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掌柜将视线转到我指之处,他只看了一眼,神态由温柔旋即变为紧张,道:“那是王府女眷的居住的内跨院,王爷夫人、各偏房侧室以及郡主都在此地居住。Www!QUanbEn-xIAoShUo!cOM为了避嫌,平日你最好不要接近这里,除非闹了刺客!你懂没懂我的意思?”,我点头应道:“哦,这我倒明白,皇宫内院是阉人们服侍各位娘娘,这自然不会有什么恶闻;而我们则是平常人,经常出入此地被外人瞧见了好说不好听!”,隗掌柜点头赞道:“不错,男女这些龌龊事最爱被外人瞎传,你以后入得王府一定要注意才是!”,我刚要点头答应,从后面突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将官,这兵士边跑边说:“隗掌柜,不得了了……”,隗掌柜一听忙问:“你且莫惊慌,慢慢说,到底怎么了?”,将官手扶着膝盖恶喘了几口气道:“隗掌柜……前跨远闯……闯进了七八个刺客,他们武功极高,一路杀来……弟兄们都抵挡不住了!”,隗掌柜听罢脸上大骇,道:“你赶快带人去中跨院、内跨院保护王爷和娘娘,郭贤侄、二位先生!咱赶快去前跨院解围!”,隗掌柜说罢,与莫、巩二位先生脚尖儿点地一跃纵上高墙在前引路,我当然不能错过展现轻功的良机,便紧随在他的身后。四人在房上又是前纵、又是翻越,走了半刻终于赶到了前跨院儿,隗掌柜在飞腾之中俯身捡了一块儿屋瓦,看也没看便朝前仍了出去。我不知其意,用视线紧盯着屋瓦,只见那屋瓦穿过一道矮墙,正砸在一个身着黄袍的肥胖和尚头上。

‘啪!’,屋瓦在和尚头上砸了个粉碎,鲜血顿时就从他头上汩汩冒出。那和尚方才与家丁们打得正紧,浑然不知有人在后暗算,他中招之后下意识地虚晃了一招甩脸向这边观看,他这不看则可,一看将我吓得魂不附体——原来这些人正是此前在江门与白昱思一齐进京的绿林朋友。我对于这些人的畏惧,倒不是因为害怕他们武艺高强,抑或人多势众:论武艺我虽没有郭沛天力克‘广东十虎’边笑边打的逆天本事,但起码三四个苏乞儿摞在一块儿进攻我,我也能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地一一对付,我所担忧的,是这些人识出我的真身,尤其是在目光如电的隗掌柜面前识出我的真身,那样的话,之前一切计划就全被打乱了。想到此处,我的心里开始砰砰乱跳,细汗也从脖颈中冒了出来。

正在此时,方才被打的和尚及其余的七八个人全都发现了我们的行踪,那和尚将袖子撕破一块儿敷在受伤的头上朝我们骂道:“娘的嘞!是哪个杂种敢在背后偷袭老子?”,隗掌柜在房上一笑,道:“那片屋瓦本是隗某人扔着玩儿打鸟的,没想到却砸在大师的头上,抱歉,抱歉……”,和尚在地上骂道:“妈的!你这个病秧子!赶快下来让本大师一掌送你去西天,和你老娘道歉去罢!”,隗掌柜听罢老和尚的一句‘病秧子’颧骨上的肌肉微微一颤,细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转瞬之后,他的眼神又变得平和,道:“隗某是搬梯子上来的,现在没有梯子我又怎能下去?”,老和尚自觉被遭了戏谑,答道:“你不下来爷爷就上去擒你!”,话音刚落,那和尚脚尖儿点地,‘噌’的一声跳上房去。我们两位先生均在隗掌柜身后的一排房上,只听得莫先生与我兴致勃勃地说道:“看来隗掌柜又要大开杀戒了!”,他的话音刚落,老和尚已离隗掌柜不到两丈远,他的轻功不错,腾身而起施了一个‘仙人抱’就想将隗掌柜搂入怀中,我心中暗叹这老和尚的阴毒,这‘仙人抱’乃是少林硬功的一招变式,倘若施招者抱上了比他内力虚弱的对手,那对手就会被他将肋骨一根根的箍折,断裂的肋骨扎在肠肺之上,虽不能死,却比死一百次还要痛苦!而今老和尚对隗掌柜的戏弄耿耿于怀,又见隗掌柜身材瘦弱自然是要来一个‘一力降十会’,玩一招狠的了。

我一边看二人交战心中一边暗揣道:“方才这隗掌柜上房之时轻功十分不俗,面对着体态憨胖的大和尚,想来他一定会来个‘一巧弄千斤’,以轻功的身法的优势来斗那和尚”,但在一招之后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判断着实错误,面对着‘仙人抱’隗掌柜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将胳臂紧紧贴在屁股上乖乖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等着和尚来抱。一见此景我心中大为诧异,但老和尚却欢喜得不行,口中念叨着:“我来了!”,便伸出一双肉墩墩的胳臂将隗掌柜揽至怀中。我心中着急,生怕老和尚占得先机,将我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于是拔脚就想去帮隗掌柜,莫先生一见忙阻拦道:“郭公子且慢,隗掌柜不会吃亏,你就在原地好好看戏便罢!”

我又将头转向隗掌柜的方向,只见和尚搂住目标脸上十分欣喜,双臂正慢慢向里收缩,而那隗掌柜虽然被人缚住,脸上也是一副笑态,将在场气氛衬托的非常诡异。老和尚起初并没把隗掌柜当作一回事,还怕隗掌柜身单力薄承不住力量暴毙,哪知他搂了三搂,抱了三抱之后竟然没有任何作用。在地上一席同伙的注视之下,老和尚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屏息聚气,将内力一股股地注入到胳臂之上,片刻之后,再见他的胳臂对比以前竟然足足增了一大圈儿。老和尚再度奋力搂抱,搂了六搂,抱了六抱隗掌柜的身体依然不见有任何的反应,隗掌柜身材矮小,将头凭空仰起,正与老和尚怀疑的目光相对,那股杀气从隗掌柜的眼中迸出直把老和尚刺得一惊。在这一瞬间里,只见隗掌柜双肩一挣甩脱了老和尚的束缚,身子一矬、脚尖儿一转伸手竟将老和尚抱住!

他这一招将所有人惊得不轻:扬长避短历来是绿林人生存的法则,而身形瘦弱的隗掌柜竟然敢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非是头脑发热,那就必然有极其雄浑的内力。还未待我多想,隗掌柜的二臂已将老和尚紧紧箍住,老和尚见势不妙连忙要挣,可他无论怎么挣扎,隗掌柜的二臂都像铁条一般岿然不动!隗掌柜冷笑一声道:“老和尚,一个病秧子尚能将你缚得不动,你说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可不可笑?”,老和尚虽然身体被缚,口里却不闲着,骂道:“去你娘的,你这个病秧子若是有种,就把爷爷箍死,只要爷爷有一口气在就要骂你病秧子、病秧子、病秧子!”,隗掌柜听罢脸色十分不悦,将二臂紧缩,再见老和尚健硕的身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逐渐变小,浑身上下只有胳臂上的青筋和眼眶中的眼珠涨的奇大。‘喀嚓、喀嚓、喀嚓……’,恐怖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传来,只听得我汗毛根发颤,再见老和尚,眼、耳、鼻、口当中均渗出一股鲜血,模样异常可怖!

隗掌柜见老和尚再无抵抗,遂将手放松,老和尚此时已无力挣扎,身子顺着房顶轱辘直下重重落在地上。我在心中大骇,暗叹隗掌柜的神功盖世!虽然生了一副病魇模样,但却暗藏着如此可怕的内力,我二人倘若真动起手来,我还真不敢说就能赢他!老和尚身体甫一落地,其余七八个人均如梦方醒,跃身向前去抢老和尚的尸身。隗掌柜也不阻拦,在房上居高临下地俯看几人。众人虽抢回了老和尚尸体,但目睹了方才那隗掌柜的盖世武功,心中正在矛盾故而全都畏缩不前。我心中暗笑,道:“这些名门正派、正人君子们其实就是欺软怕硬的鹰犬,别看平时仁义道德讲得响亮,到了关键时刻就全部哑火了!”,正在此时,隗掌柜从高房上飘身回来,与我说道:“郭公子当日空手斗败松本一战隗某不幸错过,剩下就五六个杂兵倘若你不嫌弃,就陪他们玩玩吧,正好我与二位先生也能开开眼界!”,我听罢心中极不情愿,一来怕他们说出我的身份,二来他们也算是革命党的朋友,刺杀摄政王的义士,我这样乱杀无辜心中甚是不忍。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巩先生道:“郭公子,怎么……?你嫌下面的几人水准太烂还是看不起我们弟兄,不想露几招看看?”,一听巩先生揶揄,我心中暗道:“罢!罢!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有孺子相诱,又怎能引来豺狼!这几人虽为义士,但仅凭他们的造诣根本无法靠近载沣,更谈不上行刺!你们此行一来与其被隗掌柜折磨致死,还不如……还不如让我痛痛快快将你们送上西天了,这样隗掌柜对我的信任会更增几分,日后刺杀载沣,迎来‘民主’、‘自由’的路途也会少死很多人。想到此处,我向巩先生答道:“巩先生言重了,晚辈岂敢如此?这几个人就交给我罢!”,此言说罢,我飘身落入院中。此前与来人恶斗的王府家丁们一见我来,全都向四方退去。余下六人自知我来者不善,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上来团团将我围住。此前我与燕叔在破黑殿时习得了五行八卦的原理,一下就看破了六人的目的——这六人采用的乃是与吴三桂墓穴一般无二的一种阵法:‘六方五位阵’!

提起这‘六方五位阵’我还需要简单叙述:所谓‘五位’指的乃是《易经》当中提到的,组成世界的‘金’、‘木’、‘水’、‘火’、‘土’这五个要素,读过《易经》之人都知道,五行乃是遵循着一个彼此相生相克的规律,倘若运行得当则能互相加成,提高整体战力。而那‘六方’指的则是在五行的基础上增加一个‘虚位’,由于五行的关系彼此平行,相互依存制约,并没有一个元素凌驾于其他,所以这阵法当中并没有一个‘主将’。战而无将,乃兵之大忌,‘虚位’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个缺点——位于‘虚位’上的人充当了‘主将’这一角色,他受五行之力,又不必拘泥与五行制约,既不是五行当中的任意一人,又像是五行当中的每一人。当中的关系委实非常玄妙,这六人形成法阵之后,战力至少提高三四倍。也就是说倘若我不会破阵实际是与十八个人交战,此时我虽已有郭沛天三四成的功力,但俗话说得好‘猛虎架不住群狼’,若是不懂阵法的凡人上去还真的难以击败这六人。

看罢法阵,我心中渐渐有底。与破吴三桂寝陵一样,要破此阵我必须要先集中全力先拿下‘虚位’,待‘虚位’倒毙,其他五人便会树倒猢狲散,成为一盘散沙。主意打定,我稳了稳心神,以与郭沛天日常修炼前的姿态: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立着不动,静观六人的排位。这六人当然不知我深谙五行风水之道,自然也排布得无所顾忌。片刻之后,六人排位已毕,我心中暗笑,便开始与之从容交战。这六人当中,处于金位的乃是一个道人,他手上使剑,招式锐利难当,劈砍结合突刺将‘金’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再观木位之人,他乃是一个粗矮的中年男人,此人使着一副龙头拐杖,不得不说,他将这幅拐杖用得张弛有度、伸缩自由,甚是得木之精髓——不坚,却足够柔韧;在水位上的乃是一个细瘦公子,此人面白无须、身着白衣,手持一副铁扇,铁扇不同于其他兵器,它看似有形,其实无形,由于短小,它收起时既可以被当作短棒,抵住地方兵器后滑动突袭,又可以突然‘孔雀开屏’,以扇面儿去划对方,必要之时这铁扇还能当作一个暗器撒手扔去,着实是占尽了水的特点:既灵活多变又十分细腻,让人感叹不止;位于火位上的乃是一个比方才老和尚还敦实的大汉。此人三四十岁,正值壮年,在他的双手之上各拎着一只铜锤,每只铜锤都有小号西瓜一般大小,这对铜锤若抡起来,击到人的身上就是骨断筋折,自是异常凶狠。除此之外,他的招式重攻轻防,也不管自身死活,招招奔着搏命而来,着实大有火之风格——即使我灭,也要你死;五行中最后一位的土位之上战的是一个小沙弥,此人手中拎着一柄大铲,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招式极其均衡,朴实无华之中招招式式没有亮眼之处,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极像之前的日本武师松本幸人。位于五人之右的是个老者,此人手中擎着一条软鞭,俗话说:‘鞭乃百刃之鬼’,软鞭不是每个人都用的,多人作战之时,只要稍稍不慎这鞭子便要抽同伙的身上,故而使鞭之人对身法和手法必须都有极其严格的要求——身法必须敏捷,手法必须细腻,视野必须宽广,拿捏必须有度!

我随着六人走了几式,渐渐觉得那当中的持鞭老者果然是‘虚位’无异——他并不主动猛攻,而是借着其余五人的的间隙伺机而动,其他五人在攻击我的同时不断给老者创造机会,显然是以之为轴。我心中暗暗高兴,凭着灵活的身法假意与五人游斗,余光之中却尽指着持鞭的老者。转眼之间,我几人又走了十几招,我为了诱其上钩卖了几个颓势,六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就逐渐放松了警惕,就在此时,我抓住机会回身向五人虚晃一下,五人大骇,以为我斗之不过想抛洒暗器,就在这一惊的瞬间,我脚下生劲,以天池踩水那般的速度跃至老者身前,老者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挥鞭即向我袭来,我心中知道,倘若我躲开这招,方才制造的机会就要转瞬即逝,于是抬臂相抵,耳轮中就听见‘啪’的一声,我的衣袖被鞭上铁牙划破,一截残袖从我臂上滑落下来,我痛得一激灵但却并未理会,一抬手用左手夺过长鞭,右手二指以十分的力道敲向老者心口窝。

“砰!”,在巨力的冲击之下,我的二指竟穿过老者身体刺进他的胸膛,老者心脏受了强攻,吭都没吭一声当即殒命,这一切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其他五人被我以凌厉、连贯、狠毒的招式直惊得目瞪口呆,也忘了自己在阵中担当的位置,一齐涌上要取我的性命。一见五行阵乱,十五个人的战力转瞬之间又变为五人,我心中暗喜,操起老者的软鞭挥舞开来。不得不说,这软鞭外面虽为皮制,里面却有钢筋裹在其中,否则在我的巨力之下早就折断了。软鞭携着铁牙,夹着狂风,被我舞得煞是好看,犹如一堵鞭墙将五人逼得连连倒退,终于五人身上全让我的软鞭抡得挂彩,持锤大汉甚至由于不善防守被软鞭划了一个花脸。这时水位上的白衣公子首先告饶,瞅准机会将铁扇一横,手腕一抖将扇子当成袖箭发出,我头颅一歪轻松躲过,那白衣公子却趁着这个机会纵身跃上矮墙逃之夭夭。

其余四人一见此势自知不妙,也顾不上什么名节,纷纷将手中兵器扔出砸我,这次我有了经验,在躲闪之时以守为攻,身形转了一圈儿之后用同样的手法一一将四人击毙。我抬头向房上看去,只见白衣公子伏在房上并未跑远,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间便也被镇在那里,我刚要上前灭口,只见隗掌柜手持瓦片,像幼儿打鸟一般将之投出,白衣公子此前已经见过隗掌柜的手法,但是不管他如何躲闪,那只瓦片就像是计算好他的路径似地,不偏不倚正击在他的头上。不得不说,隗掌柜此番一击较之击打老和尚那一次多了许多力气,白衣公子此前战得疲累,被他迎头一击身子侧歪了几下差点儿从房上落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莫、巩二位先生腾空而起,不到片刻就将此人擒住。我心中暗道:“不好!倘若留了活口……我的真身万一泄露,势必要引起载沣和隗掌柜的怀疑”,我刚想上前去刺白衣公子,只听得隗掌柜在我身后喊了一声:“且慢!留他一个活口来问口供!”

我一听隗掌柜开口,抬在半空的胳臂无奈落下。隗掌柜飞身落在我身旁,边走边击掌道:“厉害!果然厉害!郭公子招式凌厉,手底下干净得很!正是王府急需的人才,隗某人今天却是领教了!”,我忙一抱拳道:“隗掌柜过誉了,比起您那凌空飞瓦的绝招,小侄使用的只是一些引人发笑的炖招罢了”,隗掌柜听罢脸上微微一动,问道:“郭公子的个性倒与令尊大有异处,令尊可从来没有如此谦虚呢!”,我笑答道:“家父就是那样的脾气,老小孩儿!”,几人听罢大笑,在兵丁手里取了一根绳子将那白衣公子五花大绑,便将之投入了王府内的水牢关押。

经过一场恶斗,时间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天光开始微暗。隗掌柜道:“郭公子,你那衣衫业已残破,想必胳臂之上也会有些瘀伤”,我将手臂露了出来——只见在小臂之上的确被那软鞭的铁刺划了一道血痕。我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平时我与家父练功之时所受的伤每次都比这此多!”,隗掌柜点头笑道:“郭沛天的确是一代奇人,我说他最近十几年怎么隐居起来,原来是享受起教子之乐了,咳咳……咳咳……”,莫、巩两位先生一见隗掌柜咳嗽,急忙上前抚背,片刻之后隗掌柜的脸上又恢复了原色,只听得莫先生道:“想来隗掌柜这一身病态还与令尊有些关系呢!”,隗掌柜听罢急忙阻道:“莫先生!这些前尘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莫先生一见急忙将嘴闭上不再言语,隗掌柜又道:“王爷乃百官之首,无上的尊贵。你穿着这件破衣乃是对王爷大大的不敬,所以我们且回到王妈妈那里去要一件新衣服换上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我听罢点头答应,飞身朝前奔去。不消片刻,我又赶回那间大屋,王妈妈一见我甚是谄媚,说道:“呦~公子爷您又回来了……诶~你这衣衫是怎么弄的,怎么左手的袖子没了?”,我听罢她这语气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将王府闹刺客的事情与她略说了一遍,王妈妈边听脸上边做出各种惊异的表情,那媚态简直比青楼中的老鸨还要做作。待王妈妈听罢,她道:“你看?你看?我怎么说的?王爷召你前来定是要委你重任吧,如今你还未见到王爷一面就已经立下大功一件,从此之后你前途无可限量啊!”,我忙止住她道:“王妈妈,您过誉了,我来您这儿是想讨一件新衣裳穿,隗掌柜还在不远处等我……”,王妈妈听罢应道:“哦……那好,那好,我们这里有很多衣服呢!春香,阿今,你们两个赶快伺候这位公子去更衣!”,“是!”,春香和阿今二人从屋中出来将我引入后厅。待我甫一落座,春香抓住我的手道:“小弟,你这手腕是怎么弄伤的?”,我忙将刚才的经过简略地答了一遍,春香、阿今二人脸色吓得苍白,问道:“你就是‘塞北邪神’郭沛天的儿子?”,我听罢心中暗笑道:“郭沛天啊郭沛天,你这一世真没有白活,不仅武林中俱知你的事迹,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都知道你的威名,习武之人能混到你的一半儿境界就不枉此生了”,想到此处,我答道:“是啊,二位姐姐!我以为只有男人才知道‘塞北邪神’的绰号呢?怎么你两个竟然也知道?”,阿今面带忧色,道:“郭老弟,姐姐和你说个实话!我们知道你爹倒不是因为他是‘塞北邪神’或是‘塞南邪神’,他之所以在王府之内十分出名,是因为王府之中有一个人与他有过一阵恩怨纠葛!”,“是谁?”,我忙问。阿今压低声音道:“就是王府之内的总武师,隗怀仁隗掌柜!”

我听罢大惊,联想起之前隗掌柜此前一提到郭沛天种种欲语还休的姿态,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便问:“姐姐可否告诉我那隗掌柜与我爹究竟有何恩怨?这样我心里也能稍稍有些底……”,阿今与春香对视了一眼,春香起身守在门前听了一会儿,冲我们点了点头,阿今才道:“我也是偷听王妈妈说的:这隗怀仁本是京城内的武夫,据说二十几年前京郊开了一场比武大会,京津乃至关东江南所有高手都来参与,郭沛天正是经此一役才得了满世的威名!而那隗怀仁就是他击败的一个对手,听说郭沛天当时下手极其狠毒,以手为刀穿破隗怀仁的皮肤,从他的两肋之间探指把肺叶戳露。在此之后隗怀仁几乎昏死,幸亏他的师父精于草药,以奇药之力才救回他一身性命。说来也怪,自此之后他不仅没有沦落为一个废人,反而靠着这身残躯愈打愈加出名。十几年前王府内招聘武师,他只身来聘一举击败所有来人,深的王爷喜爱,就慢慢成了王府之内的总武师。江湖人对隗怀仁的痊愈众说纷纭,许多人说他自己开了一家奇异的草药店,又养鬼制药,所以就称他为‘隗掌柜’久而久之人们渐渐忘记他的真名,而以隗掌柜代称!”

我听后在心中惊道:“想那郭沛天年轻之时在外面处处树敌,如今我却落在这个境地之中,也不知此番进入王府究竟是福是祸!”,春香又道:“郭老弟,姐姐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你这二位姐姐的性命就要不保了,还有,你一旦有机会也赶紧逃出这是非之地吧!隗掌柜每日要饱受病痛之苦,肯定挖空心思想要报复,你爹他打不过,怕是……”,春香说到这儿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听罢接道:“二位姐姐不必说了,大恩大德小弟不再言谢,目前隗掌柜看得我很紧,想要逃出生天却不是那般地容易,不过二位请放心,我一定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我发誓!”,春香听罢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赶紧选套衣服换上回去吧,时间长了隗掌柜恐怕会对你怀疑……”,正在此时,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春香和阿今闻听急忙贴在我的身上假意娇喘道:“公子……你别这样……让外人看见不好……”,我闻听立刻领会其意,便也顺水推舟道:“有甚不好,我老子是郭沛天,有什么事儿他给我顶着!”

这时门外‘砰、砰、砰’敲了三声,自那里传来王妈妈那让人‘**’的笑声:“公子~隗掌柜和莫、巩二位先生在前厅等你呢!嘻嘻……”,我听罢之后假意做出一副惊慌的神态,道:“啊……王妈妈……我正在换……这衣服有点儿瘦……您帮忙转告一声隗掌柜,请他……请他再稍等片刻”,“诶!”,王妈妈荡笑一声,迈着步子去了,阿今见罢忙压低声与我道:“郭老弟,不能再说了,你得赶快换衣服出去”,我点头称是。说罢二人从柜中又找了一套崭新的宝蓝色衣服帮我穿上,待一切完毕,我将房门打开,顺着通道踱到前厅去。

前厅之上隗掌柜和莫、巩两位先生正在喝茶,王妈妈在旁也不知低声说着什么,将几人说得面上泛红。王妈妈一见我来,连忙将话止住欠身离去,只见隗掌柜几人用异样的眼神正瞅着我,我心中暗笑道:“这王妈妈肯定将方才那番艳事和他们说了,正好中我的下怀”,只听得莫先生打趣儿道:“郭公子,你这衣服也换得也太长了罢,不知你是换衣服,还是和二位姑娘量布做衣服?”,我听罢尴尬地笑道:“莫先生说笑了,当然是换衣服,是换衣服……”,几人说笑了一阵便告别了王妈妈向着‘菊花厅’走,一路无话,待进了厅内我才被惊得目瞪口呆——我以前去过云南霸主方唯清的大厅吃过饭,也算见过市面,但方唯清的大厅与载沣的比起来显然是小巫见大巫,‘菊花厅’之奢不仅在于面积有多么大,也不在于古玩字画有多少。光它墙上的一张壁纸就让方唯清望尘莫及,只见菊花厅上所贴的乃是一整张的金箔,在金箔上用阳刻之法精雕细刻着一整副‘正阳菊花图’,金箔之上的菊花蝴蝶栩栩如生,宛如实物一般。

王府总管从内相迎,与隗掌柜道:“隗掌柜的!王爷一半个时辰就能回来,王爷走时特意关照过,倘若你们先来,就在这里暂且歇歇”,说罢,总管将我们引入旁边一间偏厅——偏厅当中有一张圆桌,四张椅子,圆桌上搁着一尊茶壶、四盏茶碗,正好容我们四人歇息。四人落座,谁也不敢喝茶,更不敢大声说话,于是便在偏厅之内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管推门进来道:“隗掌柜的,王爷回来了”,众人闻听之后连忙站起,巩先生谈过头来压低声音与我说道:“郭公子,一会儿就要朝见王爷了,你且仔细整理整理仪容,莫因这些小节失了大体!”,我点称是,又重新将衣服的领口袖子捋顺了一遍。我双手刚一放下,只听得外面传令兵高喊一声:“王爷驾到!”,四人听罢赶快出屋,只见从正门之外正迈步走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人,此人白面、长脸,眉清目秀,神情当中少了许多努尔哈赤、皇太极的英武坚毅,倒多了几分沉静和淡定。我心中暗道:“一提王爷,我总是想到那些体态庞大、胡须花白,就连说话都有回音的健硕老者,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的摄政王竟也是一介毛头小子”,当然我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不敢表现出来。也和隗掌柜几人跪在地上高呼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载沣见我甚是高兴,提高声调道:“众位爱卿请起!赶快虽本王一同进‘菊花厅’赴宴吧!”,我四人高声呼道:“是!”,便起身跟在载沣身后向前轻挪。没走几步,众人迈进‘菊花厅’,只见偌大的厅堂中间放着一张硕大的楠木圆桌,这张圆桌有多大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两头水牛趴在上面是绰绰有余。在圆桌之上已然堆了一小圈儿的碧绿菜盘儿,在桌子边沿上放着三双亮银色的碗筷。载沣走在前面,一屁股坐在主位,对着我和隗掌柜笑道:“二位请坐!”,我知道宫廷之内规矩繁多,也不敢贸然落座,便抬头望了隗掌柜一眼,隗掌柜倒不客气,坐在载沣东侧,我一见他已落座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西厢。莫、巩二位先生没有座位,只能在两旁垂首站立。载沣对我上下打量了好一番,道:“隗爱卿,这就是你说的在一刻之内空手斗败松本幸人的小英雄么?”,隗掌柜点头应道:“回禀王爷,您说的没错,这就是那位小英雄!”,载沣又问:“他叫什么名字?”,隗掌柜答道:“他大名叫做郭镇霖,江湖之上也有个绰号,叫做‘塞北瘟神’!”,载沣听罢笑道:“‘塞北瘟神’?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听,没错,真的不太好听”,我听罢忙道:“王爷,既然您觉得不甚好听,那您就帮小人取一个罢!”,载沣笑着问隗掌柜道:“这绰号也可以更改么?”,隗掌柜答道:“按江湖的规矩绰号本不能更改,但倘若是王爷赏的,当然就能够更改啰!”,载沣听罢很是高兴,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依我所说,郭爱卿生得眉清目秀、棱角分明,宛如一颗青竹,不如叫‘塞北青竹’的好,哦……不,以后郭爱卿在京城供职了,还是叫‘京城青竹’更为妥帖。没错……就叫‘京城青竹’!”,载沣一席言罢,我心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道:“虽然我这个‘塞北瘟神’是临时杜撰出来的,但总还有一丝郭沛天的邪气在里面,凡人一谈起这个绰号,怎么也会包含一丝畏惧在里面。不过倘若叫什么‘京城青竹’……我的妈呀,这成什么了?耳朵不好的直接听成‘京城青楼’,到时候我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混?”,想到此处,我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但嘴上依然如同捡到宝藏般地赞道:“此号甚妙!多谢不吝王爷恩赐!”

载沣见我对绰号十分喜欢,便道:“郭爱卿啊,你不知道本王对你到来有多开心,以前这偌大的王府只有隗爱卿一个人撑着,虽然也有人和我推荐过一些武林高手,但隗爱卿都很不放心,唯有你他才是倍加赞誉,这也是本王如此高兴的原因,来来来,我们先喝上一杯!”,载沣言罢,仆人忙上前倒酒,恭敬之余我不禁在心中叹道:“真是奇怪了……春香和阿今说,这隗掌柜明明为郭沛天所害才落得今日这幅残疾躯体,怎么别人要来他偏不让来,反而在王爷面前对我大大赞誉呢?不对,这其中定有蹊跷!”,我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神态,嘴上道:“多谢王爷赏识,多谢隗掌柜引荐!”,三人喝罢一杯酒,载沣伸筷从一盏碧绿的玉盘中夹出一片儿雪白的东西给我道:“郭爱卿,你们塞北恐怕吃不到这个,快来先尝个鲜儿!”,我忙伸筷恭恭敬敬接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几人的注视之下就放入口中,甫一入口,那东西迅速融化在口腔之内,一股夹杂着甘甜的清香随之在口中迅速传遍,我在心中暗道:“平日我只知道猪肉好吃,哪知世间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载沣见我入口,问道:“郭爱卿,这菜味道如何?”,我忙答道:“回王爷,这菜入口即化,初一融化好似清苦,转瞬之后又变为甘甜,食用之余口中尚有清香,真可谓是人间仙物啊!”,载沣听罢乐得哈哈大笑道:“郭爱卿,我以为你自小习武,对于文才并无暇修习,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文武全才,本王喜欢,本王喜欢!”,载沣笑罢,用筷子指着玉盘说道:“这道菜叫做‘芦笋百合’,你刚才吃的就是一片百合花瓣,这道菜若想做好,必须从四川以快马送来新鲜芦笋,从云南以快马送来新鲜的百合花才行。除此之外,还必须有精于此道的厨师,所以说可着满天下,你再也不能在第二个地方吃到如此正宗奇特的东西了!”,我忙答道:“多谢王爷如此赏识,竟然宴请我如此贵重之物,小人受宠若惊,小人受宠若惊啊!”

载沣笑道:“郭爱卿,你莫要如此客气,日后待你住进王府,自有想不到的荣华富贵!”,我听罢故作惊讶,问道:“王爷莫非要留我在府?”,载沣答道:“没错!难道……郭爱卿你不愿意?”,我忙答:“回禀王爷,小人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载沣听罢脸上高兴,又给隗掌柜夹了一口菜道:“有二位卿家,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来来来,咱们今日一定要痛饮一番,不醉不归!”,隗掌柜也道:“是啊,王爷!隗某年老体弱,身子愈来愈不听使唤了,这下郭公子来了,老夫也能安心解甲归田了”,载沣忙道:“隗爱卿,急什么,郭爱卿初来乍道,还有许多经验需要你传授,本王可不允许你这么早就解甲归田呦!”,我听罢二人寒暄在心中按揣道:“不妙,这事情肯定暗藏内幕!看这隗掌柜的神态排场必是一个喜爱富贵功名、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这样的人怎能淡泊名利,安心地‘解甲归田’呢?,还有,即使他真的想了,天下出名的武师这么多,他为何非要选一个仇人的儿子担此重任?恐怕……恐怕他也想像白昱思那样利用我,让我替他背个黑锅!”,想到此处,我汗毛根儿不禁有些发凉,只能闷头饮酒不言。载沣身为摄政王,识人辨物自是他的强项,我这一刻的闷闷不乐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于是他道:“怎么?郭爱卿,你还有什么心事么?难道是有漂亮女人在家等你,你舍不得?”,经他这一提醒,我心中一惊,暗道:“静玉还在江门,而此番白昱思被杀一事千万人已经目睹,倘若这千万人当中有人识得我是刘知焉,那静玉恐怕就危在旦夕了”,想到此处我赶紧跪倒在地,载沣一见甚是奇怪连忙起身相搀,在这一刻我俩手心相触,我心中突然荡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起身将载沣就地击毙,不过这冲动仅维持了一瞬间——因为隗掌柜三人还坐在席间,倘若我此时有一丁点儿异动,就很可能难以全身而退。

这股冲动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但这一瞬间载沣的手就被我握得疼得难以忍受。菊花厅中的卫兵见这有异,纷纷将腰刀抽出冷面对我,我斜眼一瞥只见隗掌柜三人动作迟缓,反应却像慢了半拍似地。我赶紧将手松开,向上叩头道:“王爷恕罪!小人自幼居于深山,并没和谁握过手,也拿捏不好力道……让您受惊了,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载沣用力抖了抖被攥红的双手,脸上并不生气,答道:“郭爱卿一身巨力,果然是名不虚传,本王不怪你还要赏你,你愈是有力,本王就愈加安全,哈哈哈……”,隗掌柜几人听罢也纷纷随之大笑,这时载沣回头与身后的护卫队斥道:“你们方才动作也太过激烈了吧,迅捷固然是好,但起码也要分清敌友才是,你看隗掌柜他们就比你们沉稳得多”,我听罢此言不禁在心中暗道:“载沣啊,载沣!隗掌柜几人恐怕不是沉稳,而是另有所图。虽然我暂为王府贵客,可毕竟是初来乍道摸不清底细,况且隗掌柜又知道我乃是郭沛天之子,自然要对我更加提防才是,既然如此,怎么方才几人却被几个没有什么武功的护卫军兵抢了先呢?难道是他们在潜意识里将我召来,并不是希望我保护载沣,而是待我击毙他之后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愈想心里愈是发毛,深深觉得隗掌柜此人异常可怕。正在此时,载沣又问:“郭爱卿,你方才因何突然下跪?这原因还没告诉我呢!”,我一听他发问心中甚喜,便顺水推舟道:“王爷,您刚才猜得没错,小人在塞北的确……的确是有个相好,此番……”,“此番你来王府任职,舍不得那个相好,是不是?”,载沣抢先作答,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载沣又道:“本王做事历来讲究仁义,我个人虽然极度需要武师保护,但总不能让你整日魂不守舍才是。你放心,本王此次特批你两个月假,你骑快马回家赶紧将琐事办妥,不管是爹娘也好,相好也好,只要你将他们接到王府,本王都能让他们尽享荣华富贵!”,我听罢心中大喜,又跪在地上给载沣叩了几个头,叩头间隙,我用余光瞥了隗掌柜几眼,只见隗掌柜目光依旧平静如水,倒是他身旁的莫、巩二位先生神色有些惆怅。(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