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边陲镇,钱主任的电话却追了过来,问张建中,我没乱说什么吧?昨天喝醉了,没说胡话吧?张建中态度不明确地反问他,你说呢?钱主任说,我哪还记得清,哪天说了些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张建中便“哈哈”笑,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你可别说出来啊!”

“我这人嘴巴没把关的,不敢保证哪一天就告诉什么人了。”张建中还是不明不白地说,“只要你也给我特殊关照,可能我这嘴会严得多。”

“这可不同于叫你帮忙整理资料,我能说了算,没钱办不成事的。”

“这大专班还不像你自己的一样,你说可以,还有不可以的?”

钱主任叹了一口气说:“最简单的,教授总该得点好处吧?钱交不到他手上,他怎么可能让我把试卷拿出来?”

教授参与了这事?

泄题?

但钱主任为什么总口口声声说没有内部资料?这家伙,喝醉了还那么狡猾。

“你别总瞪着钱好不好?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教授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啊!就那么容易蒙混过去啊!他是计算时间的,每个人只给十五分钟的时间。”

张建中又糊涂了,这与时间有什么关系?貌似与自己的思路对不上,不要让钱主任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

“多点时间不行吗?小个便不行吗?”

“十五分钟还用小便吗?憋也憋过去了。”钱主任也没谈到正题上。

张建中绕了回来,问:“多少钱吧?”

“公款还是私款?”

“这也有分?”

“当然,如果,是私款,你玩不起,还是认真复习吧!”

“你就不怕我什么?”

“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这事泄露出去,根本不能怎么样?查是查不出问题的,你也知道,几个单位联合起来,能查出什么问题呢?局长们肯定不承认,党校也不会承认,我当然是死都不承认的,学校方面同样,谁承认谁是傻瓜!但是,大家都在维护自己,很有可能,那些来调查的人摆平了。”钱主任说,“唯一倒霉的就是我,事情过后,校长肯定会处分我,至于用什么理由?多得是。”

张建中半真半假地说:“他要敢动你,你可以挺身而出啊!污点证人的供词是非常有价值的。”

“你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个人与集体斗得过吗?而且是几个单位联合起来的集体。还有一点,如果,你是匿名举报,根本没人管你的事,或者也有人来走走过场,你实名举报,就是鸡蛋碰石头。别说你个副镇长了,就是公职也可以把你撤了。”

张建中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反倒受了一番恐吓。

“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你真要乱来啊!”

“我只能这样了,为了公平公正。”

“什么是公平公正?”钱主任问了一句,又说,“局长们跟你们坐在一起听课考试,他们觉得公平公正吗?教授来面授,局长们请吃饭,请喝酒,他们觉得公平公正吗?你不是普遍人,不是平民百姓,怎么也说平民百姓的话?”

他说,平民百姓觉得自己与局长们是平起平坐的,但能平起平坐吗?局长都是草包,局长干的事,平民百姓干得来吗?局长们审时度势的眼光,他们有吗?可能他们会说,只要给他们机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也可以做到,但怎么就不想想,第一,他们为什么没有机会?这抓住机会就是一种能力。第二,这社会不会等到那么一天,他们有能力才治理,现在就需要治理,现在没能力,到那么一天再来说吧!

他说,跟别人我不敢说这些,跟平民百姓我不敢说这些,肯定会被喷死,但你也是官场上的人,怎么还那么冲动?我还想公平公正呢?你才二十几岁就当副镇长了,我心里也不服气啊!许多人像我一样三十几岁就当局长或者当副县长或常委了,我服气啊!我会觉得自己没能力啊!但事实就摆在这,人家上去了,我没上去,这就是能力的体现。

他说,只有那些普遍人才会站出来拼,才会拿鸡蛋碰石头,因为,他们那蛋碎了就碎了,不碎也差不多,碎了或许还能改变自己,但你那颗蛋舍得碎吗?你那个副镇长舍得丢吗?别走极端,极端往往害人害己。至少会害你父母吧?你就这辈子一直当副镇长,你父母脸上也有光彩,也有你关心照顾,你什么都没有,还得拖累他们。

张建中被长篇大段地说了一通,心里的气一点一点地消了,说到极端,说到父母,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有的人必须努力,因为他们还没有基础,有的人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办事情就容易,这属不属公平公正的范畴?

许多事是很难界定的,除非他的所作所为,很强烈地危害到了别人,危害到了社会,群起而攻之!

张建中说退了一步,说:“好,好。你别教训我了,说实际的。”

“实际很简单,你要人家给你好处,你也必须给人家好处。只是单方面的索取就不实际。”

“还是钱作怪!”

“我也没办法,不是我要,是别人要,我只是牵线的,只是一座桥。”钱主任还很够朋友地说,“这样吧!你是聪明人,也不必每一课都花那冤枉钱,如果,确实忙,哪一门课考砸了,马上告诉我,我再给你补救。”

张建中又一次云里雾里,补救?怎么补救?还能再考?他心跳了一下,难道那些局长们再考一把,明着考一次,暗地里又考一次?

有点像那么回事,那些门门及格的不都是正职领导吗?彼此同一个层次,谁都不会说谁,谁都不会揭露谁!

张建中摇摇头,应该还没那么明目张胆,大家集中在一起,怎么暗也暗不来,如果,被抓现行,一个也逃不了,学院麻烦,党校也麻烦,党校麻烦事小,学院麻烦事大,绝对不会那么干!

还是没有找到症结,但张建中已经不再纠缠这事了。

找到症结又怎么样呢?

有些事,你必须执着,但有些事,又不能太执着。

能伸能缩,才是明智的,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却不能违背领导意图,不能违背老板意图。领导老板叫你怎么干,你就只能怎么干!

这是一天下午,阿启敲门进来,告诉张建中,他已经打听到局长们是怎么及格的了。他们买通了教授,考试时,只是做做样子,等到教授改卷时,再赶到学院去,找到自己的考卷再做一遍。这时候,他们已经有教授提供的正确答案了。

“试卷不是都封好的吗?”

“教授改卷总是要开封的。”

“准考证和姓名还封着的啊!”

“每个试室都有编号,只要拿出自己试室装订的那本试卷,认笔迹就认得出来,根本就不用看准考证和姓名。”

张建中回想了一遍钱主任说过的话,觉得真还是这么回事,难怪他说,教授只给每个人,十五分钟的做题时间。有正确答案,只要及格的成绩,别说十五分钟,有十分钟也够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可以一人呆一个房间,互相谁也不知道谁。学院不是有招待所吗?

阿启说:“他们吃水很深。”

张建中想,人家花的是公款根本不在乎。你掏自己的腰包,当然心痛。

他完全了泄气,知道实情也没了半点冲动,想想,也的确像钱主任说的那样,你能奈何他们什么呢?你能组织一大帮人抓现形吗?

(真的不抓现形吗?请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