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强与邱文海知道王鹏在家,拎了酒瓶子和整只的烧鸡过来找他喝酒。

“二毛,听说你要去县里工作了,我们来给你道个喜!”田家强脚才跨过门槛,大嗓门已经嚷得山响。

“哎呀,家强阿哥、文海阿哥,过来就好,还带东西来干吗?”王鹏忙迎上去。

邱文海笑道:“谁知道你们家里有没有准备我们吃的东西?来来来,一起搬桌子,外面晒场上喝去。”

三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一张折叠桌搬到晒场上支起来,秦阿花帮他们拿了方凳出来,“我去地里摘些新鲜的菜,炒了给你们下酒。”

“花婶,辛苦你啦!”田家强应道。

秦阿花扬着手往屋子里走,“讲这么客气的话做啥?!”

王鹏与田家强、邱文海一起坐下来,邱文海用筷子将酒瓶盖子顶开,往各自的杯里倒了酒,然后和田家强一起举杯对王鹏道:“来,二毛,我们祝贺你高升!”

王鹏笑着摆摆手说:“喝酒是没问题,高升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只不过是换个单位工作,实际的级别没什么变化。”说完举了举杯子,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田家强与邱文海也喝干了酒,田家强撕了个烧鸡腿递给王鹏,将另一个腿装在碗里拿进灶披间非要给秦阿花吃。

“二毛,县里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陈东江在曲柳待了那么多年,也没把他升上去啊,你这话也太谦虚了!”邱文海不认同王鹏的说法。

王鹏笑着跟他解释了政府单位的干部级别问题,然后说:“表面上好听的东西,实质上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那可不一定!”刚走回来的田家强说,“俗话说,宰相家臣七品官。你去了县里当秘书,待在县领导身边,听到的、看到的,哪一样不是比别人早一步?这官自然也会升得比别人快一步,绝对比待在曲柳好啊!”

王鹏不由得多看了田家强两眼,没想到实在肯干的田家强还有这样的认识,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邱文海也点了一下头,话题一转说:“凭良心讲,我们倒真的情愿你待在乡里,我们石泉多少也算是有个主心骨。你这一走,虽然还是在梧桐,但到底又离得远了一步,有什么事情未必就好直接找你帮忙哩。”

“不用担心,乡里的领导还是会为你们解决的。再说了,你们俩上任以来,比以往任何一届都配合得默契,这种团结的力量比什么都强大啊,你们可不要妄自菲薄。”王鹏安慰道。

田家强一挥手说:“光我们团结有屁用啊!你是不知道啊,你人还没走呢,你们工建办那个姓周的小子就耀武扬威了!明明村小边上的那两块地已经征下来扩建操场了,他非说手续不健全,是村小非法占地,要村里把这两块地退让给田菊花的兄弟田坚。”

“有这事?”王鹏吃了一惊。周宏伟在工建办一直分管征迁的工作,要说这两块地有什么纠纷,也确实是他的工作范围。问题是,乡干部都分了片,包片的村里有什么问题,一般都会事先和包村干部沟通后再作处理,周宏伟根本连提都没与自己提这件事,就作了决定,而且要这两块地的人还是田菊花的弟弟,王鹏就不能不怀疑里面有什么问题了。但是,面对田家强与邱文海,他不能马上表什么态,只能先作了解。

“征地的手续当初不也是从小周手里办的吗?”王鹏问田家强,“而且,当初田菊花还在村里,她应该也很清楚这两块的用途,田坚现在要这两块地干吗?家强阿哥做不了工作?”

邱文海这时摇摇头说:“一言难尽呐。她们姐弟俩现在连田姓的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田支书!田坚看村办的毛衫厂生意好,伊就新买了几台横机,干脆也注册开了一家厂,想自己拉帮子做生意。但是伊自己没有介大的地方放机器,村里又没有空余的场地租给伊,伊就动起村小操场的念头哩。”

田家强接道:“我到土管办去问过,伊拉讲工建办申报用地是以学校的名义,土管办也是以这名义报上去的,虽然还没有拿到正式批文,但用地性质肯定是教育用地哩。”

王鹏给田家强、邱文海又续了酒,“那小周说的手续不健全指什么?”

田家强道:“好像是说什么预选不符合曲柳的建设规划,还说什么一步错步步错,后面的手续都不合法,搞得我们一头雾水。”

“反正现在土管办说手续没问题,工建办说手续有问题,村小房子是造好了,但因为这个操场的事,围墙始终打不起来,村里一把围墙砌起来,田坚就让人把围墙拆了。”邱文海无奈地摇着头。

王鹏立刻问:“他又凭什么拆呢?”

田家强突然一拍桌子道:“凭什么?还不是凭你们乡里跟他签的狗屁协议!”

王鹏一愣,“什么协议?”

田家强与邱文海对视一眼问王鹏:“二毛,这些事,你在乡里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王鹏摇了摇头道:“我是石泉出去的,又是扩建村小的发起人,如果换了你们要做这种翻盘的事,你们会事先告诉我吗?”他盯了两人一眼又道,“就连你们也一直没告诉我啊!为什么今天才想起来说这事?”

田家强与邱文海的脸色一下都尴尬起来,“这段日子,村里都在传,田菊花要当副乡长了,而且还是管城建的副乡长!这两天,田坚更是逢人便说,你调走就是为了给田菊花让道,否则两个石泉人为了一个位置争,谁面上都不好看,说到底田菊花的能量比你要大,你只好挪位了。”

“所以,你们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田菊花要是当了这个副乡长,那两块地就是送也要送给田坚了,是吗?”王鹏心里的火急速地窜起来,但由于他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里反而透出了冰冷。

田家强挠了挠头说:“二毛,我们和你不一样,天天生活在这里,得顾及着本家的一些脸面。田菊花要是真当了副乡长,她以后就是现管,我们要求着她的事就不会少,为这两块地得罪她就太划不来了!再说了,反正也就是用来当操场的,只要不影响孩子们上课,也是能将就的。”

王鹏真想大骂田家强放屁,但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他知道,田家强的顾虑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田菊花姐弟现在就敢这么明目张胆,一旦田菊花真的上了位,谁得罪她,她还真的会对谁不利。

“你们的顾虑我懂,”王鹏想了想说,“但是,再怎么着也不能借着孩子们的名义去做生意,这事啊,我们从长计议吧!”

田家强与邱文海交换了一下眼神,邱文海对王鹏说:“二毛,我们是从心里佩服你,不但从不占村里的便宜,还拿出自己的钱来为村里做事!可人活在社会上,有几个人像你呢?田坚这个事,既然都是瞒着你做的,自然是他们也不希望你知道,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你如果一定要计较这个事,他们迟早会知道是我们跟你说了这事,以后我们会很难做的。”

王鹏看着他们俩,苦笑了一下,一口把眼前的酒喝干了,“行了,这事我自有计较,就算要做什么,也绝不会牵扯上你们,你们就把心搁肚子里吧!”

田家强、邱文海俩人听王鹏都这么说了,慌忙着一起端起酒杯敬王鹏,还一个劲地说着道歉的话。王鹏挥了挥手说:“两位阿哥,这种道歉的话就不要讲了,你们没有啥地方对勿住我王鹏,现在吃亏的是我们石泉的小孩,包括你们自己家里的小孩!为啥我们老是讲城里的小孩得到的教育全面?羡慕城里的学校设施齐全?临到头哩,原来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认为只要有课堂,其他都好讲究!”

田、邱二人听了这话都低下了头,天色已经有点暗下来,王鹏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不指望他们会听了这两句话就感到羞愧,他很清楚一点,任何观念的转变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眼前的这顿酒,王鹏是再也喝不下去了,他得在自己离开前,为石泉的孩子把这块地找回来。

王鹏最后敬了田、邱二人一杯后,就推说自己晚上还有事要去梧桐,不能再陪他们喝了。这俩人也识趣,喝干了杯中酒,又说了些祝王鹏在县里工作顺利之类的话,就告辞走了。王鹏和秦阿花一起简单吃了点饭,收拾了杯碗,就开了轻骑去梧桐找田本光。

在田、邱二人一再表示不能让田菊花姐弟知道他们跟王鹏说了这事的时候,王鹏心里就有了主意,要把这件事交给田本光来办,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田家姐弟这样连学校的地都想占的人,田本光无疑是绝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