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容同姚妈妈和冯妈妈到太湖的时候,时间尚早,也只有一些老头子闲不住,在太湖边上摆起了棋盘,又有几位老太爷手中提着鸟笼在太湖边遛鸟,好不安静。

她走到上次与张老爷子下棋的地方,竟看见张老爷子手上端着一杯茶,身前的棋局也已经铺开,他身边伺候着的小厮见张老爷子把茶杯递了过来,赶紧弓身接着,放在一边的小几上,又添了一些水。

心容没有去打扰张老爷子与另外一位老人下棋,与身边的这些老头子一样,仔细的看着张老爷子的对战。其实按照心容的眼光,张老爷子下棋的方法实在太过保守,不过另外那位老人下棋的手法,也依旧保守。她缩了缩鼻子,兴许是自己下棋的手法太过前卫了。

一盘棋结束,与张老爷子对弈的那位老人拱手认输,张老爷子眉飞色舞,褶皱的手抚着白花花的胡子,颇有成就感。

心容在这群老头子群里格外扎眼,张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心容今日竟一大早的跑到太湖来观我们这群老头子下棋来了,比你那外祖父还积极。”

心容赶紧福了福身,“张爷爷,您这是埋汰心容呢,上一次心容偶然赢了您,莫非您还记在心里?”

她不住的摇头,显然是在说张老爷子心胸太过狭隘,下棋竟然输不起。

“你这小丫头!”张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却没有动怒,招呼了说道:“来来来,咱俩再下一局,我就不相信这次赢不过你!”

“咳咳!”心容故意大声的咳嗽了几下,有意无意的环视四周,“您现在让我与您下棋,这不是害我吗?”

“哼,我怎会害你,这些老哥都是熟人了,莫非你还怕咱们这些老骨头把你给吃了不成?”张老爷子一股子倔脾气上来了,非得与心容下一局。

张老爷子身边的小厮苦笑着说道:“薛小姐,您就与咱们家老爷下一局吧,这些天他可天天专研您的棋路,小的在一旁看着就心酸。要不小的帮您盯梢,若有人过来了,小的就知会您一声?”

心容沉思许久,觉得这法子可行,便坐在了张老爷子对边,张老爷子顿时眉飞色舞,赶紧摆好了棋,他就不信活了六七十年了,还比不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不过这一次,张老爷子却没有轻视之心,也没有说让步的话。

心容起步的棋与上一次一样,张老爷子一看就乐了,他早已经想好了破解之法,几番厮杀下来,心容竟有落下乘的趋势。不过心容面色平静,张老爷子竟吃不准了,心容就算棋艺再好,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如此淡然,哪怕是他活了六七十年,也无法做到不看胜负。

正在张老爷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心容的棋竟然开始便了,与上次的竟然有些不同。

又走了几步,张老爷子脸色竟沉了下来,但心容如刚开始下棋一般,面色平静。越到后面,张老爷子完全瞪大了眼,直到最后又输了一次,他竟也无法相信。

心容微微一笑,若自己的棋路这么好破解,那上一世商场沉浮,再加上这一世在宅子里斗了许久积累下来的东西,可就白费了。

“这棋哪有你这般下的,竟如此不择手段!”

心容双眼笑得眯了起来,“这不过是一盘棋!”

张老爷子有一次吹胡子瞪眼,这小姑娘,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心容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对张老爷子福了福身说道:“待会儿外祖父该来这里陪您下棋了,心容便不多陪!”

张老爷子看着心容款款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叫道:“嘿,我竟又输给了那小丫头片子。”

离开太湖边,心容就去了一栋小楼,再过不了多久,那位章府的新姨娘也该来了。她从楼上望出去,太湖波光粼粼,如今出了太阳,有些刺眼。虽不曾在岳阳楼,她竟也生出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感。

“小姐,章府那位姨娘来了,在那边亭子里呢!”姚妈妈弯腰在心容耳边小声提醒。

心容点了点头,寻着姚妈妈眼神指着的方向看去,便见以为少妇对着一湖秋水哀声叹气。她起了身,往那少妇跟前走去。

“夫人为何一脸哀愁的样子!”心容先搭了话。

少妇没想到竟会有人与她搭话,抬了眼,便见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唇角含笑,她竟生出了贴心的感觉。

“你怎的看出我脸上哀愁?”少妇掩唇轻笑。

“我可能坐在这里?”心容没有回话,却恭敬的对少妇福了福身。

“坐吧,今儿竟有人伴我,倒也不孤单!”少妇抬了手,让丫鬟给心容添了一杯茶。

心容说道:“夫人脸上虽挂着笑,可若仔细看,那唇角却未翘起,眉梢也未曾上扬,我便猜想着您有难事。”

少妇脸上闪过一抹震惊,警惕的打量着心容,心容微微一笑,“我姓薛,闺名心容,便是李府的表小姐,夫人不必惊慌。”

“你母亲是李家幺女李玉?”这句话脱口而出。

心容点点头。

少妇的心思转了几圈,脸上多了一些笑容,“我竟不知李家表小姐何时需要与我这等商贾家的小妾打交道了。”

心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自然是生意上的事。”

少妇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既然是生意上的事,咱们就不必生疏,你便唤我一声五姨娘就是,我唤你一声心容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心容浅笑,暗道这位年轻的五姨娘,是个聪明人,不过与聪明人谈话总会省下一些麻烦。

五姨娘的身份在章府毕竟不高,心容也没有谈及多少关于生意上的事情,只是隐隐提及了章家牧场的事情,又命冯妈妈拿出了一个妆奁子。

“心容毕竟是个女子,在生意上定会有难事,到时候还要请五姨娘帮衬着。”

五姨娘也不推辞,让丫鬟收了妆奁子,薛心容这个女子她是交定了,能攀上李府,在苏州这地界,也算得上有脸面的事情了,她虽然是姨娘,可娘家毕竟是做官的,可惜自己是个庶出,章府又是苏州行首,便只落得个姨娘的身份。

当然,这些消息心容早已经打听好了,也正因为五姨娘娘家的身份,她才找上了五姨娘,说起来五姨娘的地位在章府,也仅仅比章夫人矮上那么一点。

“瞧您说的,我也不过是个姨娘,有些事情成不成,也得瞧我家老爷的。”五姨娘这话没有说的实,她是个女子,也没有参与夫家的生意,不过她却会尽心帮忙,若这事儿成了还好,若不成,也怪不到她头上。

“心容心里晓得,明日心容便会亲自上门拜访章老爷,只是希望五姨娘能在章老爷跟前美言几句。”

“您放心吧,这礼是收了,该办的事情我自会办下来!”她忧愁的说道:“老爷的性子不好,在生意上哪怕是李家人亲自登门,兴许老爷也不会给面子。”

“心容谨记五姨娘的话!”她起身,“我方才在太湖边与一位老爷子下棋,竟忘了一件东西,冯妈妈,你且与我先去拿那东西。”

“小姐,让奴婢走一趟便是!”冯妈妈恭敬的说道。

心容要了她摇头,“方才我下棋赢了那张老爷子,她可还未曾许给我好处,你若是去拿,他若是耍赖不认了该当如何?”

她又对五姨娘说道:“心容且先去把东西拿上来,再与五姨娘说说话儿。”

心容没有看五姨娘震惊的表情,她唇角忍不住上扬,直到心容下了楼,五姨娘才问道:“那张老爷子可是太湖张家的张老爷子?”

姚妈妈恭敬应道:“奴婢倒是不大清楚,只是那张老爷子常与李老太公下棋,前几回小姐与李老太公一同来太湖,便与张老爷子下了一盘棋,小姐赢了,今儿来这太湖,又与张老爷子下赢了一局,张老爷子便许诺了小姐一样东西,只是小姐走的时候忘了让张老爷子兑现那东西罢了。”

这下子五姨娘心中更加震惊了,太湖张家,与他们章家有些关系,早年张老爷子在京为官,如今老了便回太湖老家养老,与李老太公是棋友。这薛心容下棋竟然能赢张老爷子?她仔细的消化着这些消息。

姚妈妈脸上挂着笑容,“五姨娘,我家小姐晓得您心里面急什么,有些东西,虽说是看命,可有些东西,却也能人为!”

五姨娘震惊的看着姚妈妈,姚妈妈却不顾五姨娘的震惊,继续说道:“当年我跟在李玉小姐身边儿的时候,李玉小姐与姑爷十多年也没个子嗣,后来李玉小姐用了一些办法才怀上了心容小姐。您若是有心,奴婢却能说上一番。”

姚妈妈这么一说,她哪里不晓得心容寻她的心思,但姚妈妈说的这些,却是她日日夜夜盼望的,哪怕没有效果,她也要试一番。她的语气竟肉了下来。

“还请您仔细的说上一说!”

姚妈妈按着心容教她的说法说道:“不晓得章老爷平日喜欢吃些什么?您又喜欢吃些什么?”

“老爷喜食芹菜、木耳,我喜食螃蟹,入了秋之后正是吃螃蟹,近日我也吃了不少!”

姚妈妈笑着说道:“您若有心,便不能吃螃蟹,等生了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五姨娘蹙眉,大夫也曾与她说过,只是她禁食螃蟹一年,也未曾怀上孩子,最后便也不再禁了。

姚妈妈又说道:“若您有心,还该嘱咐章老爷不食芹菜。”

五姨娘愕然,螃蟹寒凉,对生孩子有影响,可那芹菜与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姚妈妈也不多做解释,继续说道:“行**之时还要注意姿势,男女相对,您在下仰卧,双腿高举,把双腿架在您相公的肩上。这个姿势对生孩子有利,这个办法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奴婢曾经也晓得宫里几位主子便是因此怀上了孩子。”

姚妈妈说得平静,可五姨娘却听得面红耳赤,她虽为人妇,却也未曾听说过这般姿势,但为了生孩子,也该试一试。

“明儿小姐便会去章府拜访,或许那个时候,奴婢也会与其他姨娘说起这事儿。不过您年轻,身子骨比其他几位姨娘更加容易怀上,也不必担心。”姚妈妈说得坦然。

五姨娘心口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