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呆滞的看着天空,单薄的身体显得越发的萧索。

楼玉茗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书生失望至极,她从这周边的街坊领居听说,这书生自醒来后便越发的呆板,虽说拿着书,却也只是看着书发愣,哪怕有人进了他家里偷了东西,他也无动于衷。兴许是被砸傻了吧!

方大少奶奶也有些失望,这人既然有秀才功名,好歹也可以去私塾教书补贴一份家用,可竟没事站在院子里发呆,她有些怜悯的看着楼玉茗,“玉茗,你若是不想嫁,便拿些钱财给那人,让他退婚便是,如此一来你也没有毁约。”

“恐怕不妥,这书生本就清贫,若是去了楼家,可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他会为了那几个小钱放弃将来的荣华富贵?再说了,这些书生可有些偏执,你若是给他钱,他会觉得你瞧不起他……”

心容说到这里,竟笑了起来,“我也觉得玉茗姐该给些钱财与那书生,读书的没几个不高傲,你若是给他钱,便觉得侮辱了他,也会觉得你是个只重利的商人,士农工商,他是秀才,也好歹是士,你却是排在最末的商,想来他便为此毁了这门亲事。”

楼玉茗想想也是,既然双方都看不上,将来在一起也徒增烦恼,还不如现在就把这事儿解决了,大不了将来不嫁人了。

楼玉茗怪异的看着心容,她们商人消息通达,也晓得心容在京城名声尽毁,可心容会说出这番话,却不得不让她多想:“你曾经在京城……”

心容微微低着头,淡淡的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人的,自己能挣得一份家业,将来再抱养一个孩子,比嫁进大宅门轻巧得多。”

楼玉茗和方大少奶奶点点头,原来如此,好在她们没有相信那些谣言,不然可就与心容这样的女子给错过了。哪怕是心容这份不择手段的气魄,也足以让她们折服。不想嫁出去的唯一办法,便是毁掉自己的名声。

“走吧,咱们且先进去与那书生交谈一番,若是他自愿退了婚,咱们也不为难。若不收钱,我以后便多照顾他一下就是。”楼玉茗推开门,带着二人进了院子。

但是哪怕是她们三人进来了,书生依旧抬头看着天,仿佛这三人根本进不了他的眼里。

“赵公子!”楼玉茗轻唤了一声。

书生转过头,看着三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却也只是看看,目光里没有任何波动,这样的人,不是呆傻了还是怎样?

楼玉茗突然觉得今天不该带心容和方大少奶奶来,这毕竟是伤她面子的事情。

她对书生福了福身,说道:“奴家姓楼,是楼家四小姐。”

书生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书生姓赵,名岩,字立恒。目光呆滞,不说半句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们三个人。

楼玉茗微微叹息,“赵公子,我近日来是有要事与公子相商。”

赵岩又是点点头,一动不动,连一张凳子都不准备。

楼玉茗暗恼,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声音再配上冰冷的表情,看起来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赵岩竟伸手接了下来。

楼玉茗那点小小的愧疚顿时一扫无余,她冰冷的说道:“今日我想与赵公子谈一谈咱们的婚事,说起来我父亲看好你和我,但我知道你是秀才,我不过是商贾之女,咱们身份有别……”

说了这么久,赵岩竟然一定反应都没有,心容从进院子到现在一直都在观察赵岩,虽然赵岩表情没动,身体也没什么动作,但她在赵岩的眼眸里看到了挣扎,看到了迷茫,而且他好像在研究那个荷包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荷包。

楼玉茗见赵岩没有反应,便直接说道:“我希望赵公子能亲自与我父亲说退婚的事情,咱们俩终究走不到一起的。”

“可以!”赵岩终于说了一句话。

他抬起头,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赵岩呆呆的说,然而楼玉茗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莫非这赵岩想趁火打劫不成?

“再给我五十两银子!”赵岩呆滞的说道。

心容眼中闪过一道不已察觉的精光,看向赵岩的眼神竟有了些变化,却也只把心里的想法给压下去。

楼玉茗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在只是五十两银子。可她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啊,她求助的看着心容和方大少奶奶。

心容招呼了画扇,让她把荷包拿出来,画扇恭敬的递上了,心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成色极佳的官银送到楼玉茗手上,“明日我去你家农场看看,到时候你记得我这份情便是了。”

楼玉茗感激不已,把银子递上。

赵岩得了银子,立刻进了屋子,竟然一点招呼都不打。

方大少奶奶气呼呼的说道:“玉茗,这是什么人啊,我还以为他好歹是个秀才,对他也有些尊敬,可这人竟然对咱们不理不顾,若是他得了这银子,却还要赖在你楼家可如何是好?”

心容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却说道:“不会的,他应该是有事儿才进去。”

不久,便见赵岩拿了一封信交到方大少奶奶手上,“你把这封信交给楼大老爷便是。”

心容眼中流露出细微的笑容,这书生不傻呢,若这信是楼玉茗拿回去给楼大老爷的,楼大老爷自然会以为是楼玉茗逼迫了赵岩,可这赵岩却把信给了她们三人中年长的方大少奶奶,显然以为方大少奶奶说话有分量,若这样的人还傻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楼玉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竟没想到七十两银子便能把婚给退了。她的心思原本就在婚约上,是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其他,倒是心容在大宅子里挣扎过来的,这种察言观色早已经融入骨子里了,所以才把这些细微的给看在了眼里。

楼玉茗平复了心情,冰冷的说道:“这份情我楼玉茗是欠了赵公子了,若赵公子将来考科举需要盘缠,只需寻我楼玉茗,我楼玉茗定会全力帮助你。”

心容暗道这楼玉茗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她能有这种心态,已经很好了。难怪年纪轻轻便能在苏州夺得一份地位。

赵岩没说话,只是看着院子发呆。

楼玉茗的事情办完了,自然也不想在这里就留,“咱们先离开这里吧!方嫂子,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将来若有事情寻我,我楼玉茗定当竭尽全力助你。”

方大少奶奶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应承,心下高兴,连连说道:“哪里麻烦,只是顺便而已,咱们好歹是闺中好友,这点事情自然是要帮你办的。”

出了巷子,心容说道:“两位姐姐,我想在这附近逛一逛,你们现在有事情,便先回去吧!”

楼玉茗和方大少奶奶对望一眼,一切尽在其中。

“也是,心容妹妹,你若是回李府便租一辆马车,方才你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身上可还有钱?”楼玉茗问道。

“有些散碎银子,那五十两银子我带在身上也是防急的。”心容淡淡的说道。

平常人家,一年也不过三五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已经是很多一笔钱财了,心容带上这些银子也是想或许无意会发现好铺子,便先定下来,却没想这五十两银子先给了楼玉茗。

“我和放嫂子便先走了,你路上小心些!”楼玉茗叮嘱了几句,便与方大少奶奶上了马车。

“画扇,咱们回去找那书生!”心容唇角上扬,心情不错。

画扇就奇怪了,为何自家小姐心情这般好,她可出了五十两银子呀。

“小姐,您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画扇闷闷的说,五十两银子不过买了一个人情啊!

心容眉梢上扬,“当然要高兴,兴许我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人。”

嗯?画扇不懂。

却与心容一起回到了那书生的家。

赵岩见心容折了回来,有些惊愕,心容对赵岩福了福身说道:“见过赵公子。”

赵岩点点头。

心容并不觉得这样很失礼,她说道:“不知赵公子将来如何打算?”

赵岩看了她一阵子,才说道:“不知道啊!”

这一声中包含了不少的迷茫和无奈,他确实不知道现在该如何。考功名吗?若功名好考,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是个秀才。

心容定了定神,说道:“方才我见公子拿银子的时候,便知道公子绝对不是一个木讷的人,公子可曾想过做生意?”

赵岩摇摇头,“那只是生活所迫,我并不会做生意,也不喜欢。”

“那做蛋糕呢?奶油蛋糕,我要在苏州开一个糕点铺子,便是从蛮夷那边过来的奶油蛋糕。当然,我那个铺子还自己研制出一些饮品,比如……珍珠奶茶!”

随着最后四个字从心容唇里蹦出来的时候,赵岩震惊的看着心容,抬起手指很不礼貌的指着心容,“你,你……”

心容又对赵岩福了福身子,“赵公子若是想清楚了,便可到苏州李府去寻我,我去门房打声招呼,他们不会为难你!”

心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足足的大家闺秀气派,一点都看不出与这里的人有异样。她没有与赵岩多说任何话,便带着画扇离开了这个有些破落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