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幕帐后,春香见他孤寂身影就觉得好奇,所以才出来已真容相对,果不出她所料,这人还真是与众不同的,这镇上哪有几个花花大爷不认得她春香的?见面不是痴傻就是抱着要做那事,偏偏这位,面上亲和,实则一颗心噙满了冰冷孤独落寞。

越是研究的深了,反而有些心疼他,春香自嘲一笑,暗道自己不过个风尘女子,有何谈及他人落寞。

纤长玉指弹响琵琶,一曲思春让人心头悸动,勾味回忆,他谈笑风生柔美容颜,浮现眼前,韩露莫名哀伤,眼角沁泪。曲末了,韩露才渐渐收魂,手捏着那飘落花瓣,放在鼻息之间,“好香,好纯的味道,姑娘又是如何研制的。”

“家中祖传的。”从没有见过如此不设防对着自己哭的人,面前的他还是第一个。春香竟莫名产出一种亲和感,将淤积心底的话也说了。

“家中祖传!?”韩露挑唇重复一遍,怕又是一段悲惨的血泪史,不然她堂堂一位拈香的女子,怎会流落风尘之地。

春香顿时冷颜,将怀中琵琶放在桌上,“你笑话我?”

韩露微顿,幽叹一声:“一个失了心的人,又凭什么笑话旁人?”听他语调暗哑伤魂,不似骗人。春香竟莫名其妙的信了,却是自嘲一笑:“你失心,我失身,倒是绝配。”

一句话逗得二人都笑了,韩露意犹未尽,斟满了酒杯,送到她面前,“来,不饮不痛快。”

春香掩唇一笑:“春香不胜酒力。”

熟料两壶美酒下肚,那个自称不胜酒力的人倒是毫发无损,而那个自信满满出来买醉的,倒是东倒西歪。还好韩露酒品不错,还知道吃点菜下肚,缓缓酒气。

“春香,我告诉你,人失身无所谓,但是绝不能失心,心若是没了,就再也难找会了。”韩露语调悲悲切切。

春香为他斟满杯中酒,“那是你所认为的,世人又有几人与你想法一致,失了身,纵是有心也是枉然。”

韩露面色酡红,展臂一挥,无所谓的嚷嚷:“管他呢!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就行,走别人的路,让欺你,辱你的人,无路可走。”

“呵呵……这句话有意思,只可惜我过得不好,更无法走别人的路。”春香亦是吃多了酒,心里话一句句往外蹦,想起她从妓三载,就如这杯中酒,喝下去容易吐出来难,酸涩自知。

韩露似醉非醉,但心里却有个非常强烈的念头,这个女人她想救,起身晃晃荡荡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身子懒洋洋靠在她肩头,忽而觉得自己现下是男儿装,轻浮了,又晃动着靠在桌子上,手指头晃动着。

“春香,你别这么想,我觉得你可以过得更好。你有一身的好本事,为何不发挥出来呢?”

春香扑哧一声笑了,“公子真是醉了,都开始说笑了,你当我是俏色坊的掌柜的呢?女子当关万夫难敌?呵呵……真是,真是笑死我了。”她虽是笑的,但听上去让人越发心疼。

韩露急了,拍拍胸脯,“俏色坊的掌柜的怎么了?那也是一步步爬上来的,你若是想,也可以的。我帮你啊!”

“你是真的吃多了。”春香苦笑,搀扶着她去了闺房内间,“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歇会,若是嫌弃,我会命下人送你回府上的。”

韩露头重脚轻,虽然意识清楚,但身体却是不受使唤,“嗯,确实要休息的,你不嫌弃我,我就躺会,对了,我可不是开玩笑哦!你若是想呢!我这就给你赎身,接你出去,但我不能娶你哦!嘻嘻……让我娶,你也不嫁啊!呵呵……”

真是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春香被逗得笑了,见韩露沾床头就着,感叹倒是个安稳的主儿,倒在**就睡。春香与她盖好被子,刚要转身离开,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掌,眉头拧得死死的,口中不断呢喃:“满楼,满楼,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又是个多情种出来买醉的,春香笑的苦涩,缓缓坐在床头,任由着她紧握住自己的手掌,“放心吧!满楼不会走,等着你回来。”韩露笑了,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此时春香才留意她的容颜,美得让人窒息,手下意识抹上她的面颊,忽然颈子上多出一柄银光长剑,“不许你碰我家主子,这花楼多出来一具女尸,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男音幽冷的让春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早知她身份显贵不凡,竟唐突的忘了这种人物,出行怎会没两个暗侍保护?春香冷笑着起身就要抽手出来,死死昏睡的韩露却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口中一味叫着满楼的名字。

春香回头看那冷冰冰的黑衣男,“这位黑衣黑裤黑心大爷,你也看见了吧?不是我不想走,是你家主子不舍得放我走。”

“无耻。”黑衣男狠狠道。

几步走到近前,端详几眼,硬生生掰开了韩露的手掌,春香揉捏着手掌酸疼,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自动屏蔽,对于他来说,只要韩露安然无恙,他就算是大功告成。

却未曾料到,他刚转身,就被韩露抓住手掌,放在胸前不让他走,“满楼,满楼,你别走……”

“掌柜的,我是宋濂,你的暗卫宋濂?”

“宋濂……?”韩露啧吧嘴角,嘟嘟着,“满楼……”

看来是真的吃多了,宋濂见她越抱越紧的手臂,心里冰凉一片,若是让少主见了此等亲密动作,怕是性命不保啊!

“这位姑娘,要不你来帮帮我?”

春香扑哧一声笑了,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怪异的撅着屁股,硬拉着手离开她的胸口,却还不敢太大动作,这姿势实在可笑,“呵呵……有意思!不过我不想帮你。”

宋濂实在无法,只好求饶,“大姐,是我出言不逊,小人给你下跪都行,您能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只要借你手用用就好,我家掌柜的亦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是俏色坊的掌柜的?”春香激动鹊起。

宋濂点头,“正是。”

“那好吧!”春香的回答淡淡的,将手缓缓替换掉宋濂的手掌,她专心致志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她念念不忘,醒着醉着心里都是他一人。

是什么样的男人?还不就是衣衫邋遢,走路打晃,泥烂不堪,双眸发直,逢人就问,“你见到一位姑娘了吗?”

“滚,滚,滚,就你还找姑娘?”

“唉!是男人就有需要找姑娘的吗?兄弟我来告诉你,要找姑娘你就顺着我说的方向走。”

有善人指路,神志不清的玉满楼自然很快就找到了那条街,正如那人所说满眼都是姑娘,形形色色令郎满目。

“呦!小爷儿,进来寻个乐子吧?”

“瞧啊!他生的可真俊俏。”

“是啊,是啊!快跟姐姐过来玩玩儿!”

“走吧,跟姐姐走。”

一时间懵懵懂懂的玉满楼被十几个姑娘围住调戏,左右挣脱不开,吓得双手捂头,蹲在地上。

忽然花妈妈从天而降,大吼一声“死丫头你们都**啊?看他的破烂样,就知蹦子皆无。还不快回去招呼各位爷儿!”

“是,妈妈。”几个姑娘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悻悻走了,还不时回头冲玉满楼抛媚眼。

玉满楼被吼得退后再退后,蹲在街口可怜兮兮看着花妈妈,许久没有见过如此俊俏的后生了,一时间花妈妈都被他瞧得心花怒放,伸手爱怜捏了捏他的面颊。

“果真是副好皮囊,只可惜是个傻得。不过你还算幸运,遇见我这个好心肠,说吧!小子你家在何处,妈妈派人送你回去?”花妈妈倒是业界内名声极好的,对姑娘好,对客人也算是周道,从不见人下菜碟,一视同仁,所以名声亦是这条街上最好的。

玉满楼迷茫看着她,手指楼上,“我要,我要找个姑娘。”

“姑娘?哈哈哈……”花妈妈顿时被逗得捧腹大笑,拍了拍玉满楼的肩头:“好小子,你找姑娘,知道要做什么吗?”

玉满楼不知道摇了摇头,他似乎都不知道要找的那位姑娘生得什么样子,只记得她的声音,好熟悉好亲切,想起来都忍不住的开心,他唇角上扬,笑的倾国倾城,坚定道:“我要找一位姑娘。”

笑了一阵,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花妈妈担心有人对这傻小子下手,忙推搡着他往街口去,“找什么姑娘啊!快走,别来这里玩,若是让你爹娘知道了,还不气死了。”

“呦!花妈妈好人品啊!送上门的生意都不要。”月妈妈可是这条街上有名的人精加钱锈,没有见了肉不咬的习惯,一早就盯上了这个面生的后生,如今的生意不好做啊!稀罕什么样的都有,若是将这后生抓回去,私下里服侍那些有钱的小姐,夫人,岂不是名利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