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隆庆公主轻轻颔首,在烛光的映照之下,脸上倒显出几分柔和之色,“你倒是乖巧的很。”继而面色一寒,“难道你不知道,金香园里有我养得稀世兰花吗?居然敢把风筝掉进去!”

圆脸侍女赶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该死?说得好。”隆庆公主“嗤”的一笑,漫不经心道:“既然你自己都说自己该死,那就去死了吧。”

“公主……?”圆脸侍女猛地抬头,瞪圆了一双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主子,连声求饶,“公主饶命,饶命啊!”

“等等。”一直在旁边沉默喝茶的河间王,忽然开口。

“怎么了?”隆庆公主不解。

河间王淡淡道:“先留下她,有用。”

圆脸侍女闻言一喜。

隆庆公主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往下看了看,之间那宫女一张圆圆脸儿,柳眉杏眼的,倒还真有几分小小姿色。不由起了疑心,皱眉看向河间王,“莫非你看上她了不成?”

圆脸侍女赶忙低下了头。

隆庆公主见状不免猜疑更重,恼怒不已,“拖下去,把脸划烂了再打死!”

“你又多心了。”河间王淡笑道:“一个奴才而已,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只不过眼下留着她还有用,先不着急

。”起身走近,附耳细细说道:“驸马死了,咱们总得对外有个交待,不如……,就说驸马和这个贱*婢有染……”然后笑问:“这个主意可好?”

“不错。”隆庆公主带着几分满意笑了笑,朝下人挥手,“先押这蠢货下去看着!”然后摒退心腹到外面守门,又道:“既然咱们的事被那小丫头听见,肯定瞒不住的。”阴沉冷笑,“你看着吧,玉氏一定会借机兴风作浪!”

河间王嘴角微翘,“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捉双,就算三公主告诉了玉贵妃又如何?她有什么证据?!难道还空口白牙说咱们有瓜葛?”

“你说得对。”隆庆公主神色慢慢缓和下来,得意道:“眼下玉氏手上无凭无据的,单凭那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不能说明什么。”语气一顿,“即便是闹到父皇跟前……”目中露出凶光,“哼,咱们就说是玉氏故意诬陷!”

“玉氏哪里会那么傻?”河间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她若是有心告状,必定会派人跟踪咱们,找个机会再当场捉住……”悠悠一笑,“呵,可惜咱们洞察先机,怕是要叫她失望了。”

----别急,就怕你们不掉进来呢。

隆庆公主皱了皱眉,“那废物才死了,我少不得要做做样子守孝的。”站起来环住情郎腰身,“少不得,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了。”

她扑在河间王的怀里,轻轻贴着。

看不到对方嘴角那一闪而逝的讥讽,只是听见情郎柔声道:“但凡为了咱们的将来好,我受一些委屈也不算什么。”

隆庆公主将他搂得更紧了。

若不是顾及驸马刚刚才死,麻烦事儿多,真是恨不得立时就温存一番,最后好歹还是忍住了,抬起头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把事情办了吧。”眼里带出几分埋怨,“依我的意思,要弄死那贱*婢,叫个奴才去办就好了,何必你亲自去?别是真的看上那贱婢了吧?”

河间王挑眉道:“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叫那些嬷嬷们去办事,妇人手软,一时间捅了篓子不说,弄得哭天喊地的岂不难堪?”语气里带出一丝责备,“况且这会儿功夫,别说是那等粗鄙姿色,就算是个天仙我也没兴趣

!你就别在这儿吃干醋了。”

隆庆公主听他说那侍女姿色粗鄙,心情暗爽不已,好脾气的连声赔罪,“好好好,是我误解了你。”

河间王不再多话,转身出门。

很快找到关押圆脸侍女的小屋子,先将公主府的人摒退,再让自己的心腹守在门口,方才“吱呀”一声,推门进去。

圆脸侍女一见是他,目光惊喜,“王爷怎么来了?”赶忙上前关了门,然后一脸含情脉脉,“今儿多谢王爷替奴婢求情。”

河间王轻轻勾起嘴角,看着她,却并不说话。

“王爷做什么这样看着奴婢。”圆脸侍女脸色潮红,带出羞涩,继而又有些不安,“不过眼下是在公主府,不是在外面,王爷来找奴婢多有不便吧?”一脸期望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将奴婢弄到王府?你从前答应了的……”

河间王笑道:“你先过来。”

“现在?”圆脸侍女露出几分不解,愈发羞涩起来,娇嗔道:“王爷真是一个急性子,这会儿还想着、想着和奴婢……”话里拒绝,身子却依偎了过去。

河间王面容俊朗干净,温柔道:“别说话,先闭上眼睛。”

圆脸侍女虽然觉得时间地点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满腔欣喜,娇软的搂住了他,听话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呵呵……”河间王嘴里笑着,脸色却是一片阴鸷,抬手一掌,重重敲在对方脑□道上,看着那侍女软绵绵的倒下去,再从容不迫的补了几剑!他道:“咱们从前的那些事,你说出去可就不好了,还是死人的嘴更叫人放心一些。”

圆脸侍女先是被敲得又痛又晕,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又吃了几剑,吃痛捂住胸口,嘶声道:“王爷答应,要纳我做侧妃的……”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她还想再问,却断了气。

河间王重复白天同样的步骤,蹲下身,在尸身上细细擦拭剑锋血迹,嘲讽笑道:“本王答应过的事多了,你居然都信?哎,这世上怎地有如此天真的人?真是可惜呀。”

他站起身,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

这一夜,阿沅没有睡好。

次日跟着玉贵妃去凤栖宫请安时,亦是心不在焉。按规矩行了礼,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郗皇后和葛嫔等人说着闲篇,心情恍恍惚惚的,不知道隆庆公主府那边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隆庆公主进宫请安……”

宫人的话音未落,就见隆庆公主素白着一张脸,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上前抱住郗皇后哭道:“母后……,驸马、驸马他……”

郗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驸马怎么了?”

“……死了。”

“什么?”郗皇后顿时大惊,“昨儿宴席开始的时候,驸马还好好儿的,怎地就死了?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隆庆公主呜呜咽咽,哭道:“昨儿我做生辰,驸马心情好……,一时不免有些贪杯喝多了,然后……”像是悲痛的不能自抑,哽咽得一顿一顿的,“不知怎地自己离了席,居然跌到荷塘里……,给、给淹死了。”

听她说到这儿,众位宫妃不免都是神色怪异。

好端端的,驸马居然淹死在了公主府的荷塘里?!难道当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连路上巡逻值夜的人也没有?这番说辞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却是蹊跷古怪的很。

----只是谁也没好意思开口询问。

若是问了,岂不是在怀疑隆庆公主的说辞?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况且驸马死便死了,也不与后宫嫔妃们相干。

因而大殿内一阵沉默。

阿沅看向哭得伤心欲绝的姐姐,不由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瞧瞧人家这精湛的演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驸马有多么鹣鲽情深,哭得一派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简直像是恨不得一起跟着去了

这番说辞虽然不见得高明,但是驸马已经死了,收拾一下,再把衣服给换一套完整无损的,外表肯定看不出什么问题。而无缘无故的,谁也不会把驸马剥光了来验尸,等到封棺下土,这个麻烦就算彻底解决掉了。

那些不知情的人,又怎么会想到是公主乱*伦*偷*情,害死了驸马呢?

这件事皇帝爹已经接手,不需自己插手。

毕竟说起来,自己和隆庆公主只是吵了几句嘴,并无深仇大恨,非要落井下石置她于死地不可!而自己现在年纪又小,少惹麻烦,平平安安长大,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

若是可以选择,阿沅并不想和隆庆公主、郗皇后以及河间王结梁子,甚至其中还会牵扯到靖惠太子,这些人一个都不好惹。

但是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却盯上了她。

隆庆公主一面扑在皇后怀里哭,一面用眼角余光扫过妹妹。

没看出来,这小丫头最近还挺沉得住气的,或许是被玉氏叮嘱过,要假装不知道此事,好等着将来拿住自己的错处吧?哼,娘儿俩想得美!

“大公主节哀。”葛嫔一声劝慰,脸上露出心疼和哀戚之色,“逝者已矣,大公主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跟着熬坏了。”

隆庆公主擦了擦泪,哽咽道:“多谢葛母妃关怀……”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又扑在皇后怀里大哭,“母后,我怎么这般命苦啊。”将沾了葱汁儿的帕子,狠命在眼睛周围揉了揉,揉得通红,眼泪止都止不住。

傅婕妤一贯的性子冷淡,跟着道:“公主节哀。”

虞美人小小声附和道:“是啊。”推了推身边的儿子,“七皇子,快劝你姐姐别再哭了。”

代王才得十岁,眼下并没有被皇帝封赐王爵,宫中都是以序齿来称呼他,听得母亲提醒,亦是说了一句,“大皇姐节哀。”

靖惠太子今年春天刚刚成亲,已经分府出去,此刻并不在宫中

因此一圈儿人都劝了隆庆公主,只剩下玉贵妃、睿王、阿沅娘儿三个,还没有表态,郗皇后的目光看了过来,有些幽深莫测。

----气氛颇为微妙。

阿沅不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见她还不开口,心下着急,又不便抢在母亲前头表态,只得推了推睿王,“六皇兄,大皇姐真是可怜呐。”

睿王自幼聪慧明敏,当即道:“是啊,母亲你劝一劝大皇姐吧。”

玉贵妃忽地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然后弯腰俯身,在隆庆公主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吗?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隆庆公主正在假作伤心亡夫逝世,哭得哀哀欲绝,听得这话,顿时恼怒万分的炸了毛,豁然扭头,“玉氏,你这话什么意思?!”

“连母妃都不喊了么?”玉贵妃故意反问,眸子里并没有任何的愧疚,好似激怒对方,是令她享受的一种愉悦快乐。

隆庆公主一直扑在母亲的怀里哭着,玉贵妃之前的那句话,大殿内其他嫔妃听不清楚,郗皇后却是可以听清的,----脸色变了又变,无数中复杂情绪在她眼里闪过,几欲迸出剑来,但最终却只是沉声道:“隆庆,不可无礼!”

玉贵妃缓缓站了起来,叹息道:“大公主节哀啊。”

她的声调温柔婉转,带着一种浅唱低吟的奇妙优扬,好听是好听,但是任谁也都听得出,没有半分同情。

隆庆公主恼怒万分,豁然站起身来,冷哼道:“不用你假惺惺的!”

玉贵妃却不恼,只是再次贴面附耳过去,悠悠轻声,“呵呵,今儿也轮到你死驸马了。”她不疾不徐问道:“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看着她,抿了嘴诡异一笑。

她原本就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不论是开怀的笑,还是怨恨的笑,都有一种令人炫目的惊人美丽!只是这份美丽的笑容,此刻却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你闭嘴

!”隆庆公主终于彻底被激怒了,----之前河间王交待的那些,什么要隐忍,什么要假装还不知情,以及什么筹谋云云,全都丢到了脑后!她气得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声音尖锐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呢?!”

郗皇后顿时脸色大变,喝斥道:“隆庆!不可胡言!”

隆庆公主气得两眼通红,根本不听。

她上前揪住了玉贵妃的衣襟,咬牙切齿,附耳过去轻声冷笑,“你当自己是个什么高贵的东西?不过是个一女侍二夫的婊*子!!”

“呵呵……”玉贵妃浅浅笑了,流光华彩、百媚横生,叫喜欢的人看了身心皆醉,叫仇恨的人瞧了恨不得撕烂那张脸,她依旧贴面轻声回道:“可是你父亲却喜欢这个婊*子,所以你……,不过是一个嫖*客的女儿。”

隆庆公主被这绕着弯儿的辱骂气晕了头,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也不想,就将玉贵妃奋力一推,尖声道:“贱*人,去死!!”

她们俩个贴面交耳的说悄悄话,旁人根本听不清。

看起来,是隆庆公主先骂了玉贵妃“狐狸精”等等,然后又嘀咕了几句,玉贵妃也嘀咕了几句,最后隆庆公主喊着让玉贵妃去死,就把人给推倒了。

玉贵妃本来就是花做肌肤、杨柳骨一般的美人儿,娇怯怯的,被隆庆公主那奋力一推,顿时站不住连连后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娇花一般的美人儿跌倒了,磕在高几的尖角上,顿时鲜血汩汩,染红了那张白玉无瑕的脸庞,对比之下触目惊心!

“母妃!”睿王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着扑了上去。

虞美人则是大惊失色,大喊道:“快快快,快去传太医过来!”又连连催促宫人,“贵妃娘娘磕坏了,情形不好,快请皇上!”然后朝代王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远远儿的,不要上去,自己方才过去搀扶玉贵妃,一脸担心问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葛嫔也道:“哎哟,这可怎么了得!”

傅婕妤上前,帮忙搭手扶了一把

阿沅看着面前乱哄哄的情形,----不管今儿这事谁对谁错,不管玉贵妃心下有何打算,但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只能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面!

而且……,还要争取赢面的最大化。

于是朝隆庆公主扑了过去,只做跋扈小公主的模样,扯着她的衣服一通**乱搓,像是恨不得把眼泪鼻涕都给抹上去,大声哭道:“大皇姐,你凭什么欺负母妃?你还要母妃去死……,你害死她了。”

隆庆公主勃然大怒,“放屁!我哪里害死她了?”

阿沅不依不饶,反复加深众人的记忆,“是你先骂母妃狐狸精,是你亲手推了母妃,是你口口声声喊着母妃去死!”小小拳头不停捶打,撒泼道:“你赔我的母妃来,赔我的母妃……”

要说六岁小萝莉的那点力道,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是隆庆公主本来就厌恶阿沅,之前拌嘴怄气且不说,单是偷窥到她和河间王的奸*情,这档子心病就够深的了。

这会儿被小妹妹一顿揉搓,又气又恼又恨,恨不得即可将她人道毁灭!刚想伸手推开,就听郗皇后一声断喝,“隆庆!不许欺负阿沅!”

旁边早有宫人来拉来劝,阿沅却死死的不放手,口中大喊:“都是你害了我的母妃……”反正都和隆庆公主撕破脸了,也不怕多一点儿,伸手在她腰间又掐又拧,“我要你偿命!要你偿命!”

如此火上浇油,便是玉皇大帝也劝不了隆庆公主了。

“你给我滚开!”她气急了眼,蒙住了心,那些宫人不敢用力拖拉阿沅,她可不管不顾,抓起妹妹的小手死命一掰!

“啊……!”阿沅一声惨叫,松了手,是真的痛得不行,不得不眼泪汪汪的松了手,----右手的无名指软趴趴的,已经掰断了。

正在这时,便听门外一声尖锐通传,“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站住!不撒花的同学吃方便面,哼哼……,有调料包,但素,撒花的同学还有一枚卤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