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最累,手脚不着消停,嘴上还要勤快少说多问,短短半日下来,韩露走的小腿酸麻,嗓子更是冒了烟嘶嘶的疼,但好赖不及将握在手里长胆量的白玉钗也卖了出去。

徐老看她是越发的顺眼,但挨着师父该有的威仪,还是继续为难,却变了个法,让她去后面整理,清扫那些个最为珍贵的宝物。

这活计不错,没人看着,最起码能偷懒歇会,韩露毕恭毕敬跟几位告辞,这才迈着小碎步跟着葛老去了后头,葛老与徐老同是翠玉轩的老人,从面相上来说要比徐老长得和谐,有说有笑的待人很是亲和。

他取下腰间挂着的圆盘钥匙圈,熟练摸出一把白铜钥匙,嘎巴一声脆响,韩露手快将白铜大锁接在手中,笑盈盈送到葛老手中,“葛老您拿好。”

葛老面带暖笑,道:“小路这后头可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呢!如今你有二公子撑腰,前途无量啊!”看来这玉满楼在铺上混的不错啊!每个人都想着巴结他,就连对待自己这个小跟班都很是谦逊。

小路抱拳:“那里,小路只不过是帮二公子跑腿学舌而已,也不会啥本事,这来铺上买东西的还不是看着你们这几位元老的面子嘛!”

葛老微微一笑,花白的胡子上翘,与韩露四目相对,眼中市侩精明之色还真是让人望而却步,“小路啊!葛老我看你比顺儿有见识,与你说话也就不外,这翠玉轩啊!将来铁定是二公子的。”

玉家的金玉铺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唯有主家的翠玉轩名震蜀坞最是响当当,可谓是男女老幼皆知,更是玉老爷的心尖,将来翠玉轩的大掌柜必是主事的老爷,听葛老的口吻,将来这玉家主事的老爷,应该是二公子玉满楼?韩露不知道,也不想去问,话多是非多吗!

韩露手拿着鸡毛掸子,轻轻滑落那些玉器上的浮灰,已经开始干活。有一搭没一搭道:“葛老这话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乱说,若让主家的听了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葛老一愣,呵呵笑起来:“是啊!你看我着人老了,嘴都没个把门的,啥话都敢往外出,小路啊!你就当没听到,或是……就如你说的,当个屁放了的了。”

“葛老您可别逗了,您这么精贵的人物,我可放不起。”韩露哈哈大笑着,送了葛老出去,小心翼翼取了鹿皮轻轻擦拭着琳琅满目的宝贝。

不多时房门缓缓开了,玉满楼迅速掩了门进来,见韩露呆呆坐在小凳上,手中捧着个玉簋细细端详,玉满楼轻轻走过去,伸手摘下上面的盖子,韩露这才发现后面有人,吓得小心肝乱颤。

“公子你又吓唬我,小露胆子可小了。”

“可不就是因为你胆子小,才被分到后面来接触玉中珍宝,这徐老倒是个会教人的主。”玉满楼鲜有嬉笑,把玩手中玉簋的盖子。

韩露则是嘟嘟着粉嫩嫩的嘴巴,“是啊!徐老还真是博学多才,然他的徒弟却啥也不知道。”她将手中玉簋捧得高高的,让玉满楼瞧,“这是啥东西,长得像鼎,又不是鼎,说是香炉还没孔。”

玉满楼扯唇皮笑肉不笑看着她,将手中盖子从新扣好:“还真是个小姐,在家中没下过厨房吧?”

韩露懵懵摇头,“没有。”

“这叫玉簋,是盛东西用的皿,多用做盛饭,凡官衔二品以上,家中的饭盆便是玉簋了,你看它圆口、双耳、深腹,且饰有云飞、雷纹、乳钉,底座呈莲形,这等玉簋需王爷级别方能使用。”玉满楼与她解释完,又取了一类似戴盖子的茶杯。

他问道:“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韩露笑嘻嘻点头,“认识,这是酒杯吗,我刚刚还卖了一对呢。”

玉满楼温怒,青白手指狠狠弹在她额头上,“你是看书了,还是吃书的?怎么丁点没有记住?”韩露大叹一口气,懒得解释,正所谓形有千种,书表几处,如今让她一一对号入座,她个纸上谈兵能行吗?

见她不回答,玉满楼气道:“今晚上回去不用吃饭了。”还别说这肚子好似回应他的愤愤一般,咕噜噜响了几声,韩露忙伸手捂住可还是电闪雷鸣,见玉满楼脸色越发阴沉,韩露垂首认错:“公子,小露知道错了,下次一定记牢。”

“唉!”玉满楼实在拿她没辙,但因刚才听她向客人介绍玉器的手段,自己也算是受益匪浅,这么想着心情大好,暂且饶她一次。“你过来……”

韩露小心翼翼起身,跟在玉满楼身后,听他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解,“这是玉卮,卮,饮酒圆器也,今尚有之。曾有鸿门宴项羽赐酒樊哙便是用的玉卮。可记牢?”

狗腿似的韩露猛点头,“公子讲解声形并茂,比那徐老不知强上多少倍,小路记得了。”

“唉!说你多少次才能记住,人后莫伦人非。”玉满楼皱起秀美的眉头,韩露撇嘴想哭,看来奉承这套要吃不开啊!不过玉满楼转身却笑靥如花,心里被夸的别提多美了。

玉满楼从货架上擒起一黄玉桶装之物,道:“这是玉奁,可做盛香料,或是金银细软。”玉满楼刚说完,韩露便兴奋抢话道:“公子这个我知道了,咱们家就有一个,不过是翡翠的,比这个黄玉的好看。”随性赋诗一句:“玉奁乱泼脂水浓,春波半溅青裙湿”

“如此普及之物,你在告诉我不知道,就真的该打了。”玉满楼伸手欲要打她,吓得韩露连连退后,真想跟他实招,自己是现代人,根本用不到这些玉器,那里会知道,最后还是忍下了,继续听他掰。

“你将那件拿下了!”玉满楼手指格盘最顶端的青玉小件,韩露取了小凳子站好,小心翼翼将一个玉料青白色,局部有浅褐色沁斑。体椭圆形,两侧各有一半月形耳,底平,表面光素无纹的东西钦于掌中。

韩露为难看着玉满楼,“公子这个我真不知是啥了?”

“这叫玉羽觞,饮酒之用,早在千年前便无人使用,纵是这个玉羽觞还是我自峳县收来的前朝遗物。”玉满楼介绍时颇有自豪之感。

韩露更是珍惜的不行,连声赞叹:“哇!古董啊!名副其实的古董啊!公子很值钱吧?”

“钱,钱,钱,你满脑子就知道钱,有些东西是有价而无市的。”玉满楼恨不得翘开她的小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除了装满铜臭就再无其他,玉满楼恨其不争叹气:“早晚有一日你会被这些铜臭侵害。”

韩露却不是这个想法,喃喃道:“有罪的不是钱,而是人的贪心,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才不是视财如命之人呢!”再说了自己为什么这么爱钱,还不是想早点脱离奴籍,但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