王妃身上。要知道赵王妃是有身孕的,若是这一摔摔出好歹来,这对齐王可有些不利。

楚歌和郑珣都觉得事情未免太蹊跷了,柳依依和上官嫣然去换衣裳,肯定有宫女跟着,况且柳依依有身孕,上官嫣然再不小心也不可能摔跤,然后再把柳依依绊倒吧?只怕上官嫣然躲着柳依依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送上去。

王太医给柳依依把完脉,对皇帝道:“回禀皇上,王妃只是惊吓过度,肚子里的胎儿安然无恙,老臣给王妃开两副安神药即可。”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事,这眼看着就是新年了,真要出事了,就太晦气了。

“没事就好,赵王你先陪王妃回去歇着。齐王,还跪着做什么,都起来吧,念今天是除夕,朕就不罚人了,以后可得小心点,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

“谢父皇。”宋煦和上官嫣然谢过皇帝,都站了起来。

宋祯过来拍了拍宋煦的肩,说道:“皇弟,此事你也别怪弟妹,我相信弟妹是无心之过,我和依依就先回去了。”

宋煦道:“嗯,谢皇兄。”

皇帝看宋祯的眼神里有一丝赞许之色,皇后默不作声的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经过这场虚惊,大家的兴致便再难高起来,皇帝大约也是有些倦了,这场除夕宴就到此画下句号。

众人各自回家守岁,郑览郑揽月对容榕非常不舍,还想跟容榕一块儿回去呢,还是郑珣干脆,直接问他们:“要爹爹还是要榕表姐?”

姐弟俩还略微不舍的看了一眼容榕,这才选的郑珣,楚歌都能感觉到郑珣身上的那股醋意。

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楚歌正打算跟郑珣告别,管长过来跟楚歌说:“公主,皇上说了您今晚可以带着览少爷月姑娘与驸马回去守岁,明儿记得回宫拜年即可。”

楚歌被突如其来的好事冲昏了头:“父皇是什么意思?我今晚可以跟驸马回去住一晚,明天再回宫吗?”

管长笑道:“公主跟驸马本就是夫妻,皇上的意思就是公主以后不用住宫里了。”

楚歌对李嬷嬷道:“嬷嬷,我们得快回水柔阁收拾收拾。”

郑珣握住她的手:“那么着急做什么,让羽烟她们先收拾好了,明天我们还得进宫的,到时候再把东西带回家就好了。”

楚歌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她正沉浸在不用住在皇宫里了的喜悦中,对郑珣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嬷嬷,那我们先出宫吧,就按驸马说的办。”楚歌的脸上泛着动人的神采。

李嬷嬷也为楚歌感到高兴,怎么说公主跟驸马孩子终于能在一块儿过年了,是该值得高兴的。

“哎哎,我这就叫上羽烟她们,外头风大,公主和驸马先上车吧。”

楚歌一手拉着儿子,郑珣一手拉着儿子,一家四口先上了牛车。

郑揽月好奇的问郑珣:“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她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刚才跟容榕玩得很尽兴,平时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她睡觉的点了,不免开始犯困。

郑珣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亲,柔声道:“我们一块儿回家呀,回去和娘亲爹爹住一块儿,好不好?”

郑珣特意放柔的声音里父爱十足,就连楚歌听了也有些被迷住了,她可是一个十足的声控呢。

郑揽月当然乖乖的说好,而郑览已经有些迷糊的靠在楚歌怀里不说话了,他揉了揉眼睛,不安分的在楚歌怀里动了动。

车厢里虽窄,这一刻却充满了温情,楚歌看了看郑珣那张掩映在昏暗中的容颜,心里无比的满足。

当牛车慢悠悠的驶到朱门前,月烟和于氏得了消息,早早等在门口了。当看到楚歌他们从车上下来时,月烟欢喜的迎了上去,“公主,您可回来啦。”

楚歌对月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郑珣一手抱着已经睡着的儿子一手牵着困意连连的女儿跟在后面。月烟看到郑览和郑揽月,惊讶的捂住了嘴,继而她的眼泪说流就流出来了。

楚歌嗔道:“好好的,哭什么呢。”

月烟忙用衣袖抹了眼泪,傻笑道:“没,我是高兴,替公主感到高兴呢。没想到小少爷和姑娘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好看。”

说罢又对李嬷嬷说:“嬷嬷您也回来了,我可想着您呢。”

李嬷嬷也有些感慨,谁也想不到这一别就是三年。

楚歌道:“都回来了,以后就不分开了,先进去吧,今晚我们一块儿守岁,大家都开心一点,别耷拉着脸,等会儿张总管还要给大家发压岁钱呢。”

听得楚歌这么一说,大家的脸上又洋溢着喜气,热热闹闹的进了门。

郑珣把郑览抱回屋子次间的**,给他盖好被子,楚歌在一旁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安置好儿女后,楚歌和郑珣轻手轻脚的出了次间,来到了花厅。花厅里烧着两盆炭火,李嬷嬷他们正围着炭盆有说有笑的,看到楚歌他们,忙起身。

楚歌让他们坐下:“今天大家一起守岁,那些虚礼可以暂免,刚才我看你们都在笑,可是有什么好事也说来给我听听。”

郑珣挨着楚歌坐,仍不忘握住她的手给她暖手,众人自动忽视了驸马和公主秀恩爱,尽量装做没看见似的,楚歌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李嬷嬷道:“公主,刚才我们在议论月烟和慕容公子呢,我们都在问她什么时候和慕容公子成好事,可惜月烟非不告诉我们,不如公主您来帮我们问一问,也好让我们知道知道。”

月烟的脸羞的通红:“公主,我可是跟您说过的,不嫁人,您叫她们别打趣我啦。”

“我都听说了,宫宴上我还见到了慕容公子呢,如果你要是真不愿意,明天我就叫驸马去回绝了他,这样你也能清净清净。”楚歌故作认真道。

月烟急道:“公主,您您何必还要让驸马去回绝慕容公子,我与他根本也没什么的。我只是您身边的丫鬟,时间久了慕容公子自然就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众人都看得出月烟对慕容苏还是有意思的,纷纷掩嘴而笑,只是楚歌依然装不懂,接道:“慕容公子待你也不像是一时起意,真是可惜了。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慕容公子再来我们府上,若是来找月烟的,羽烟你就别让他进来了。”

“公主,这这个不太好吧。”月烟绞着帕子,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楚歌见状果断决定:“我听驸马说,你是打算让我做主的,你老实说,你讨厌慕容公子吗?若是不讨厌,其实慕容公子各方面都挺好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月烟确实不讨厌慕容苏,她只是害怕进慕容家的大门,何况她是丫鬟,国公老爷和国公夫人想必是瞧不起她的。到时候慕容苏肯定还会娶别人回来,想到这不仅仅是一句话就能后枕无忧的,月烟自然不敢对慕容苏存有什么念头。

郑珣一直都在安静的听他们说话,这时插了一句:“我看月烟是害怕进国公府,所以才不敢答应慕容苏的吧。其实越国公和国公夫人是极好相处的,国公府就慕容苏一个独子,若他非要纳你,两位老人想必不会不答应,届时你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有所依,有夫君的宠爱,何愁担心站不住脚呢。”

有了郑珣的分析,大家更加支持月烟了,月烟也有些动摇,楚歌对这件事也不急,不管月烟愿意与否,她都不会逼月烟的。

大家又说说笑笑,张朝恩给发压岁钱时,月烟惊叫一声:“大总管,您真大方!”

惹得众人都看向张朝恩,张朝恩非常不好意思,“这哪里是我大方,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众人都给楚歌道谢,等发完压岁钱,皇城内的夜空被绚烂多彩的烟花所点亮,铜壶滴漏显示已经到子时了。楚歌让张朝恩拿来准备好的银裸子,每人一小袋,相当于他们一年的月钱。

大家喜得都合不拢嘴,公主真是越发的大方了。

博姬公主的家底真的很可观,楚歌认为偶尔大方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虽然莫师傅被留在了皇宫,厨房那边还是做了宵夜送了过来,楚歌郑珣各吃了几口宵夜,李嬷嬷对楚歌道:“公主,您若是困了就和驸马回去休息吧,守岁让我们来守就好了,明儿还得早起进宫呢。”

楚歌看了看郑珣,然后也不推辞,她是真的困了,这些天住在皇宫里都没睡过安稳觉,要是真守到天亮,她进宫时估计会连眼睛都睁不开。而且有些话她还得跟郑珣说一说,当下就和郑珣回房了。

楚歌就把在皇宫遭遇到的事情跟郑珣说了,想看看郑珣是什么反应,没想到郑珣神色如常,就连听到闻人禹的名字时,眉头都没皱一下。

郑珣并非像楚歌看到的那般无动于衷,楚歌能对他推心置腹的说这一番话,她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

“恒稚,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权势,选择隐居?”楚歌问得小心翼翼,如果可以,她宁愿少一事,做皇帝那么累,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不过郑珣未必会这样想,男人对权力都很热衷,尤其身处这样的社会,没有权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楚歌仅是仗着郑珣对博姬公主的宠爱才敢问这一句,她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郑珣的回答却超出了她的想象,因为郑珣居然说“好”。

郑珣失笑的问楚歌:“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答应。”

“我已经坐过一次龙位了,自然可以为你放弃一次,只要你开心,就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父皇那边……”

“放心吧,我会处理的,夜已深了,再不睡就没时间睡了。”

楚歌躺下的时候仍觉得是在做梦,郑珣听着楚歌均匀的呼吸,看着头顶的帐子,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