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心容刚去老夫人那里请了安,便被李颜一把抓了出去。这些年心容早已经习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若非有事,绝对不上街闲逛。如今突然被李颜拉了出去,竟然有些无所事事。

李颜得意的说道:“咱们李家养孩子大都是放养,不该有的规矩没有,该有的规矩,也只有一些。你看那些家族的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憋出病来就怪了。”

李颜对于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很是不屑。

心容只是认真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其实她就是这么养大的。在京城的时候也没有时常出去,若不是后来实在是没辙,只有自己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这才三天两头的往外头跑。哪里有像李颜这般疯癫。或许在李家,也只有李颜才敢如此放肆了。

“我跟你说啊,祖父最喜欢在太湖边跟几个老头子下棋,你昨日还没有见祖父吧。哎,其实我也不常见祖父,祖父那人啊,大都不在宅子里。”李颜一边看着窗外的街道,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对了,回到府上你可别把我说的话透露出去,不然我的手就该挨板子了。”

“你带我出来做什么?”对于李颜的碎碎念,心容竟然一点都没有放在心里,她最好奇的是李颜带她出来干什么?

李颜的声音突然停顿下来,她回头看了心容一眼,又开始絮絮叨叨,“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意思都没有啊,说了这么多我的口都干了,你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心容愕然,“我要有什么表示?”

李颜一噎,合着心容根本就没听她说什么,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心容隐隐笑道:“你若是想去太湖玩耍,咱们去太湖就是了。”

李颜就是这个意思。

太湖离李府不算近,来来回回也得三两个时辰,她平日时常在附近的街上逛着,总觉得没有太湖好玩,可惜没有人陪她,她也不可能缠着祖父,祖父跟那些老头子玩得快活,可她是个十来岁的姑娘,自然不觉得那些老头子玩耍的有什么兴趣。如今心容来了李府,正好就有人陪她了。

心容抿唇笑了笑,眼中迸射出一缕金光。

李颜却是没有看到心容眼中的光彩,赶紧让车夫掉了头往太湖赶去。

太湖很美,春夏秋冬各有各的韵味,如今正值深秋,只有晚上和早上有些冷,白天的时候还是有些热度,太湖边上翠柳绕堤,有许多茶肆干脆摆在太湖边上,又有三五个老头子成群的摆了一副象棋,众人围聚在一起看下棋的人相互厮杀。

李颜先下了马车,当心容下马车的时候,李颜已经跑远,不久,便见李颜停在一众衣着光鲜,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堆里。李颜回头朝着心容不停的招手,心容也赶紧的小跑几步。

却见这群老头子中间,有两个头发全白的老人对坐着,中间摆了一盘象棋,这盘象棋几乎已经下到了最后,但胜负却还很难分出来。

“李老兄,这盘棋咱们就算做和棋如何?”那着了褐色短褂的老人抚着一把白白的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张老兄说的是,这盘棋若再下下去,也难分胜负。”姓李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确定这盘棋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便说道。

在一旁围观的众位老人却认真的看着棋盘,最终还是找不出获胜的法子,各自点头。

“爷爷,你总算是把这棋给下完了,我都在一旁等了许久。”等众人都散去,李颜撒娇的拉着姓李的那老人的手。

心容的目光从棋盘上挪出来,怔怔的看着那姓李的老人。

老人一脸慈祥,对李颜极为宠溺,“你不是不喜欢来这太湖吗?今日怎的独自来了!”

李颜撇了撇嘴,“爷爷,你实在是,哎……前日心容表妹来了李府,莫非你现在都还不知道?”

“心容?哪个心容?”李老太公一脸迷茫,显然不记得了。他突然回过神来,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哦,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这等事情。”

李老太公终于抬起头看见了心容。

心容上前两步向李老太公见了礼,口中恭敬的叫道:“外祖父。”

李老太公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打量着心容,摸着一把白胡子不住的点头,他脸上挂着笑容,“不错不错,不愧是玉儿的女儿。”

“李老兄,如今你可是儿孙满堂,如今连着外孙女也长得一表人才,不愧是你李家的血脉!”姓张的老爷子哈哈大笑两声。

显然这位姓张的老爷子与李老太公是朋友。

“哎,你还别说,我就记得前日有人与我说起这孩子来了苏州,可我为了与老兄你下一盘棋,还是把家里的孩子给放在一边,你瞧瞧,今日竟然就找上来了,定是来埋怨我来了。”

心容赶紧说道:“心容可不敢埋怨外祖父,只是李颜表姐想来这太湖游玩一番,我也就跟着来了。”

李老太公饶有兴致的看了李颜一眼,仿佛恍然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你来苏州,就该四处走走,老是憋在宅子里可不是一件好事。”他又回头对张老爷子说道:“你们且叫这老头张爷爷便是,不用与他见礼。”

张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合着你把我当做透明的啦,不行不行,你们两个小辈说什么也要给我见见礼。”

心容上前一步,笑呵呵的说道:“心容见过张爷爷,今日初次见面,可有为心容备了见面礼?”

张老爷子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真是狡黠如狐,与你母亲没什么区别。”

李颜也不甘示弱,“张爷爷,颜儿与你相见多次,也未曾见你给颜儿准备礼物啊!”李颜对着心容挑了挑眉,暗道这心容还真是狡黠,在府上装作柔弱的大家闺秀,可到了外边,还是把性子给透露了出来。

张老爷子哑然失笑,羡慕的说道:“李老兄,你今日可是故意让这两个丫头来太湖,让我嫉妒的。”

李老太公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心容虽已经来府上两日,我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她,自然不可能与她们姐妹俩串通好。”

李老太公又问心容:“心容啊,你可怪外祖父没有与你见面?”

“心容不怪!”心容淡淡的回答,初次见了李老太公,才知道李老太公是个怎样的人,若李老太公真的在府上等着,那她还得想一想李老太公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了。

半晌,她又忍不住暗叹一声,自己如今真被弄得风声鹤唳了,哪怕有人待她好,她都还要怀疑那人的心意。不行啊,这样下去她非得发疯不可。

李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心容,依旧觉得心容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子,一点自己的性子都没有,跟她心里那位曾经听说过的小姑姑完全沾不上边,好歹心容也是小姑姑的女儿吧,怎么能一点性子都没有。

她咬了咬牙,说道:“今日我带你来这太湖,便是想与你下一盘棋。”她的眼眸在残棋上徘徊了许久,继续说道:“咱们俩就下这一盘残棋,你若是能解开这个死局,我就算真正的认输。”

心容皱眉,低头看了一下还未撤开的残棋,说起来这盘棋在她眼中还真不算什么,至少想从死局中走出来,她有不下五种走法,不过这盘棋毕竟是两位长辈下完之后余下的,若动了这盘棋,便是对两位长着不恭敬。

“这盘棋啊,很好走啊!”心容淡淡的应了一声,显然不觉得这盘棋若是走出了相互对立的死局有什么胜利的喜感。

李老太公的胡子翘了翘,觉得心容是在说大话,虽然他也是初次见心容,却也不以为心容是个说大话的女娃子。她倒是想看看,心容到底如何走才把这盘棋“很好走”下去。

李老太公心里这般想着,那边心容已经挪了一个车,张老爷子也是吹胡子瞪眼,这么走明显就是自杀,车一走,他的炮正好吃了车。紧接着便是将军。

心容却不着急,又走了一小步兵,张老爷子的手竟然停了下来,下一步,根本就没办法将军。

再走一步,心容又动了相,张老爷子也忍不住认真起来。如此一来心容这一方后方完全空了,可以说只要杀过界河,心容就输了,可话又说回来,张老爷子没办法杀过去。

“将军!”心容把最后一个车放到“将”前。

解开了,这一盘棋不仅解开了,竟然赢了。

心容腼腆的笑了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也不过是利用了一下张老爷子的心理,方才见张老爷子下棋的手段,只觉得张老爷子对后方的顾忌太重,她便完全放弃后方,全面攻击,是以张老爷子很快就败北。

三人怔怔的看着棋盘,半晌,张老爷子才怪异的说道:“哪里有像你这个女娃子下的杀局,若放到战场上,早就不知死了几次。”

心容淡淡的笑着,“这也不过是一盘棋,可不是什么战场,我一个姑娘家,哪里会上什么战场。”

李颜回过神来,看心容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她自小在李老太公身边,可以说李老太公的棋艺她得了七八分,竟没想到心容的棋艺已经在跟自己爷爷一个层次了。还有一点便是,看棋也跟看人一样,好吧,她已经模模糊糊的看出这个小她个把月的表妹是个怎样的人了,她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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