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六章想逃也逃不了
瓦尔德球场的新闻厅中坐满了媒体，大部分都是追随拜仁而来，现在他们的主要采访对象依然是老帅希斯菲尔德。
“希斯菲尔德先生，请您先评价一下本场比赛。”《踢球者》杂志是拜仁的老朋友，但他们并没有放过希斯菲尔德的意思，第一个比较平和的问题只是开头，他们在等这位输了球的老帅自己说出一些漏洞。
“法兰克福踢的非常好，战术上和心理上都比我们做的更充分，他们理应赢得这场比赛。”希斯菲尔德也是个“老江湖”，第一句话当然是要称赞对手。
“后防线上的大面积轮换，是4个失球的主要原因吗？为什么您要派上那么多年轻的后卫？球队的防守球员很多，但您除了科瓦奇，把其他人都留在了慕尼黑。”第二个问题尖锐很多，几乎就是脸对脸的批评。
“球员需要休息，联赛中还有很多重要的比赛，我不认为我们的防守球员本场表现很糟糕。当然，我承认应该在替补席上留下一两名主力防守球员，如果在下半场调整一下后防线，或许比赛的结果就不是这样。”希斯菲尔德把过错揽到自己头上，保护自己的球员，这是身为一名球队主教练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希斯菲尔德说完，喝了一口水，又回答了其他媒体的几个问题，快速离开了新闻发布会。
李响随后走上采访席，他还带来了本场比赛打进三个进球的帕梅尔森。
“李教练，首先祝贺您，球队创造了一个冷门。您怎么评价本场比赛？”《踢球者》杂志依然第一个发言，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李响。
“拜仁踢的很好，只不过运气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另外，我觉得这并不算冷门，我们都是职业球队，我们都有很好的球员。”
“您此前曾经在拜仁担任了十年的青年队助理教练，这对本场比赛的获胜有很大的帮助吗？此外，法兰克福的比赛风格很独特，这些都是您的要求吗？”
“当然。拜仁对我们不了解，而我们可以轻易的知道他们的消息，比如从《踢球者》杂志上，但拜仁想要在你们的杂志上看到我们的消息显然困难很多。至于比赛风格的问题，我想每支球队都应该有自己的风格，但那应该根据球员的特点做出安排，而不是为了风格而风格。”李响在回答问题的同时不忘调侃一些媒体。
……
“还有一个问题，您在这个赛季初表现出色，最终冲甲成功的话，肯定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如果希斯菲尔德下课，您到时候有可能去接手拜仁的教鞭吗？您对拜仁的球员、管理层、俱乐部状况都非常了解。”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一家小媒体的记者，他们总是喜欢找这些捕风捉影，但能引起读者兴趣的话题。
当然，不仅是读者感兴趣，媒体记者甚至李响身边的帕梅尔森都认真的看向李响。
“希斯菲尔德是一位优秀的教练，以我对拜仁的了解，他不会下课。此外，对于我个人来说……除非俱乐部不要我，否则我希望永远留在这里。”沉稳淡定，甚至很滑头，这就是李响应付媒体的方法。
不过对于媒体来说，无论李响说什么，他们都能掐头去尾找到能让报纸大卖的诱人标题。
之后也有几家媒体采访了帕梅尔森。显然年轻的帕梅尔森不太习惯接受这种规格的待遇，但李响一句话都没有帮他说，只是在他送来求助的眼神时，用点头和微笑鼓励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回答。一名年轻球员的成长绝对不只是在球场上。
……
“李教练，这个问题或许会让您不高兴，但我还是要问。一名足球水平不发达国家的主教练，现在却是德乙球队的教练。您对带领球队冲击德甲有信心吗？此外，我们都知道您的德国背景，您有没有考虑过加入德国国籍？那样或许对您今后的执教生涯会更有帮助。”
“你既然知道我不高兴，为什么还要问！”李响的回答就只有这一句。一旦说起他的肤色和国籍，他就无法再去说那些漂亮话。
无论你做的多么出色，但你祖国落后的足球水平是客观现实，这永远是一对矛盾。以前有人问，现在有人问，将来还会不断有人问。
这个问题不可能逃避。
……
“李教练，你好，我是《足球的夜》的记者。”在发布会即将结束时，来自中国的记者终于抢到了话筒，“李教练，你有没有关注中国足球最近的表现？”
其实这位记者倒是好意，他有心想把中国队进入世界杯决赛阶段比赛的消息从李响口中说出来，告诉德国人。
不过在这个时候继续问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明智。本来李响的心情就因为刚才那个国籍问题变得憋屈起来，现在一听到这个话题，李响心里莫名涌起一种愤怒。
2001年10月7日，是中国足球的巅峰。但在这个巅峰之后，是十年、甚至更久的黑暗年代。
“我只知道中国队第一次进入世界杯决赛阶段，其他的我并不了解。”李响的回答明显就是敷衍，语气也很不客气。
“李教练，恕我直言，你好像对这个消息并没有特别的反应，难道祖国的球队晋级世界杯，不能让你兴奋吗？”
兴奋？确实兴奋过，但那又如何？一届世界杯决赛阶段比赛资格能代表什么？
“现在就兴奋还太早！我欢迎你在2002年之后的任何一个时间，问我同样的问题。谢谢。”李响尽可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离开了新闻发布会。
这次的采访资料被ct5压了下来，没有对外公布。至于原因很好理解，他们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中国足球唱反调。此外，或许也有一点保护李响的意思。毕竟，这样的人才对中国足球太重要了，若干年之后，谁知道他会不会成为中国足球的主教练？ct5的记者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只有祖国强大了，在外国才更有尊严”。以前一直待在国内，李响总觉得那些华侨和留学生说的这句话，有些夸大和表面功夫的意思。但现在，作为一个在德国执教的中国人，李响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祖国的发展不是他个人能左右的，但在足球领域，他或许可以做一点什么。
可是现在的中国足球，正在浮躁和功利的最顶点，就像一个被坚固的外壳保护的核桃，完全无法深入……
安排完赛后的一些工作，李响没有回俱乐部，一个人来到了萨克豪森酒吧街。
“烤肉”酒吧正在播放刚才那场比赛的录像。事实上，每场比赛都会有人录下来，只不过那些表现糟糕的比赛不会重播而已。但今天这场大胜，恐怕会被老板戴恩伯德反复播出几百次。
“看看是谁来了，伙计们，你们为什么不举起酒杯，敬我们的教练一杯！”第一个看到李响的球迷立刻站了起来，大声的喊叫着。
“呜……哦……”
“烤肉”酒吧沸腾了，喧闹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刚才比赛中进球的时刻。球迷们喜欢能带领球队获得胜利的主教练，特别是当战胜的对象是拜仁慕尼黑这样的对手时，更是如此。
“给每个人的酒杯都添上一杯最好的黑啤酒，我请客！”戴恩伯德听到喧哗声，从自己的办公室中走了出来，看到是李响来了，立刻豪爽地宣布。
李响和球迷们挥手致意，简单的和几个熟面孔聊了几句，就钻进了戴恩伯德的办公室，他已经爱上这个地方。人无论在外面是风光还是失意，都需要一个可以跳脱世界、安静独处的地方。
“戴恩伯德，你会介意球队的主教练是一个中国人吗？”李响今天没有喝啤酒，而是要了一杯中国白酒，那是他摆脱戴恩伯德帮他买的。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就知道答案。嗨，朋友，为什么这样？球队4:2大胜拜仁，闯进了足协杯第二轮，你为什么还这么消沉？难道来的路上，又碰到那些同性恋了吗？xx的！我要带人去砸了他们的老窝！”戴恩伯德很快察觉到李响的异样，说着话，已经在往外走，看样子真的有去大闹一番的意思。
“不，没有。算了，我只是想家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好吗？”李响拉住了戴恩伯德，一口气就喝下去半杯白酒，咂了咂嘴。
“当然。不过我听说中国白酒很厉害，你这样喝没问题吗？要不要我打电话给莉莉丝，还是你的秘书？我想打到俱乐部去应该就能找到她们。”
“不用，请出去吧，替我谢谢那些球迷，我只想一个人喝酒，请别让他们进来。”
……
“中国足球，是很让人窝火，但那又怎么样？那是我的祖国的足球，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回避它。”李响自斟自饮，连下酒菜都没有。
回想自己在国内的那些年，即便对中国足球已经失望，李响还是忍不住要看中国队的比赛。有多少次看到一半，因为球队糟糕的表现而关掉电视，赌誓再也不看中国足球。可几分钟之后，又傻傻的打开电视……
“可我能做什么？作为法兰克福的主教练取得成绩，告诉那些人中国人也能在足球的领域做的很出色？那又能真的改变什么吗？”
“环境！大环境如此，我无能为力!”
“在中国做不了的事情，就在德国做。跳出那个大环境，把中国足球带到德国来发展！球员，对，带一批中国少年到德国来，把他们和中国足球完全隔绝开，到了若干年之后……由他们代表中国去踢比赛，可我怎么跳出那个盖在中国足球头上的‘黑色罩子’？”
“枪杆子里出……只要我能牢牢的控制住这些少年，就好比把枪杆子握在手里，到时候……把那个‘黑色罩子’彻底架空……”
利用醉酒前最后的意识，李响做出了决定。
他决意和现在的中国足球划清界限，至于为中国足球做一点什么，那也是抛开中国足球大环境的一种个人行为。
至于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不知道。但带着一帮孩子到德国踢球总不是坏事，即便最后无力拯救中国足球，他也要培养出几个球星，告诉全世界，中国人并非没有足球天赋。
“帮助法兰克福成为豪门，再借助这个豪门实现我自己一点小小的心愿，应该不过分吧？”借着酒意，李响在新闻发布会之后第一次开心的笑了出来，“没错，先别管结果怎么样，造几个球星出来，对俱乐部、对球员、对我自己都不是坏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