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放亮,刘邺就怀抱着一个小婴孩,缓缓进入房间,当听见孩子悦耳的哭声的时候,韩露竟然紧张的都不会动了,木然看着他笨拙的抱着孩子。

那小东西就在被子里手蹬脚刨的,浓密的发丝,清明如龙眼的瞳仁,小小的鼻头粉嫩嫩的小嘴,那么可爱,忍不住让人怜惜,她深深低头嗅着他身上的奶香。

笑容却越发凝结,最后冷若冰霜,刚刚生产不久的疼痛未曾消停,可是这孩子明显不是未足月的模样,“刘邺,我儿子呢?……是不是没了?”刘邺颓然转身,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原来,我的儿子真没了!呵呵……哈哈哈……”

她心口好疼,好闷,双手用力撕扯挠着,她放声大笑嘶吼,惊吓的旁边的孩子哇哇大哭,越哭韩露就越心疼,忍不住将孩子高高举起了,双眸绯红,冷冷注视着刘邺,“这孩子是不是你跟那个贱人生的?我现在就杀了他,为我儿子报仇。”

面前的女人疯了,刘邺硬压下眼泪,慌乱摇头,“这孩子是我借来的,借来,千万不要做傻事。”

门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着华服女子疾奔过来,噗通跪倒在地,“王妃求你还我孩子,别伤害他,他才只有一个月大。”

韩露冷笑着,双目呆滞,将哭嚎的孩子缓缓放下,那女子见机一把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头也不回跑了,这才是他的母亲,我不是,所以对他根本没有感觉。

时间似乎就定格在了那日,她的一切都变成了谜,无人知道刘邺将她藏到了哪里,也无人在提起玉家那个风华绝代的二公子,似乎连玉家也在一夜之间颠覆了,玉老夫人不治而亡,玉辇痛失爱子一夜白头。

二夫人在见到玉满庭被抬回来的尸体,一时承受不了得了失心疯,无奈被关在后院的空宅子里静养,闵柔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幼女回了娘家。

玉家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得连人笑,人哭都没了声音。

陈锦正式求了王剩子一封休书,带着一众家奴去了葡萄地里,盖了房子继续管理所剩无几的葡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总有一天,夫人和公子会回来的。

刘邺亲手喂韩露吃下一碗燕窝粥,擦掉她唇角边汤渍,温温一笑,问道:“露儿,这汤可好喝?”她丝毫无反应,更没有表情回应,若不是那张容颜依旧,刘邺都以为她变成了木头人。

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忧心忡忡:“露儿,你又瘦了。”

“露儿,你听外面下雨了。”秋后的雨带着冰爽的凉气,刘邺似乎很高兴,将软榻上的韩露抱起,走到窗台边上,让她坐在窗棂上,看着外面丝丝雾雾,韩露微微打了个哆嗦。

刘邺忙将她抱在怀里,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是温热的才安心,“露儿你冷了?”韩露不语,略略皱眉转头看向外面的蒙蒙细雨。

眼神有些贪恋,“露儿你想出去走走吗?”刘邺雀跃的建议,韩露不为所动,手却握紧了几分。自从那次从京都出来,韩露就在没有出过这个房门,不是刘邺不许,是她自己不肯。

“若是我不逃,孩子就不能没,若是我不逃,玉满楼就不会死。”起初她是说话的,只是反复的重复这句话。

刘邺心疼,“若是我对你再好些,孩子也就不会死,若是我早些将你锁在身边,玉满楼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尸首无踪。”

茂林密顶,细密的阳光从树荫间倾斜滑过,鸟鸣就在耳侧,忽而一只猿猴冲对树上飞驰而过,速度快的人眼看不清,苏小小还是头一次跟爹爹来深山老林里采药,兴奋异常,一会跑到东,一会跑到西。

“爹爹你瞧,这是龙胆草。”

“爹爹你瞧,这是兔尾巴。”

“爹爹你快来啊!这里的蚂蚁好大好大的个头啊!”

“爹爹,爹爹……”

“闺女,又发现什么啦?”苏华安终于忍不住女儿喋喋不休,仰头看了过去,苏小小站在不远处,整个人都傻了,缓缓地俯下身子,取了个草棍将那人的乱发挑开,露出一张让人美到窒息的脸。

“哇!”苏小小震惊了。感觉一颗心都随着他去了。“这么美啊?”仰头看看头上,“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女儿你看见什么啦?”苏华安将药篓背在肩头,走近前也是一愣,忙蹲下帮那人检查伤口,情况很糟糕,不由得皱眉,“胸骨断裂,头骨塌陷,怕是……”

苏小小一跃而起,“不行,他不能死。爹爹你必须救活他。”

苏华安只能量力而为,不准定摇头,“爹爹尽力吧!”

“不行,不行。”苏小小几乎哭了出来,“爹爹必须救活他。”

苏华安疑惑看着女儿,“为何啊?”她貌似对谁都没有这么积极过。

“因为!因为……”小女儿家的羞涩越发上涌,“因为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相公。”

足足三个月过去了,玉满楼仍旧没有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人都绝望了,刘邺担心韩露睹物思情,将她身边关于玉的所有物事统统翻走,却独独不能动她胸前的那块福禄寿喜,每次她都犹如疯妇一般,连咬带打。

也只有那个时候,刘邺才能感觉到她是个真实的活人。

“王爷,湖庭上的九曲梨花木亭廊都修好了,王爷要不要带王妃过去一赏风景?”小桂子是韩露有生以来看见的第一个太监,希望他也会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每次见了他都有破功之感,韩露一忍再忍,可是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贱。

“露儿你想去吗?”

她憋住不语,眼神冷冷扫过小桂子,“王妃,其实哪里……挺好的。”那厮终于不再说话了。

“好吧!露儿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刘邺颇有点无赖,欲将韩露拦腰抱去,她躲避,自己下地刚要弯腰穿鞋,小桂子特特凑了过来将绣花鞋送上。

抬眼笑盈盈对着她,看着人感觉有点发毛,其实我没有心理歧视的,真的。韩露扪心自问,但还是放弃了穿鞋的趋势,反正在所有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个疯子了,何不疯的更严重的好!

索性光脚走了出去,地面不是很凉,小路边缘的鹅卵石按摩着脚掌,有些疼但是很舒服。仰头看四下,高树林怡,风吹过呼呼猎猎作响,很奇怪的是,这里的秋似乎来得晚一些,入目油绿少见金黄。

一片红枫落在脚边,她刚要俯身捡起,刘邺就抢了先,炫耀的捧在掌心里,逗她:“露儿想要吗?”指了指脸颊,语气很是期待,“亲一下,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还真当她是痴了。

韩露的眼神冰冷异常,紧抿了抿下唇,避开走向一边,刘邺哂笑,拍了拍凉凉的面颊,转身跟随,小桂子闷笑声刚起,就被刘邺一个含沙射影,顿时打杀的七零八落。

刘邺:“露儿,你瞧这枫树可美!”

韩露:“……”

小桂子:“美极了,这可是王爷从平枫郡特意引回来的,都说树挪死,人挪活,没想到这百年的红枫竟然能挪活了。”

韩露挑眉,冷笑:“是啊!树挪活了,那人挪了是不是该死了?”

“这个……”小桂子没声了。

刘邺发现韩露那条粗大条神经,总是能被小桂子拧成纤细,心头了然,便总是使眼神,小桂子更是滔滔不绝,贱气横秋,“奴家的王爷啊!可是世间罕有呢!一心一意只对一个人。”

“抢别人老婆算不算?”韩露寒眉冷对千夫指。

小桂子仰头冲天,自动屏蔽:“这个吗,那是我家王爷情深至切所致,再者就如王妃如此美艳之人,谁人能不爱,古人就有抢人媳妇的案例,奴家王爷也不是第一人。”

“你?呵呵……黑白颠倒,你油嘴滑舌,胡说八道。”韩露激愤。

小桂子悲悲切切,委身下跪:“王妃,你若实生气,就打小桂子几下,莫要伤了圣躯,奴家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