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素来清静,这些年三姐儿越发的低调,这南苑仿佛是被忘掉了一般。但这府上谁都不可能忘掉南苑。三姐儿在府上的声誉极高,哪怕在外面的传言不是很好,但府上的下人也只朴实的认为是外面的人不懂三姐儿。

三姐儿喜欢清静,哪怕是下人们偶尔路过南苑外面,也都是静悄悄的离开。但南苑也有常客,九姐儿便常常去南苑与三姐儿聊天,六姐儿和十哥儿更是没事儿便粘在南苑。

艾草从小厨房里端了饭出来,这几天天气凉了,三姐儿的胃口不是很好,早上的时候三姐儿只吃了一两口粥,这会子艾草又怕三姐儿饿着了,便在小厨房里温上了一些清淡的粥,又做了两样开胃的腌菜。

九姐儿刚到南苑,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等她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艾草在床边伺候着三姐儿吃饭。一旁的香草见了九姐儿进来,赶紧说道:“哟,九姐儿怎的不让下人进来通报一声。”

九姐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强抬起一抹笑容,说道:“今日来得匆忙。”

三姐儿却是发现了九姐儿的勉强,她挥了挥手,示意艾草把粥拿来,艾草此时可急了,三姐儿本来就没吃多少,现在好不容易多吃了几口,这下子可好了,九姐儿一来她就不吃了,“可您今早……”

三姐儿连连摆手,“我实在是没胃口!”

艾草一脸愁容,却没有忤逆三姐儿的意思,把剩下的全都端了出去。

三姐儿让香草给九姐儿奉了茶,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柔和的问道:“今日你的心情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九姐儿摇摇头,笑着说道:“没有啊!”

三姐儿却不乐意了,假装生气的说道:“还说没有,平日你来我这里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你看看你,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眼里却没有什么精神,你这是在把我当做外人呢!”

九姐儿支支吾吾的说道:“真的没有啊……”她仿佛是被三姐儿看着不自在,说道:“哎哟,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啦,那本来就不是我的,被二婶婶收回去也是应该的!”

“嗯?”三姐儿不解!

九姐儿欲言又止,仿佛很是为难!

“你我是姐妹,有什么直说便是,哪里有什么防范!”三姐儿看着九姐儿,心里实在是好奇到底什么事情竟然让九姐儿就情绪不佳了。

“也没什么,方才我把府上的账簿拿到正院去给二婶婶核对了,二婶婶与我说了许多。又说我管理着整个府上的账本实在是太辛苦,是以把厨房那边的账本给收了回去,交给了曹妈妈和邓妈妈一起打理着。”

三姐儿心里扑扑直跳,却压抑住快要问出口的话,但心里的激动却没有少半分。

九姐儿轻叹一声,“这些账本就该在二婶婶手上,只是我管了三年,如今突然就不管了,心里总是觉得空空的!三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其他的账全都交给二婶婶?毕竟还有两年多我就要嫁人了,这薛府的账本,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插手了。”

“不行!”三姐儿连考虑都没有变脱口而出。

九姐儿惊愕的看着三姐儿,心里却是冷笑连连,她管了三年的账,却把一些账透露给了三姐儿,有时候还让三姐儿帮忙着打理,可以说除了她之外,三姐儿对这账最清楚。不过三姐儿清楚的,也只是那表面上的账而已。

三姐儿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强烈。

“若是不给二婶婶的话,我又该如何做呢?毕竟我哦不可能一直打理着那些账本啊!”九姐儿苦笑,“何况对账房眼红的也不止一个,别忘了,三婶婶也管理了一部分府上的事情。”

听了九姐儿的这些话,三姐儿只觉得头疼,这些年她不遗余力的帮助九姐儿管理账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到最后自己能把账房拿到自己手中,如今倒好了,母亲一句话,九姐儿就把厨房那部分账还了回去。这还好,总没有把所有的都拿出去,可九姐儿竟然想把手上的账全都还给母亲,那她这几年尽心尽力做的一些,全都做了嫁衣,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不甘心啊!

三姐儿觉得心口闷得慌,心中的憋屈却无法发泄出来。

“三姐姐,您说我该如何做?”九姐儿又问了一句。

三姐儿强笑了一下,心中却有些慌乱,“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那账本就在你手上。”

九姐儿稍稍眯起了眼,唇角微微上扬,“其实我很想与二太太说把这账放在你手上的!只可惜婶婶定会责骂九儿,毕竟您还病着,郎中又说您不能花太多精力。只是九儿又知道这三年您帮九儿也同样花了不少精力。”

“若二婶婶若是能同意就好了!”最后九姐儿依旧忍不住叹息,或许更多的是惋惜。

“我哪里有那个精力来管账啊,以前帮你也是有剩余的精力,那账簿大部分都是你自己管理的,我也没出什么力!”

九姐儿点点头,言语中略带了几分悔意,“三姐姐,若您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落水,是九儿对不住你!”

三姐儿心里一噎,九姐儿这话明明就是膈应她的,她也后悔去救九姐儿,不然现在她的身子早就好了,何必如此病歪歪躺在**。不过她更恨的却是六姐儿,若不是六姐儿让九姐儿去摘那荷花,她又怎么会去救九姐儿。可如今这么病歪歪的又能怪谁呢?说起来,也还是自己太要面子了,她若不去救九姐儿,也没有人说她什么!

“您一定要保重身子,等九儿嫁人了,就去求怡亲王妃也替您寻一个好夫婿!”

“好,好!”三姐儿情绪激动,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三姐姐,你多休息,九儿先离开了!”

“香草,你送九姐儿出去吧!”三姐儿紧紧的攒着拳头,好在她的手在被子里,九姐儿根本就看不见三姐儿到底是如何的激动。

“不用了,我带着姚妈妈和画扇出去便是!”九姐儿拒绝了三姐儿的心意,起了身离开屋子。

三姐儿看着九姐儿离开的背影,双唇不停的颤抖,香草看出了三姐儿的异样,赶紧倒了一杯水,“三姐儿,您先喝一口水!”

“给我滚!”三姐儿尖叫一声,打开香草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那九姐儿竟然是故意的,她真以为我嫁不出去了,还需要她那个黄毛丫头来施舍我!”三姐儿胸口起伏,眼中带着几分凶狠,“我薛月容还不需要别人来施舍!”

香草大骇,赶紧跪在地上,“三姐儿,您且消消气,郎中说您不能激动。若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可……”

“听见了又如何,我做了这么多,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有错吗?我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如此对我!那薛心容为何如此可恶,我帮了她那么多,她竟然还来奚落我!咳咳——”三姐儿的身体不住的发抖,到最后竟然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三姐儿,您别气了,求求您了,就算为了您自己的身子,也不能生气啊!”香草不停的动着双腿,趴在床边,轻轻的拍着三姐儿的背后,想让三姐儿好受一些。

“滚!”三姐儿一把推开香草,“我不需要你来施舍,全都给我滚!!!”

三姐儿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到手的东西,到最后都会飞走。哪怕她对夏侯辰的感情亦是如此。自二姐儿死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当做夏侯辰的续弦,整个薛府也如此认为,可最后偏偏被那夏侯辰认为她城府极深,竟然看上了六姐儿。凭什么,六姐儿什么都不会,凭什么会看上六姐儿啊!

可恰恰在她心死之后,求了祖母寻了一个好夫婿,夏侯辰竟然说看不上六姐儿了,那时她的心里有多苦谁能知道。是了,谁都不明白,被自己爱的人推开,后来有机会再次追上去的时候,却被自己把后路给堵上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只想嫁人之后相夫教子。可老天又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离成亲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候,那未婚夫婿出去打猎竟然被自己的马给踩伤了,她日日夜夜求菩萨,可菩萨却没有理会她,未婚夫死,她成了个克夫命。

她不求了,真的什么都不求的,只想在薛府好生的过活,只想在薛府还能抓住那么一点地位。可偏偏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急不得,气不得,累不得,伤不得。她千方百计的从九姐儿那儿得了一点账房的事情,以为自己终究能把账房握在手中,可到后来,依旧是为他人做嫁衣。所有的东西,她都得不到。

“咳咳——”三姐儿咳嗽得越发厉害,香草赶紧拿了手帕给三姐儿,三姐儿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快咳出来了。

“三姐儿,奴婢去找郎中,奴婢马上就去找郎中!”

三姐儿挥挥手,把手帕从嘴边拿来,洁白的帕子中央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