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板,城建部mén有明文规定,凡是民用住宅区的房屋,都不能以装修为名改变房屋结构,你不但改变了内部结构,还扩大了底盘,加高了楼层,就属于违章建筑了。wWW、QUanbEn-xIAoShUo、cOM”李家涛笑了笑。

“我修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提醒过我?如果有人不让修建,我就不修建了。现在盖起来了,再让我拆除,这经济损失多大?所以,我希望李区长能给通融一下。”彭佳斌就说。

李家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就说:“彭老板,这拆除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区委常委会决定的,不是通融能够解决的。”

“如果您不再追究,到时候我补办一个城建许可证,不久妥了?李区长,您就开开恩吧,又不是什么原则xìng的大事,何必那么较真?”彭佳斌说着拉开了手提包,从中拿出一摞用报纸包着的钞票放到了桌子上,“一点儿心意,李区长,您忙,我先走了。”

李家涛一看那形状,就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脸sè马上变了:“彭老板,请您带上,不要这样。”

在办公室公开对自己行贿,李家涛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李区长请不必客气,这只是我的一点儿意思,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以后您就会知道我是一个仗义的人。”彭佳斌说着就要溜人。

李家涛脸sèyīn沉下来了:“彭老板,请你拿走。否则,别怪我把他送到区纪委。”

彭佳斌的脸sè也黑了下来:“好一个廉洁奉公的李区长,那你干脆送到省纪委书记那里去,他是我的表格,你要不认识他,我可以介绍你认识。”

李家涛一听着带有侮辱xìng的话,火气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但还是极力克制着,把纸包塞进他的手里:“彭老板,一码归一码,你还是把东西收好吧。”

彭佳斌把纸包装进手提包中,冷声道:“难得啊,难得这么清廉的区长,雨huā区那么多的大事你不管,就盯着我的房子非拆不可,那好,你拆吧,除非你的底下干干净净。否则,我告诉你,你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滚!”李家涛这下火气真的上来了,还没有谁敢怎么威胁自己,哪怕是省纪委书记雷天孔亲自来,李家涛也不会妥协了。

“是不是心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彭佳斌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李家涛听着彭佳斌的脚步声音在走廊里消失了,才嘭的一声关上了mén,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点燃一支烟。

自从走上仕途,李家涛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更没有碰到过这么气焰嚣张而又无奈地人。今天,总算让李家涛给摊上了。也好,这让李家涛多了一份应对无赖的能力,那就是用正气压倒邪气!

生了一阵闷气,李家涛突然想起刚才彭佳斌说起通融一下,要让城建局补办一个许可证,禁不住jǐng惕起来:“难道彭佳斌早就与黄国良密谋好了,才来拉自己下水?”

李家涛心里一阵恼火,这个黄国良居然敢玩心计玩到自己头上来了!过去,有人sī下说黄国良当了三年城建局长,估计每年都能捞到数百万。

对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李家涛从来不信,也从来不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李家涛不得不对黄国良产生了怀疑。

李家涛又想起了区东平的电话,他那么为自己鼓劲,又是为什么?区东平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找上mén来向自己求情或者施压?

不管怎样,有一点是肯定的,区东平就是想让李家涛坚持住,不能泄气。

只是,这里面仅仅是因为几幢违章建筑的拆除吗?还有没有更为复杂的原因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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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拆迁工作的进一步深入,想象不到的阻力也越来越大。

城建局下文后,正在扩建的几家马上停工了,修建好的几家却坚持不自拆。

黄国良就跑来报告:“李区长,有三家通知拆除的抱成了团,公然与城建局叫板,扬言要与别墅共存亡。”

“这三家中有没有彭佳斌?”李家涛撇了撇嘴。

“有。主要是彭佳斌的工作不好做,大家都看着他,他要拆了,其他两户自然也要拆。他要不拆,他们也不拆。我就怕到了拆除的限期后,他们仍然不拆怎么办?”黄国良的额头上都冒冷汗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李家涛冷声道。

黄国良呆呆地看着李家涛,好像有点儿不太理解。

“你们过去是怎么动用智慧拆迁穷人的?难道就不能用那种方式对待富人?”李家涛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了。

“好的。”黄国良这才勉强说。

李家涛一看黄国良犹犹豫豫的样子,想起上次彭佳斌来他办公室发威的事情,就怀疑是黄国良唆使的。看黄国良缩头缩脑的样子,说不准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

“至于你才去什么方式我不管,我要的是结果,限定时间一到,还没有完成任务,你就别来找我了,直接去找区书记,向他汇报好了。”李家涛就冷冷地说道。

把黄国良赶走,李家涛还来不及喝口茶,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找谁?”李家涛一看电话号码是省委办公室的,就很是客气地说。

“请问你是李家涛同志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有某种威严。

李家涛一听这说话的口气,又加了“同志”二字,必定是个大人物,就笑着说:“我是李家涛,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省纪委的雷天孔。”电话那头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副上位者的语气。

“雷书记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李家涛就知道找麻烦的来了,心头反而来了斗志。

“家涛同志,我不是做什么指示,今天给你打电话,纯粹属于sī人通话。是这样的,听说你们区政fǔ要对城市huā园小区的个别扩建别墅进行拆除,我有个亲戚叫彭佳斌,他的别墅也在拆除之列。昨天他打来电话说,他只是在原来的地基上拆了危房,重盖的时候你们城建部mén也没有加以阻止,现在人家盖完装修好了,人也住进去了,你们却要拆除,这代价未免有些大了。如果这些损失让他个人全部承担,恐怕有点儿说不过去。你们看看,能不能以罚款的形式做个处理,这样既合乎常情,也不至于让他个人损失太惨重。”雷天孔就沉声道。

李家涛虽然没有和雷天孔正面打过jiāo道,却对雷天孔的声音并不陌生,常在电视里看到他,又听过他做的党员干部如何反腐倡廉的电视讲话。

现在,就是这个省纪委书记,却在为他的hún账亲戚说情,不知道是他在玩nòng现实,还是现实在嘲笑他!

李家涛心里很清楚,面对这样的大人物,自己只能迂回,绝对不能当面拒绝。

“是是是,雷书记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压根儿不知道彭佳斌是您的亲戚,要是知道,也不至于把事情搞得这么被动。这个拆除的决定是区委常委会决定的,您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代理区长,上面怎么要求我就怎么执行,决定权还在区委那边。不过,请雷书记放心,您说的话,我一定会转告区书记。”李家涛就很是恭谨地说。

“家涛同志客气了,至于是不是我的亲戚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定要掌握好行政执这个度,我是搞纪检工作的,有过这样的经验教训。有时候,这个度把握不好,可能就会将一个干部的前途断送了。所以啊,我们在依行政的时候,还是要以和谐为主,以经济发展为主,不要人为地将问题扩大化,造chéng人为的矛盾,你说是吗?”雷天孔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

李家涛自然听出雷天孔的话中之意,虽然心里极为反感这种暗示xìng的威胁,嘴上却依然很是恭敬:“对对对,您说的对。”

“当然,我这样说不是干涉你们地方常委和政fǔ的工作,主要是说,有了问题,或者是决策上出现了偏差后,要注意及时纠正,这才是唯物主义的态度。至于东平同志那里,我已经打电话说了,他说你在电视上、报纸上把话说出去了,恐怕难以收场。我说有什么不好收场的,不能只顾个人的脸面,非要把事情推上极端,那就不好了”雷天孔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李家涛心头泛起一丝厌恶,却是强行把这丝厌恶给压下去了,显得非常憋屈。

“谢谢雷书记的批评指导,我们一定注意改正。”李家涛停顿了,才很是恭谨地回答。

挂断电话,李家涛苦笑了一声。

李家涛本来想耍个滑头,把责任推到区委,没想到区东平比他更滑头,早就把难题jiāo到了他这边,而雷天孔更是老谋深算,亮出了所有底牌,bī着他不得不就此收场。

李家涛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种强大的气场所包围,在这种气场里,几乎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雷天孔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是搞纪检工作的,如果把握不好度,可能会将一些干部的前程断送掉。李家涛知道,经过雷天孔这么一打招呼,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必然会引发后遗症,搞不好,自己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可是,如果就此放手,李家涛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会失信于民,很快就会成为大家嘲笑和谴责的对象。

而这,是李家涛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李家涛决定去找区东平,听听他的意见。

一路上李家涛都想好了,如果区东平退缩了,要他放弃,他只能借坡下驴,拿区委的决定来做对外舆论的挡箭牌。如果区东平还要自己继续坚持,那他只能义无反顾地坚持到底,要是雷天孔怪罪下来,李家涛仍然会把区委的决定拿来当挡箭牌。

身处夹缝中的李家涛别无选择,也无一意孤行,他只能按照区委的一把手的指令去办事!

敲开了区委书记的办公室,区东平向李家涛招了一下手:“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就来了,坐下说吧。”

“书记找我有什么指示?”李家涛就笑着问。

“你先说吧,你找我什么指示?”区东平微微一笑,给李家涛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李家涛觉得区东平好像知道了雷天孔给自己打过电话,便说:“刚才省纪委雷书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给我讲了一大堆的道理,并说彭佳斌是他的亲戚,让我们变通一下,适当地做个处理,罚点儿款就行了。雷书记还说让我们在行政执上掌握好度,不要人为地扩大矛盾。”

“你是怎么认为的?”区东平不动声sè地问了一句。

李家涛没有想到区东平一脚就把球踢回了自己的怀里,真是高手,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说雷天孔说得对,那无疑是否认了区委的工作,让区东平误认为自己有什么把柄被纪委抓到了手,才那么怕雷天孔。

如果否定了雷天孔的观点,会不会引起区东平的不高兴呢?这也是李家涛所担心的。

略微一沉yín,李家涛才实话实说:“按说,上级领导不应该干涉地方常委和政fǔ的工作,至于违章建筑的拆除问题,也不是我们哪一个人说的,是区委常委会的决定,我觉得拆除违章建筑,依行政没有什么错,不能因为我们触犯了他亲戚的利益,就说我们没有掌握好度。”

区东平点了点头:“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李家涛心里一虚,嘴上却说着:“我说这是区委常委会讨论决定的,我只是一个执行者,无权改变。”

区东平哦了一声,才说:“你说得没错,这是我们区委常委会集体讨论决定的。不过,从问题的另一方面来想,雷书记的话也有道理。家涛,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我们抛开彭佳斌的事情不谈,单就违章建筑而言,他们在拆旧盖新的时候,我们的行政执人员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当时怎么就不加以制止,不向他们讲清楚事情的后果?他们叮叮当当搞了几个月,我们的城建部mén不声不响给予了默许,等人家盖起来了,住进去了,听到媒体一煽动,政fǔ部mén就立即回头去拆除。真的拆除了,让一个家庭去承担那样大的风险是不是太过了?我们城建部mén在平时的监管上有没有责任?如果又责任,又要承担多少?不瞒你说,雷书记也给我打过电话,我一直在认真反思,是不是我们的这个决定过于草率和不够理xìng?”

李家涛一听,就知道区东平有了倾向xìng,他已经被雷天孔的观点同化了!

如果按照这种观点推理下去,他们纪委对党员干部违luàn纪的事情也不能查处了,他们为什么不在党员干部违纪的时候加以纠正,一直等他们铸成大错后再查处?行政执也一样,对方没有违章建筑,你查什么?有了违章建筑,才有按章拆除。

这样的道理,区东平不可能不懂,雷天孔也不可能不懂,正因为他们都懂,都在装不懂,他就不能再他们面前真的懂,只能顺其自然,借坡下驴地说:“还是书记分析得透彻,我听书记的,如果不需要拆除,就放弃算了。”

事实上,李家涛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区东平真的吩咐不拆除违章建筑,他还有一句话要补充:“不过,需要区委常委会的集体决定。”

区东平叹息了一声:“家涛,恐怕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有意地培养你,给你提供一个施展才华的平台,一旦有机会,就想把你往上推一推。我找你的目的和你找我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为了拆除违章建筑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如果你觉得已经把话说出去了,非要还大家一个说,我也不阻扰你。如果你觉得这样做有风险,放弃了,我也不批评你。政fǔ这边的具体工作主要还是你们做,你自己权衡。”

李家涛不得不佩服区东平的太极夫,转了一圈儿,又把问题jiāo给了自己,他只好jiǎ装高兴地说:“谢谢书记对我的栽培,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告辞出来,下了办公大楼,李家涛仰望着蓝天,心里却是异常清晰坚决。

一边是媒体舆论,一边是上级的施压。如果放弃,必然会造成舆论的谴责,落下一个说大话放空炮的外号。如果坚持下去,必然会得罪省纪委书记雷天孔,那李家涛以后的日子很难说清楚会出现什么变故。

是进是退,李家涛真的无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很显然,区东平嘴上说让自己看着办,实际上是把他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了。进,要李家涛去承担政治风险。退,李家涛要去承受舆论谴责。

不过,有一点李家涛是绝对不会退缩的,那就是违章建筑必须拆除,这不仅仅是为了大义,也是为了自己的原则,绝对不能妥协!

在官场上,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李家涛无论如何不能给自己留下骂名!

甚至,李家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彻彻底底得罪省纪委书记雷天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