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的天气,太阳毒得像一只大火炉,炙烤的人心烦意乱。通州燕府里,小斯们正举着粘杆在炎炎烈日下贴那叫得震天响的蝉儿。

中正院,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丫头穿过游廊,快步来到正房。甫一进门,一股凉爽之气扑面而来,立时解了一身燥热。

丫头整整衣衫,穿过堂屋进到左侧房内。正里朝南的炕上端坐着一位手捻佛珠的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绛紫色大袖暗花丝质长袍,质地极薄。头上无任何发饰,只在额前的遮眉勒上镶有一粒拇指肚大小的祖母绿,莹翠欲滴。炕边站有一婆子,正轻摇着蒲扇。

其下首端坐着一少妇,十八、九岁上下,着藕色衣裙,梳堕马髻,戴一对鎏金累丝嵌宝石梅花簪,配一双镂空含珠鎏金耳坠,端庄贵气。

再往外,靠窗处立着一个丫头,一袭水蓝衣衫,正弯腰往一个精致的双层果盘中加冰块。

屋内一片肃静,只听得檀香佛珠相碰时发出的轻响。这碧衫丫头进屋后无声跪倒,恭声道:“夫人,楚姨娘身子羸弱,这胎又是难产,稳婆说,怕是不行了。”

摇扇的婆子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炕上坐着的燕家大夫人,夫人眼皮动了动,终是没睁眼,道:“罢了,原也是个苦命的,只可惜了瑾儿这头一个孩子,回头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心疼。

屋内的人听此话都是心中一沉,这燕瑾是燕家嫡子,燕夫人的小儿子,燕夫人打小便偏疼些。可如今这位少爷虽已有四房妻妾,孩子却还是头一个,自都担心这位爷心疼。

燕夫人闭着眼默了一默才又道:“老七媳妇,你去操持吧。毕竟是怀了我们燕家子嗣的,后事办得体面些,莫要给她娘家人落了什么话把儿。”

“是”着藕色衣裙的七少奶奶沈芳菲赶忙站起来回话:“儿媳明白。”

“去吧”,燕夫人回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沈芳菲施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刚抬脚,就听得外间一个婆子道:“夫人,奴婢这厢给您道喜了

。”

燕夫人双目攸地睁开,见那刚说话的婆子已然进了屋,冲着燕夫人施了一礼方道:“夫人,楚氏生了,是个小小姐,老奴这厢先来讨赏了。”

燕夫人眼神暗了暗,随即笑骂:“就数你最猴儿精,几十岁的婆子腿脚倒比十几岁的丫头们还利索。佩兰,先赏你顾妈妈一杯凉茶喝,省得她一会儿没力气领赏。”

“哎”,一袭蓝衫的丫头闻言端了一杯凉茶过来递与顾婆子。这顾婆子是燕夫人打娘家带来的陪房,又是燕七少爷的乳母,在燕家一众婆子丫鬟中地位不同寻常,因此都尊称她一声“顾妈妈”。

顾婆子笑着喝了,续道:“楚姨娘看起来甚是柔弱,内里倒是个硬气的。中途稳婆一度以为不行了的,没成想她倒愣是吊着一口气熬了过来。只是毕竟早产,孩子小了些,只得四斤多,不过让乳母好生喂着也就无碍了。奴婢刚瞧了两眼,其他都好着,只等一会子收拾干净了就抱过来给夫人打眼。”

燕夫人点点头:“你等下去选几样补品让碧青送过去,楚氏身子弱,生孩子又最耗元气,且让她月子里好生将养着。”

“是”,顾婆子想了想又道:“只这孩子还没起名,夫人看是您给赐一个,还是?”

燕夫人啖了口茶:“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等过几天瑾儿回来了,他取一个便是。”

顾婆子笑道:“那也好,七少爷初为人父,想还心热着呢恨不初见未嫁时最新章节。”

燕夫人一笑,看了下首的沈芳菲一眼,顾婆子会意,说去选补品,便把其他人都带了出去,屋里便只余了燕夫人和七少奶奶沈芳菲。

燕夫人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靠,复又开始拨动手里的佛珠,半晌幽幽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沈芳菲赶紧站起来回话:“儿媳不敢。”

燕夫人声音厉了起来:“敢不敢的你自心里明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芳菲扑通跪倒,低声道:“儿媳知错。”

燕夫人冷哼一声幽幽盯她半晌:“罢了,前面的事也便过了,可如今为娘的却有一句话要说与你听

。”

沈芳菲心里一紧,忙垂首道:“儿媳恭听娘教诲。”

燕夫人睨了她一眼,目光渐深:“你且记住,做正房的便要有正房得气度,若是连一两个妾室都容不下,瑾儿以后怎么放心将内宅交给你!”

燕夫人微微顿了顿,又续道:“这瑾儿向来性子淡,加上你,妻妾共四房,却只最晚入门的楚氏有了身孕。这固然有楚氏的运气在,可那也得瑾儿喜欢。你这个做正房的除了管束妾室外,更多的心思要花在丈夫身上。你若是能儿女满堂,哄得瑾儿一颗心都吊在你身上,我自然不会想方设法一门门妾室给他往家里抬。”

眼见沈芳菲眼泪围着眼圈打转,燕夫人这才叹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其实这次楚氏生了头胎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楚氏虽是你家远亲,但怎么着也算得上你的表妹。我瞧着她性子软懦,不似个爱事儿的,你跟她亲近些她总会在老七面前念你的好。何况孩子虽是她生的,但暂且养在你处。你是嫡母,她仍要处处敬着你。再有几日,瑾儿便要回来了,你只需记着凡事以丈夫为重、以燕家为重,我这个当婆婆的自是都看在眼里。你公爹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两家将来还要相互帮衬,瑾儿必也不会让你委屈。”

沈芳菲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婆婆的警告与安抚,立下道:“娘这是说哪里话,芳菲既进了燕家门做了燕家媳妇,自当一切以燕家为重,以夫君为先。自芳菲嫁过来,娘对芳菲的好芳菲都记在心里,莫不敢忘。娘刚才的话教训的极是,儿媳自当谨记。”

燕夫人半眯着沉默一阵才道:“恩,那便好。你也去看看吧,估计这会儿正热闹呢。”

“是,那儿媳先告退。”

燕夫人抬了抬手,沈芳菲这才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稍顷,又有婆子将洗干净的婴孩抱过来给燕夫人“正眼”。众人看了一阵,婆子们说了一堆吉祥话,燕夫人打了赏,这才作罢。

且说沈芳菲这边回房让人挑了些上好的补品,往梧桐院楚氏那去,到得院门,便见侧室白锦和另一妾室叶蓁蓁已在那候着她了

沈芳菲一笑:“两位妹妹来得倒快。”

白氏与叶氏赶紧给她见了礼,叶蓁蓁道:“听说楚妹妹生了位千金,我与白姐姐都替七爷高兴,这又担心楚妹妹的身子,赶忙过来看看。”

沈芳菲点点头:“自家姐妹原该这么和睦,先前我还担心两位妹妹,现下好了,你们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白氏与叶氏都道:“自是听姐姐的。”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屋内摆设十分简单,除了必要的桌椅以外,便只有一扇雕花屏风还算入得人眼。

进了里间,乳白色的床帏里躺着一个气若游丝的人儿黑暗国术最新章节。见三人进来,忙冲旁边的丫头看了看,示意扶她起来。沈芳菲快走两步来到床边按住她,心疼地道:“好妹妹,你快躺着吧。”

白氏也眼露关切:“是呢妹妹,你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得紧,可得好好养一养。”

楚氏动动嘴唇,挤出几个字:“谢谢姐姐们。”

叶氏道:“妹妹可得好好养着,好日子在后头呢。说来还是妹妹有福气,只新婚一晚就有了身孕,七爷回来不定怎么高兴呢。”

白氏也道:“妹妹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等七爷回来可有得赏。”

楚氏扯扯嘴角,似是一片薄薄的纸片已没了说话的力气。沈芳菲见状道:“人你们俩也已看过,心意到了便先回去吧,楚妹妹身子弱,让她静养着才好。”

白氏与叶氏对望一眼:“那我们便先回了,还望妹妹保重身体。”

楚氏微一颔首,算是回应,贴身丫鬟青歌将两人好生送了出去。

沈芳菲拉过楚氏的手,温言温语:“表妹且不要多想,只踏踏实实的坐月子,其他事都有表姐呢。”

楚氏眨眨眼,总算又吐出句话:“谢谢表姐,有表姐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

沈芳菲拍拍她的手,当下又将青歌丫头和楚氏的陪嫁婆子叫过来细细叮嘱了一番,又吩咐人将带来的补品炖了,这才离去

等人都走干净,楚氏嘴一瘪,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靠!这是什么蛋疼的穿越!穿过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生孩子。作为前世还没结婚的人来说,楚宁觉得她的步子迈得着实大了一点。

此刻楚宁颤抖着捏起身上的被子,很有爆粗口得冲动。

——尼玛,生孩子便生吧,为毛要选在这七月里?正主一闭眼走了,留下她这个倒霉催的在三十几度的伏天里盖着被子捂痱子,这是要作死啊!

楚同学不得不忏悔是否她前一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怎么可能?她楚宁上辈子做人光明磊落,做事严肃认真,从事的又是为人民服务的光荣且伟大的职业。什么?女特警?呵呵,其实差不多啦,只差一个字而已。请把那个‘特’字改成‘片’字—女、片警。

呃请别拿片警不当警察,要知道她每天的工作那都是关乎民生大计。上到哪个小区着了贼,下到李大爷家的狗又欺负了王奶奶家的猫,还得外带充当知心姐姐开解失恋小妹。

话说这天就有一妹子失恋想不开,站在七层楼上量步子,作为警花中唯一一个有过同样被抛弃经历的人,她毫无疑问的被派往第一线做“谈判专家”。

楚宁觉得展现个人能力的时候到了,于是她决定来把狠的。她学着电视剧里面,抖着腿同样站在了七楼的楼沿上,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她心酸的“被弃史”。

大概是她讲的太悲惨太跌宕起伏,瞬间让要跳楼的妹子觉得自己被治愈了。暂时也顾不上跳楼,挪过来蹲下听她讲述“那一段风花雪月的情/事”。

楚姑娘一看此时不救人更待何时,于是她一个如来神掌将妹子推回了天台。可她忘了她自己也在楼沿上,更忘了力是相互的。在她自七层楼向下做自由落体时,只听见被她救回的妹子大喊:“哎,你怎么真跳下去了,我和我男朋友闹着玩儿呢!”

“去她奶奶的闹着玩!”楚宁躺在**,疼得欲/仙/欲/死,热得老汗横流,不由想到了一句的话:真是万般命运皆天定,竟是半点不由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