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叫黄三儿,呃,他一直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名字。他是京城人,在那场大*革*命的时候,跟一些人跑去东南亚搞什么世*界*革*命……后来队伍被打散,很多人死了,也有些人去贩*毒,很少一部分人则辗转回到了国内……黄老头儿自己逃去了东印,后来加入了一个什么杀手网络,成了一个杀手,年纪大了之后,就转做了杀手中介。”

“92年,他去科摩罗岛办事,正好碰上地震,把我救了出来。那时我差一点死掉,当然,这是黄老头告诉我的,我当时失去了对于以前的一切记忆,呵呵,其实那时候我还不到7岁,估计也记不住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黄老头儿没结过婚,就想让我当他的干儿子,呵,其实我也搞不清我当时是什么心态了,打死不干,只愿意叫他师父,他揍了我两次,看我非常坚持,也就不再提了……”

说到这里,司马顿了顿,语气有些低沉。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让有些颤抖的声音重新平稳下来,童文和茶艺师却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闪亮……

“黄老头儿把我带到了星城,帮我伪造了一个马国华人的身份……这事儿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送我进华人学校读书,还教了我很多很多的东西。嗯,他说虽然不希望我走上和他一样的路,但很多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毕竟他仇人比较多嘛……而且他能教我的就是这些,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他对我非常严厉,按他的说法,如果我改口叫他干爹,他就用爸爸教育儿子的方法……呵呵,就是胡萝卜加大棒;现在我既然叫他师父,他就按照师父教徒弟的方法来教育我——简单说就是棒子加大棒子……”

“收养我以后,黄老头儿就很少出去干活儿,时间基本上都用来敲打我了,一直到98年……”说道这里,司马第一次抬起头,将目光正对向童文和女助手,原来灵动的眼睛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这让童文心里猛的一紧,而他身边的女助手也一下子进入到最高戒备状态——一直以来,司马在童文眼里都是一个情绪温和、甚至带点儿喜感的帅气小男孩儿,所以即便是知道司马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他依然对司马充满了好感。可是现在司马眼睛里的冷意和杀气,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这小家伙实在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存在。

“98年的东印发生了什么,也许很多老百姓只知道一鳞半爪,但做你们这一行的应该非常清楚才对。而我,当时就在雅加达,和黄老头一起,那场大屠杀,我……是一个亲历者。”

司马眼睛里的厉芒其实就闪了一下,然后就迅速的黯淡了下来,他再次把目光移到了窗外,“具体的我不想再说,回头我可以给你一些东西,是后来我们搜集的一些资料档案什么的……当时我还太小,黄老头儿把我安顿好,就跑出去救人……其实,在那种情况下,他能做的真的非常有限……我提心吊胆的独自呆了两天,黄老头儿带了一身伤跑了回来,还带着云影,就是你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儿,当时黄老头儿杀了四个人才把她抢了出来……我见到她的时候,除了会喘气,她基本上就是一个雕塑,不哭、不闹、不说、甚至连动都不动……黄老头后来告诉我,她父母就死在她的眼前,死的很惨、很惨……一直到我们回到星国,她才稍稍恢复了一些,至少对我和黄老头儿有了一些反应,其实,直到现在,她的语言能力依然没有恢复,不会说话,也从不和陌生人打交道……”

司马用非常平静的语气简要诉说着一段被许多人讳莫如深的历史,没有激烈的情绪表达,也没有太多的渲染,非常平实。可是就是这种表达方式给了童文两人最大的震撼。

“原本我对黄老头儿教我的很多东西挺抵触的,说来有点好笑,我抵触是因为我曾经有些晕血,为此,还挨了很多棍子。其实后来想起来,云影来之前,黄老头儿对我学那些东西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要求并不算如何的苛刻,揍我也许只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权威罢了,或者仅仅是认为男孩子不打不骂不成器。但从雅加达回来之后,我再没有挨过哪怕一次打……我当然知道走上那样的一条路,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杀人者,人恒杀之,做杀手得善终的概率,实在比买彩票中大奖还低,可是每当想起在雅加达时的所见所闻,每次看到云影,我就觉得我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也许我会疯掉的。”

“黄老头儿在那边儿仇人虽然不少,但朋友也挺多的,虽然他当时已经基本上不出手了,可在那个圈子里还是很有些号召力。他花时间弄了一份名单,有四十五个人,全部都是老家伙通过自己的渠道,搜集到的那个事件中的罪魁祸首。也许这些人里面,很多并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一个人,但就是他们的煽动和纵容之下,原本小规模的暴*民骚乱演变成了一场真正的大规模种族仇杀……嗯,单方面的杀戮……他很现实,没有去找总统总理之类的大佬,官衔最大的不过是军分区的副司令,嗯,就是前天死掉的那个威加亚,后来升官了……”

“陆陆续续的,黄老头儿悬赏干掉了二十五个,基本上花光了他之前攒下的家底儿,他自己也出手干掉了十个……他一直不让我去出任务,理由是至少要等我成年之后再说,呵呵,杀手都知道用童工犯法……他的第十一次任务,就是去刺杀三天前死掉的那个威加亚,结果出了纰漏,挨了两枪,很狼狈的逃了回来。回来就不行了,临死之前,他把他最后的遗产,还有那个名单交给我和云影,让我们完成它,算是给98年雅加达的那些冤魂一个交代……”

“这三年,我一共出了十次任务,算上附带伤亡可能有二十七八个吧,相信以你们的身份很容易查清楚这些事情的真实情况,反正每一次都有人顶缸……不要问我要证据,我也没有,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就当个故事听好了……好了,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出了这个门之后,我不会再向任何人说起这些东西,也不会承认我做过这些事情。我可是很清白的,不管是在东印、星国还是马国,或者icpo(国际刑警组织),任何国家都没有我的案底。呵呵,其实你就算抓了我,如何处理也是个难题……”

司马看着女助手面前那本没写一个字的记录本,轻轻晃了下头。每次回忆这些,对他来讲都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和沉重的负担。他总以为,在自己放下杀手身份的那一刻,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他才知道,这些东西只是隐藏的更深,却永远无法从记忆的烙印中抹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抬起头,声音有些无奈,“其实三天前,杀手莱昂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只有一个失忆的孩子想回家认祖归宗……”

童文和女助手沉默着,好一会儿,两人才抬头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如释重负四个字。两人相对莞尔一笑,然后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童文从桌子上拿起录音笔摆动了两下,随手扔给司马,微笑着说,“好吧,故事不错……来,正式介绍一下,你嫂子,覃岚,你可以叫覃姐或者岚姐,现在快到饭点儿了,要不你把弟妹接过来,一起喝两杯,算是感谢这个不错的故事,而且也庆祝一下杀手莱昂的消失。至于认祖归宗,交给你覃姐吧,我现在可是领导,不干这些小事儿……”

司马并没有因为童文两人突然之间的态度变化,就立刻变得欢欣鼓舞,他仔细的在两人的眼睛里逡巡了一会儿,在两双眼睛里,他看到了欣慰、坦然,还略微夹杂着一丝沉重。他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童文的肩膀,对覃岚说道,“那就麻烦嫂子安排一下,我带同志哥去接一下云影……”

覃岚被司马有些妖孽的笑容晃花了一下眼,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微笑着说,“行,今天我亲自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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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抓你?”童文对坐在副驾位置的司马问到。

司马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你抓我给谁看?要抓我在机场你就可以直接把我带走了,反正你们这个行当抓人又不用证据……”

“鬼扯,我们也有规矩的!不会乱抓人。”

“切,讲规矩的特工都已经陪上帝聊天了……华夏连警察抓人都不讲证据,何况你们……”

“日!你已经被洗脑了……现在华夏也讲究程序正义好不好?”童文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表示了一下不满,随即开始转移话题,“关于你的事情,我可能要向上头口头汇报一下,不过你放心,不会留下纸面的东西,也不会有后遗症……”

“随便你吧,只要你们老大不怕引起外交纠纷,随便怎么弄我都无所谓。”司马既然选择将一切都告诉童文,自然将前后的因果关系都想明白了。他以后希望能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这些比较沉重的东西还是及早抛弃的好。

“还有,你师父的身份你了解多少?”

司马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老头儿从来没告诉过我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我甚至连他是不是姓黄、本来长什么样子都搞不清……别为他纠结了,人死灯灭,虽然挨过他无数顿揍,那时候也挺恨他,至少我觉得他死的象个英雄。”

“好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呃,还没仔细想,你觉得我当老师行不行,这算是我从小的理想,当个怪蜀黍,陪小萝莉聊天。”

“你准备接黄老头儿的班,教出一群恐怖分子咩?”

“做贸易?”

“你有渠道吗?”

“搞实业?”

“你有技术吗?”

“搞房地产?”

“你有关系吗?”

“认识你算不算关系?”

“算,不过我出头帮你这个忙,我家老爷子会打断我的腿,风险太大……”

“晕死,合辙我活该去农村种地?”

童文把着方向盘,再三打量了打量司马,有些“沉痛”的说,“呃,老弟,不是我说你,你确定你能搞清楚麦苗和杂草的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