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三更,第一更,各种求……)

无论如何想不通此间关节的司马,懵懵懂懂的回到办公室。

他认真回想着刚才老王同志从头到尾神情态度变化,发现一个细节,似乎老王同志是又重新看了一遍思想汇报之后,态度才瞬间发生变化,而那个让人发憷的温柔眼神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刚开始的眼神可是相当的不善。所以他迅速打开电脑,点开自己那篇思想汇报,看看里头究竟有啥内容能导致这种神一般的转折……

顺着看、倒着看、斜着看、打印出来看、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

怎么看这都是一篇充满了刻薄的说辞、恶毒的攻击,文章总体格调很低,属于标准的指桑骂槐……这样的人绝对应该被立刻拉出去专*政……与其说这是一篇“思想汇报”,不如说这根本是一封纯粹恶心人的匿名信!

难道发生了灵异事件?司马糊涂了。

按照许多老前辈的说法,官场上领导的一举一动都不是随便做出来的,都有着深刻的内涵背景。按这个说法,老王同志的态度变化肯定有着深层次的诱因。

匿名信?!难道老王同志以为这个汇报真是别人写的匿名信?他以为我找他,实际是抱怨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对待,然后他为了保护我所以同意把我放下去?

不得不说,司马同学的想象力相当丰富……

但无论他怎么想,他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被人当做神秘家族继承人的可能性,因为这个八卦流传的时候,他正在参加和菲亚特的谈判,而这种八卦一般很快都会被人当小秘密收藏,不会传的很广泛,更不会有人闲极无聊的找他这个当事人求证,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朝这个角度去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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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同志对于推动司马挂职相当的尽力——也许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被那个莫名存在的神秘家族的考察人员看在眼里呢?

司马回了办公室之后,老王同志琢磨了一下,拿起电话准备打给市委组织部里的一个党校同学,咨询一下今年干部挂职工作的情况。随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跑一趟比较稳妥,而且也能体现出咱老王对组织部门的尊敬不是?

老王同志上午去组织部串了个门,下午司马即将下基层挂职的说法就传遍整个外办,甚至连市政府其他职能部门都有所听闻。再一次印证了天天强调保密的政府机关,恰恰是最保不住密的。

挂职这种事情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般有两种可能,比如领导看你顺眼,觉得小伙子该提拔了,给你个副本下去暴暴经验值算一种;另一种是领导看你比较碍眼,天天在面前晃心里不爽,一脚踹出去也是挂职。

具体到司马的案例,大家的意见一致的倾向于悲观。原因很简单,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司马显然就是个语言天才,外交能手,外办才是最适合他发展的地方,把他放下去教农民伯伯说外语咩?联系到最近一段时间,外办下面的翻译中心对于几乎抢干净了他们饭碗的司马怨念比较重,这样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整个下午,司马都相当老实的坐在办公室位子上瞎琢磨。一脸苦恼的对着那份似乎有神奇魔力的“思想汇报”发癔症、画圈圈、划叉叉,思索着老王同志态度转变的关键。结果他这副表情,从侧面向办公室的另外三位同事印证了司马同学是被“踹”下去的这种猜测方向;而面前那张画满了圈圈叉叉的复印纸则无言的诉说着“烦着呢!别惹我!”的意涵……

其实司马自己也很奇怪。外办的工作氛围平时还是比较轻松的,一般在办公室是没什么事情的,往常只要自己在办公桌前,自己办公室的几个人就不说了,没事儿就会和自己扯几句,甚至其他办公室的年轻人,也时不时会窜岗过来套套近乎。可今天不仅没一个人来找自己,连平时和自己挺随便的李副科长、陈大姐走路都蹑手蹑脚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一切都显得很不正常。

一直到下班,谜底才终于揭开。从办公室到电梯短短路程,就有三个“厚道”人来安慰自己这个即将“失意”的小家伙——

“小司,你还年轻,下去锻炼一下也不是坏事……”这是机关党委的一位老大姐;

“老弟,别泄气。其实下面有时候比机关里有意思,而且老王主任一直对你还不错,会给你找个好地方的……”这是外国专家局的王副科长;

“司马啊,体制就是这样,上上下下,寻常事耳……”这是国际交流处的那个文艺青年。

更多的人只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个即将产生的倒霉蛋,默哀一下。体制果然步步惊心,连“及时雨”都能被赶跑,自己这些小虾米们安全感何在啊!

在许多人目光的共同注视下,司马高昂着头,迎着凛冽的秋风,挺胸迈步向政府大院外快步走去。

这一刻,司马感觉自己被荆轲附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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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童文发短信说覃岚从京城回来了,让他和云影晚上到茶苑吃饭。

盈香茶苑能供应一些简单的餐食,所以即使是饭点,茶苑的生意也都还不错,尤其是各个包房里的麻将声音此起彼伏,相当的热闹。不过今天茶苑歇业了,非常的安静。

司马来到君山包间——这间房基本上已经不接待外客了,童文正叼着一支烟在看一些资料,看司马进来,他把资料稍微理了理,推到司马面前。

司马没有立刻看文件,毕竟这里可能记载着他的身世、他的父母、甚至还有可能存在、但根本不在记忆中的一些人和事,这让他多少有些惶恐。

“云影还没来吗?”司马故作轻松的问道,他现在需要调整一下心态,来接受一些也许他并不愿意面对、却无法逃避的信息。

“她在厨房跟你嫂子学做饭……”

“嘎?”司马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相比起云影在电脑和化学上的天分,她的家政能力完全是负值,希望她不要把菜炒成毒药吧!

童文看的出司马对于即将揭开的真相有些恐惧,不过他还是把文件又往司马面前推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的说,“看看吧,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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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看起来不少,但实质性内容却并不很多。

司马确实是他的真名,父亲叫司敬文,就是崇安人,生前是崇安大学的生物系副教授;母亲叫龙艺轩,是京城人士,也在崇安大学任教。当时司敬文是趁着假期,带着妻儿一起去东印的科莫多岛研究当地特有的巨蜥,结果遭遇地震。

司马的爷爷奶奶都曾是在崇安大学任教的高级知识分子,但在混乱时期被迫害去世。司敬文在上山下乡的时候,遇到了同为知青的龙艺轩,两个优秀的年轻人彼此吸引,倾心相爱。后来司马的爷爷奶奶被落实政策,司敬文回到崇安,龙艺轩不顾家人的反对,坚决不回京城,也跟着司敬文来到崇安,两人随后结婚,并双双进入崇安大学任教。

与司敬文的孑然一身相比,司马的外公家室则比较显赫。司马的太姥爷是一位老红军,解放不久就去世了,司马出生时,他外公龙文启已经官至正部级的山南省省委副书记,几年前从zhong纪/ 委副书记的位子上退了下来;司马还有个舅舅龙逸鸿,现在是宁西自治区宁州市(首府)专职副书记(正厅),舅妈在宁西自治区妇联工作。

司马出生后,龙艺轩和家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司马的名字还是他外公起的,也许希望他以后当将军吧。

当初司马一家遭遇地震失踪,司马的外公也曾经请求国家通过外交渠道帮助查找,但是东印政府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所以最终没有结果,司马一家三口就始终挂着个“失踪”的名头不知所踪了,而司马的外婆就是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并于第二年去世。

……

司马默默的看着资料。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那时的所有记忆,他看着父母年轻时的照片,还有年幼的自己,就象在看几个陌生人,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司马一页页的翻看着父亲的日记,看的很慢。里面写满了对娇妻爱子的爱与亲情,写满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也许,自己曾经骑在这个男人脖子上肆意的欢笑,这个女人曾经亲吻自己的小脸,在自己的耳边说过“亲亲我的宝贝”……可是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被撕裂成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异常的难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童文已经离开了房间,他旁边的人变成了云影。云影看到了司马眼里逐渐泛起的泪光,她将他的头紧紧抱在自己胸前,象抚摸一个孩子一样,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静静的听着他在自己怀里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一直到夜色降临,两人就象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在窗口月光的映衬下,象一副剪影凝固在窗前。

在门外,覃岚倚在童文的怀里,抚摸着童文揽在自己腰间的双手,两人互相依偎着,靠在栏杆上静静的听着屋子里传来的低泣声。

童文小声的问覃岚,“他不会有事吧?”

覃岚摇了摇头,但口气却不是确定,“应该不会,有云影在,就不会。”

覃岚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过去三年,也许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互相拥有着彼此,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童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把环抱着妻子身体的双臂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