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冬天进了腊月已是寒风冽冽,这日甚至阴沉沉的飘起了雪花。然而这寒峭的天气却一点也不影响燕府里的热闹。

——今日是燕家嫡孙的满月宴。

请的多是几个儿子的同僚,年纪相仿,大家倒也不拘束,闲谈间不时传出朗朗笑声。

孟谷阳来得稍晚,燕瑾迎出来的时候略微怔楞了一下。

父亲提前交代过,今日与孟谷阳一同前来的是时任大理寺正的季桓季大人

。关于此人,燕瑾早前便听父亲提过,也知道今日有给九妹选亲得意思,他确想好好认识一下是怎样一个青年才俊。此刻一见,燕瑾好个呆了一呆,随即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早已见过真人。

燕瑾快步迎出去:“孟大哥,润之兄。”

孟谷阳掸掸肩上并不存在的雪花,笑着给了燕瑾一拳:“还是你小子好福气。”

燕瑾随他一笑,转而看着季桓拱手道:“久闻季大人之名,一直想请人引荐,殊不知便是润之兄,倒叫在下冒犯了。”说罢瞅了孟谷阳一眼,示意一开始怎没与他说清楚。

孟谷阳看看季桓,又看看燕瑾,有些委屈的说:“这个可不能怪我,是我们季大人平日里不喜表露身份,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季桓在旁边淡淡一笑,也未反驳孟谷阳的话,只对着燕瑾抱拳道:“是在下的不是,还望燕兄弟莫怪。今日是为祝贺而来,我虚长一些,燕参领若不嫌弃,便称我一声季兄或润之就好。”

燕参领燕瑾暗想自己不知道人家身份,人家却早清楚自己的他心里隐隐有几分不舒服,像是下棋被人先走了一步。

三人一路往前厅去,先见过燕老爷燕夫人。

燕夫人细细打量,只见随着孟谷阳进来一人,身姿挺拔,年纪与燕瑾相仿,身穿雪青色锦袍,系着同色锦带,头发以一根竹簪束起,眉目极是清隽,见礼时周到谦和,谈吐间不卑不亢欢乐神农最新章节。

燕夫人暗暗点头,本着鸡蛋里挑骨头的精神又将人上下细究一番。

若要非得挑出点什么,那便是那双眼睛——太淡了。似乎时时在笑着,又似乎从未染过笑意。

——淡如水,却深如渊。

不过这并不影响燕夫人对季桓本人的满意程度,她暗里悄悄看了丈夫一眼,示意单就这孩子本身来说真真是十分靠谱。

燕老爷回看一眼示意她先不要多说,免得这么多人在让人说了闲话去

许是季桓的气质看起来温润的很,便连站在燕夫人身后的丫头都脸色微红的偷偷看了季桓好几眼,好在后来让燕瑾一记眼刀给吓得退了出去。

这丫头一出前厅拔腿就往九小姐燕婧的怡心阁跑,到了怡心阁门口,却差点撞上正要进院子的四小姐燕盈。

燕盈打眼一看是燕婧的贴身丫头屏儿,见她一脸兴奋之色,估计上刚从前厅回来。今日前院宴请外客,燕盈也知父母的心思,正要来看看燕婧。

她这个妹妹一早就耍性子,燕夫人无奈,便让屏儿跟着碧青,给她家小姐看看这些京中的公子。

眼见屏儿跑的气喘嘘嘘,燕盈不由轻斥道:“这般急匆匆地作甚,倒像你家小姐多急着嫁人一般。”

屏儿心里有私,当下也不敢在燕盈面前有所表露,忙整整衣襟福身道:“奴婢一时跑得急了,下次不敢了。”

燕盈刚要再说,燕婧已经自屋里跑了出来,见自己姐姐与屏儿都在门口,燕婧过来挽了燕盈的胳膊嘟着嘴道:“姐姐明个儿与母亲说说,我才不想嫁人。我前面还有八姐呢,倒着哪门子急。”

燕盈一边点着她的脑袋一边说:“成日里把嫁不嫁人的挂在嘴边成什么体统。父亲母亲不过是提前物色着,到时能给你选一家更合心的。勿要再说什么你前面还有八妹这类的话,叫人听去了倒说母亲净顾着你反不够操心八妹的婚事了。”

燕婧撇撇嘴,不情愿的哼了一声。燕盈也不管她,径自问刚打前院回来的屏儿:“你倒去帮你家主子瞧得如何,可有特别出挑的?”

屏儿瞧了自己主子一眼,低低的道:“奴婢见有一位姓季的公子”。

刚说到这燕婧猛地起身:“姓什么?”

“姓季”屏儿冲着燕婧直眨眼。

燕婧看屏儿神色紧张兴奋,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在心中形成,高兴的她差点蹦起来!要不是看燕盈在一旁疑惑的看她,她估计的跑到院子里转上三圈。

她们姐妹在这谈论的功夫,前院里酒席已经开始

燕瑾是主角,自然要挨桌的敬酒,孟谷阳与季桓算是较为相熟的,被安排坐在靠里的一桌,估计最后才会被敬到。

这里不少人与孟谷阳都是相识的,所以不停有人过来与他喝两杯,季桓在一旁静静坐着,嘴角噙着丝笑,右手轻转着酒盏。过来的很多人中许多也是识得他的,却都像是深知他的脾性,遥遥一敬也不多说什么。

喝了一会儿孟谷阳就感叹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同是坐在一个桌子上,他就是被灌酒的货,季桓就是灌别人的主儿。

他心里不平衡的正想发几句牢骚,却见季桓眯眼看着邻桌一个跑腿的丫头微微出神。孟谷阳立时如同见了什么令人惊异的事情一般,双眼大睁。他与季桓相识三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对除了他娘和他妹妹以外的雌性动物多看上两眼,孟谷阳立时来了八卦的兴致阐教第一妖最新章节。

可是细看之下孟谷阳觉得郁闷了,因为那丫头明明还是个十二三岁的还没长开的小毛丫好不好。他不由怪异的打量了季桓一眼,感情这家伙喜欢这种的?

季桓也感到了孟同学赤果果的质疑目光,他十分淡定的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然后冲着邻桌那丫头招招手:“给这位公子重新取只深些的酒盏来。”

寒丫本是去找百喜取丝线的,结果碰上送酒的丫头闹肚子,便被临时抓来替她一会儿。这下看见有人冲自己招手,不禁左看右看,确定是叫自己无疑时才一脸迷茫的跑过去取了只超大号的酒盏,一边走一边想,这位公子好面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到了近前,孟谷阳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盯着季桓,季桓斜他一眼,亲自捋着袖子给他斟了满满一盏酒,孟谷阳赶紧转过脸去装什么都没看见。

季桓这一斟酒的当儿,袖里便露出一物来,纵是只是露出了碧绿色的一截,寒丫还是一个激灵,那是她家主子的东西。

她瞪大眼睛看着季桓,猛然想起了这人就是她与楚宁在兰安寺遇见的那个撞人小厮的主子,貌似是姓季?

寒丫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回身看看燕瑾有没有过来,待看到七爷和她们还隔着两张桌子的时候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回过来看季桓时,发现他已经将簪子收进了袖里,似是刚刚只是不小心

可寒丫知道他不是,因为他一面已袖子半遮口鼻喝酒一面用口型无声的对寒丫说:“代在下问你家夫人好。”

须臾后,看寒丫惊悚着转身而去,季桓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浮了上来。

——不知那人知道了要心惊成何种样子?最起码要时时的惦记着吧

寒丫几乎是被季桓吓回浣秋斋的,见了楚宁掩饰不住的一脸担忧。

楚宁也被她吓了一跳,大腊月的,寒丫额头竟起了层薄汗。待将人都打发出去,楚宁让寒丫歇歇,喝了口水,才问:“怎的一脸惊慌?前院不是在宴客吗,什么事倒把你惊成这个样子?”

寒丫往外看了又看,还是附到楚宁耳边小声道:“小姐,我知道那簪子让谁给捡取了。”

楚宁心里也是一紧,她心里晓得最可能的便是上次撞到她的那对主仆,此刻寒丫既如此说,是不是表明她见到了拾簪子的人?

楚宁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你见到人了?可是我们在寺的遇见的?”

寒丫使劲儿点点头,然后怯怯的又附到楚宁耳边道:“那人就在前院,还说、说让我代问小姐好。”

“”楚宁忍住要吐血的冲动,仍抱着一丝希望的问:“他没把簪子还回来?”

寒丫默默摇头。

楚宁也默默摇头,随即在心里把拾到簪子的主仆俩从上辈子到下辈子狠狠骂了一遍。

骂完之后她的小心脏开始提起来了:这人竟在今天的宾客里!估计和燕瑾也是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经过今天也认识了那簪子是燕瑾送的若是被燕瑾看见了这人捡了不还竟还故意向寒丫示意这、这是她要死的节奏么?!

楚同学有些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脑袋昏昏沉沉。。。这几日天天40多度,姑娘们要注意防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