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多悍妇,程东他们可没想到蔫三媳妇比想象中的还要悍妇,见他们不离去,走到猪圈后面,牵出一条大黑狗,解开绳索,喊一声:“黑子,上。”

程东一见蔫三媳妇真放狗,转身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生怕自己被狗咬了。跑出一段却不见大黑狗追来,转头一瞧,蔫三媳妇一手牵着大黑狗,一手抱着肚子笑弯了腰,估计五个人的跑路姿势并不好看。

有大黑狗把门,一时也进不到院子,只好站在远处喊道:“蔫三媳妇,我们是蔫三的朋友,找他帮个忙,你先让我们进去坐坐,走了十几里的山路,腿都要折了,让我们歇歇吧。”

蔫三媳妇听他们这么喊,侧头细看,平常也没听蔫三说过城里有朋友,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地头里忙活,有朋友也是狗剩、铁蛋那些都快抱了孙子的人,这五个人,个个油头粉面,穿着时髦,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人。心说,蔫三可没这样的朋友,指不定是看上我们家的什么东西。

说到东西,蔫三媳妇心怯,早年时候,蔫三也不知从那弄来一些个石人头,说是能换钱。等到收古董的人一看,却说石人头不值钱,白送人家也不要。扔了又觉得可惜,家里又没处放,便在猪圈后面挖坑埋了。谁知道,自打那之后,便怪事连连,先是猪圈里的两头年猪死了,接着养的一些家禽也莫名其妙的死了。请个yin阳看过,说他们家yin气太盛,没个邪物压不住,便让他们养条农历九月九重阳节生的黑狗,这东西阳气旺,有镇宅看家的能耐。

依着yin阳说的,便从别的村子里买了一条,别说还真灵,黑狗进院的当天晚上,狂吠了一夜。早上起床一看,猪圈后面爬着一只绿眼的东西,大概二十来斤重,背上一个王八壳,头被黑狗咬的稀烂,王八壳子现在还挂在山墙背后。从这以后,养的活物再没死过。

蔫三媳妇转念一想,这些人该不会是蔫三找来收石人头的吧!财神爷找上门来,让自己给吓跑了,蔫三回来还不捶死我。

便赶忙满脸推笑,吆喝程东他们进来,黑狗把门,谁敢进去。蔫三媳妇见财神爷害怕黑狗,心说这沾了yin气的东西就是怕阳气重的,赶忙把大黑狗牵到猪圈后面拴好,扭着水蛇腰招呼程东他们进了院子。

搬来小板凳让他们坐下,从屋里提出个油垢一层的茶壶,沏上茶,找出蔫三的金丝猴烟,发了一圈,这才笑道:“你们几位财神爷从哪来呀。”

财神爷?头一次听别人这么叫他们,程东他们听着新鲜,往常都是他们称别人财神爷,今个却咸鱼大翻身。

五个人听着舒服,嘴上谦虚的道:“从城里来,也不是什么财神爷,我们几个是散财童子,散财童子。”

蔫三媳妇心说,财神爷跟散财童子是一码事么,都是送钱来的,谁送不是送。坐到院子边,剥着包谷不时的跟程东他们拉话。

五个人硬是坐了一下午,太阳落到山头那边也不见蔫三回来,心想他今个可能回不来了,便决定先找户宽敞的人家,住上一晚等蔫三。

蔫三媳妇一见财神爷要走,非要留他们吃过晚饭才行。瞧她脏兮兮的,程东他们估摸着她做的饭好不到哪去,坚持要走。

蔫三媳妇犟不过,只好送到门外,抬头一瞧,指着远处的山梁上道:“财神爷命好,蔫三回来了,你们先坐着等,我去擀面。”说完便张罗起饭来。

五个人先坐着喝茶等蔫三。过一阵子,蔫三哼着歌,扛着一袋化肥进了门,见五个人面生,点点头卸下肩上的化肥,洗把手,这才从兜里掏出烟发上,嘴上喊道:“你个怂婆娘,怎么不给客人倒水,窝在屋里生蛆呀。”

蔫三媳妇满手面粉出来道:“人家等了你半天,去趟城里就你不知道回来了,是不是又去惹哪个野婊子了。”

蔫三骂道:“你个怂婆娘,嘴咋就这么厉害哩,有人末人的给我臊皮哩,两天末捶你,你就变野了是不是,你个狗ri的给我等着,回头看我咋收拾你。”

他媳妇恨了一眼进去擀面了。程东他们听这两口子野的很,干笑几声,喝着茶,刚要跟蔫三说话,他却转头问道:“我说怂婆娘,你娘家来人了也不言传一声,我买些菜和酒撒的招待一下么。”

蔫三这么一喊,他媳妇在厨房里喊道:“我手里沾着面,你进来把火给我弄着。”

蔫三应声进去弄火去了,程东他们坐在院子里,听见两口子唧唧歪歪说着什么,过了一会蔫三从厨房出来,满脸的笑容,发的烟也变的高级了,泼掉茶壶里的茶叶埋怨他媳妇道:“你个怂婆娘,柜子里有好茶,也不知道放上。”

他媳妇出来道:“吃饭了,等会换,你先把桌子支上,柜里的粮食里面我藏了一瓶酒,你拿出来先喝着,面下好了,我去买。”

从蔫三进门,程东他们就没说上话,见人家两口这么热情,来的时候也没提什么东西,干坐着怕是不好意思,便让酒坛子转悠到有商店的人家,买了几瓶村子里最贵的酒,放在桌子上,专等蔫三两口子忙完。

农村妇女做饭就是麻利,一转眼功夫,几碟山里野菜和大碗面条端上桌上,小酒喝着,吃到一半程东说道:“我们还没自我介绍……”

还没说完,蔫三端着酒拦住道:“不用介绍,我媳妇都给我说了,几位财神爷驾到,山沟沟里也没什么好菜,就是些粗茶淡饭,回头东西几位收了,我请大家到城里搓一顿,管叫好的上,来来来,我先敬几位财神爷一杯。”

程东还要说,一旁的刀疤却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道:“难得蔫三爽快,大家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热情,我先干为敬,吃完饭看东西。”仰头喝掉杯中酒,示意众人赶快喝。

听刀疤话中有话,程东几个便也跟着喝干,专心的吃饭。蔫三没闲着,边吃边吹他的东西如何好,给钱就卖。

除过刀疤,剩余的四人这才明白,原来把他们当成了古董贩子,也不知他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便胡乱应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