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邺将太医的话一一牢记,身旁正唧唧歪歪给他包扎脑袋的贺紫佩,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撇撇嘴巴,问刘邺:“刺激她的人,可不是我。”

“嗯,那是我!”刘邺皱眉扯动头上伤口,冷嘶了一声,“你能不能轻点?”

贺紫佩委委屈屈,“对比她,我都够轻的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清,心想算了,还是不要刺激他们了,都快疯了。“要不,我们请个曲艺班子过来耍耍如何,她说不定也是闷坏的呢?”

太医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听闻点了点头,“嗯!这个主意不错,王爷可以试试。”

翌日天刚蒙蒙亮,就听外院里叮叮当当好不热闹,韩露听声前去,远远就见湖岸边正在搭建台子,高高的幕壁,描绘着花花绿绿的山水花鸟,美得犹如仙境,顶头上还有仙女下凡,散花普度众生。

台面整整齐齐,四柱平坦,下面铺垫大红色绒毯,踩上去软绵绵的,韩露很喜欢这种感觉,似乎回到了玉府上,那次唱堂会就是这样布置的,一股熟悉的感觉,真好。

“王妃,这是王爷精心为你布置的,可是喜欢?”小桂子今天没有穿太监服,感觉不是很喜感了,反而有些风流倜傥的韵味,怎么看都人模狗样的。韩露侧目没有理他,他幽叹一声:“唉!王爷如此用心,王妃竟然全无动容,可悲可叹啊!”

“哎!哎!那花筹不能放哪里,要再高些,再高些,啊呀!你怎么那么笨呢!”贺紫佩实在看不下去,脚尖轻点柱顶,飞身而上稳稳坐在高幕之上,亲自动手摆弄花筹去了。

如此高的距离,竟抬脚就飞上去了?轻功实在了得,让韩露心中遐想连篇,若是现在拜师学艺,能逃出去的希望有几成。

“王妃你真好看,送你朵花吧?”正算计习武事宜的韩露,被一双小手揪住衣角,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她俯身看着这个脸上绘花旦脸谱的小丫头,摇了摇头:“谢谢,我不要花,你留着玩吧!”

“王妃,花中自有颜如玉。您真的不想要吗?”

小女孩的声音充满魔力,韩露将花紧紧握在手中,在反应过来,那孩子已经不知去向,韩露见所有人都在忙,便躲在偌大的红杉树下,一片一片揪着花瓣。

似小孩子玩游戏一般,口中嘟囔:“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刘邺贪恋地看着她落寞的身影,胸口隐隐作痛,背后被人用力锤了一拳头,猛转头,竟是谏成。

“你怎么来了?”刘邺稍感惊愕,谏成微微一笑,“路过此处,听闻风流王爷要搭戏台博爱妃一笑,所以过来瞧瞧进展如何,可需要我帮忙?”

两人说着话,眼神不由自主凝聚到红枫树下的女子身上,感觉她的情况更差了。谏成叹气:“心药还需心药医,不要逼得她太急。”丧子丧夫,双重痛苦,这女人能挺住活到今日,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谏成越发可怜面前的女子。

“我知道的。”刘邺微微点头,伸手请他到前厅一叙。

韩露将一片片花瓣撕掉,最后只剩下一个花蕊,不得不赞叹蒲少欢的智商了得,竟然能在花瓣上留言,韩露将花蕊扔到地上,用脚死死的碾碎,最后只剩下一滩泥。

贺紫佩看得惆怅摇头,“疯得更严重了。”

蒲少欢已经归返京都,同珍珠回合,玉家大乱玉辇等人已经迁回乡下,京都商铺暂时交由徐老代为管理,玉满楼至今没有消息,他正在想方设法营救韩露。

虽然希望渺茫,但韩露还是挺开心的,真的挺开心的。

大鼓戏唱得不错,热热闹闹的,只是看者无心,纵是再好看,也是白搭,传入韩露耳朵里不过是一波波的噪音罢了。眼神时不时就往后台瞟,最后忍不住起身,径直去了幕后看那些戏子,实则在寻找刚刚那个娇小的身影,却再也没看见。

刘邺担心自然要陪同前去,一时间闹得前头的戏子唱的声音都小了,后面正换装的武生,老生一个个避之不及,仿若韩露是洪水猛兽一般。

找了一圈也没有收获,但刘邺这头总得给个交代,韩露呵呵一笑,“指向那些人脸上的花妆,真好玩,我也想画画!”

“好,我帮你弄。”刘邺许久没见她笑的如此开怀,亲手动笔,经着身边的花旦指点,与韩露描眉画鬓,涂腮朱唇,一曲醉花吟罢了,韩露依旧换上水袖长衫来到前头,翩翩起舞。

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上过几年的舞蹈班,时至今日生疏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她脸皮再厚也不会跑台上去装傻充愣,心中略思量,寻了一个身高与自己相仿的女子,在前头教习自己踢、踏、抬、飘等各个动作。

虽然差强人意,但另一个计划却在心底暗暗成型。

“下月中还请他们来唱戏好不好?”韩露语气中有些期待,刘邺微微点头,一笑抿过杯中美酒,“若是喜欢,日日来给你唱曲也不是不可。”

韩露羞涩摇头,“我想学学他们的戏份,等下月他们来,说不定也能上台演一出!”说着抬首渴望看着刘邺,希望他能答应。

“王妃乃是人中龙凤,怎能跟那些戏子同台,怕是污了您的清誉。”从王爷府上调来的秋嬷嬷,听说是刘邺生母身边的人,得知刘邺带韩露去了新宅住着,又不让她们前去看看,便将秋嬷嬷迁了来,一来可以照顾着,二来也好观察这个让自己儿子魂牵梦绕的女子,究竟有何魅力?

刘邺见韩露刚刚略显兴奋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心中没来由火了,手中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秋嬷嬷,你来是管下人的,不是让你管主子的。”

秋嬷嬷退后一步,跪下:“老奴唐突了,求王爷王妃饶恕,再无下次。”

刘邺又要为难,韩露在桌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别说了,还吃饭呢!”许久不见她对自己有这种亲昵小动作,刘邺的心一下就酥了,回手将她的手掌握紧,按在腿上,轻轻揉着。

“行,你说什么都好。”挥手遣退了诸多下人,室内只有他二人,共进晚餐,气氛几度暧昧尴尬,韩露用力抽了几次的手腕,他都不曾放手,反而越握越紧,紧的恨不得融到肉里。

略饮薄酒,他面色异常红颜,趁着银袍长衫,器宇轩昂,眉峰布满爱恋久久难平,微温热气从耳畔滑过,“露儿,我今日真的好开心。”

“你开心关我屁事。”韩露绝对是热场杀手,一句话刘邺顿时七分酒醒,讪讪退后,尴尬扯唇一笑,“是啊!我吃多了酒,妄言了。”他心里想什么,韩露怎会不知,只是他越想得到过礼,韩露就越想马上逃离。

这个身子断不会再给他一次,若是他敢动强,韩露就能死给他看。这么想着,韩露又开始莫名伤感,为啥自己能用来威胁人的,就只剩下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可悲。

若有他日出去,一定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让谁都抬眼看着自己,而不是背后说这是谁谁家小妾,仰仗着男人才有今天的地步。

见韩露眼神越发冰冷决绝,甚至连饭菜都不动一口,刘邺识趣忙松开了束缚她的手掌,亲自夹菜给她送去,“来,这鹿肉烧的不错,你尝尝。”

韩露不吃,瞪眼看他,刘邺低头看看自己,衣衫整齐也没染了泥污,很正常啊!再抬头看她,依旧是冷冰冰看他。

刘邺心中疑惑,笑问:“露儿,你这么看我干吗?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刚刚跟你说的,你转眼就忘了?”韩露语气满含埋怨,刘邺一拍脑袋,恍然:“记得,记得,你说那日叫他们来,我就那日搭台子。”

“你不嫌丢人?”韩露反问。

刘邺迷茫摇头,“露儿喜欢做什么都行,只要开心就好,我为何要嫌丢人?”她唱念做打也不过是他一人看,有什么可担心的。

韩露一笑点头,“那就好。”忍不住打了个哈气,“我困了,想睡觉,你……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