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他一直用手捏着座位。我算了一下,从开车到现在约有两分种的时间,按照我的习惯,肯定不会一直把手捏在座位上。

可能是我疑神疑鬼了,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习惯,我不能把自己的习惯强加到别人的头上,李又山有自己的习惯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我的心里仍然在思索:他会不会是伸手去座位下面摸什么东西,比如说小纸条之类的,而这些东西是他的陈宇嘉之前约好的联络方式。

现在李又山的电话已被监听,而且陈宇嘉也不可能给他留电话号码一类的联系方式,那么他会用哪一种隐秘的方式呢?

是在报纸上登一则广告,在某处做一个暗记?

我摇了摇头,这些都不可能。因为陈宇嘉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识破他的阴谋,所以他不会无聊到为了一个快死的人民而隔三茬五去登小广告,那样反而会露出更多马脚。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我打开一看,竟然是李明生,国际西苑那个安全主管。这次佯装去美国之前,我已经将原先用的电话号码停了,而新号码除了姜大人知道外,就只有李明生知道了。因为我总是觉得张何美这个女人不简单,不仅是她在游巧林、陈宇嘉身边所扮演的角色,而且我对她总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我需要李明生这样一个耳目,替我时刻紧盯着张何美。

难道他发现了张何美有异常行为?

这可真是太巧了,原想调动陈宇嘉,没想到张何美却蹦了出来,看来这女人是甘心为陈宇嘉卖命了。

“老哥,是不是鱼飘起来了?”

鱼是我之前跟他约定好的暗号,代表张何美。本来用不着这么麻烦,但是为了调动他的积极性,同时也为了满足他那小小的猎奇心理,所以我就随口编了这样一个暗号。

电话那头,李明生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得是激动所致。

“兄弟,鱼,鱼真的飘起来了,都好几天了。”

“老哥,别紧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这几天,鱼都早出晚归,以前从来都没有过,太反常了。早就想告诉你,但是又怕弄错了,现在都快一个星期了,还是这样,我想肯定鱼有事。”

一个星期,这比我佯装去美国的时间要短一点,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做什么,或者只是心情郁闷,跑到兰贵人去喝酒?

可是郁闷喝酒一般都在晚上,难道她跟李又山一样,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习惯?

“老哥,你的消息很重要,我想这回应该赚点钱了。”

只要话中一带暗语,李明生就兴奋得不得了,他激动地道:“我再把这边盯紧点,希望咱们兄弟这回好好地赚上一笔。”

突然,我看见坐在前排的李又山的头部向后微微一昂,而他的左臂已经抬起,我忙对李明生急促地说道:“有急事,回头再聊。”说完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猛地冲上前去,扑到李又山的身边,只见他的左手刚刚从嘴巴放开。

车上的人全都吃惊地看着我,不知道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但是李又山却十分平静,他冲着我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罪有应得。”

一缕黑色的血突然从他的嘴角淌了出来,顺着那长满胡茬的下巴缓缓向下流动,就像是一条恶心的黑红色蠕虫。

我急忙对司机大声吼道:“我是警察,快把车开到最近的医院!”

车上稍稍**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来。如果平时谁要改变公交车的方向,肯定会引起其他乘客的强烈不满,但是当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刚刚还坐在他们身边的生命突然消失,这种巨大的震撼力让他们忘记了心中的忿忿不平。

公交司机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把方向盘一甩,原本摇摇晃晃的车竟然有了几分飚车的感觉。

李又山已经停止了呼吸,但是脉搏处还能摸到轻微的跳动,如果能及时送到医院抢救,也许能把他的命救过来。虽然他的命即使保下来也只有几个月甚至更短,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无疑证明了陈宇嘉的罪行。

虽然他并没有指出那个人就是陈宇嘉,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公交车臃肿的身体在大街上穿梭着,司机的额头都冒出了汗水,乘客们更是惊慌无比,原本坐在李又山旁边的那个小妖精吓得面无人色,挣扎了半天才换了个位置。

我冷静地扫视了一眼,将车上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但是从面相上看,这些人都是最普通的市民,不像有作案的嫌疑。

难道李又山的剧毒药品是随身携带在身上?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可是一个人将这种毒药随身携带也有一定的困难,首先是心理上的关隘:死亡如影随形,我想这种心理压力一般人是无法领会的,但你若做出李又山这种杀人换钱的事情之后就会感受得到,更何况随身带着可立即致人性命的毒药?

其次,李又山所服的毒药一定是剧毒异常的见血封喉一类的罕有之物,这种毒药不是李又山所能接触和购买得到的,所以它的来源必定是陈宇嘉,而陈宇嘉是绝对不会让李又山将毒药随身携带,因为这样会增加他暴露的风险系数。

所以,毒药一定是李又山从车上获取到的!

我掏出警官证,对着车厢里所有人说道:“这是一起谋杀案,一会儿所有的人都要留下来录口供。”

接着又打电话通知了姜大人,让他马上安排人过来对车厢内的人进行询问。现在李又山出事,我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警车呼啸,姜大人带着人来了,但是李又山已在此之前就完全死亡。

这一定是陈宇嘉干的,但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却想不明白。

按照常理,这件事必须有两个前提才能完成,第一是李又山必须先接到陈宇嘉的通知,这样他才会上公交车,第二是公交车上有人将毒药递给他,然后他才能服毒自杀。

可是,目前为止,我完全不知道李又山是如何跟陈宇嘉(或其代理人)取得联系的,因为我整天都跟着他,而他的电话等通讯工具全都在监控之下,根本没有半点联络的迹象,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二点就更是奇怪,从上车到服毒,时间如此之短,而且我就近在咫尺,却没有一点发觉。当时他的前排和后排都没有人,右边靠窗的单人座上是那个爱打扮的小妖精,难道是她把毒药递给了李又山?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就坐在后面,如果她要递东西的话,肯定逃不过我的眼睛。记得当时上车的时候,李又山先上,我后上,所以在他坐下之前,我一直跟在他后面,‘小妖精’是不可能当着我的面行动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我走向后排的时候,‘小妖精’将毒药快速地递了过去。

想到这里,我立即让同事调出公交车上的录像,可是却大失所望。录像上显示得很清楚,李又山从上车之后到服毒,期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和他接触。

看来他真的把毒药带在身上,可是陈宇嘉会笨到这个地步吗?

虽然事实就在眼前,但我还是不相信,突然,我的眼前一闪,想起先前李又山在车上的怪异举动:他的左肩头一直没动,后面我从下面看到他的手在座位下闪现了一下。

想到这里,我悄然大悟,于是立即回到那辆公交车上,来到李又山所坐的位子上,然后弯下腰,仔细查看它的背面,果然发现一个豌豆大小的窟窿。后来据法医鉴定,这个窟窿上残留有胶囊成分。

事情总算有个大致眉目:当初陈宇嘉在在司机会了买凶交易之后,为了防止公安机关通过司机这条线找到自己,所以事先安排了司机的自杀路径。他先将一粒用胶囊包裹的剧毒药品藏在公交车上,然后让司机记得车牌号码以及座位,并且告诉他,只要公安机关怀疑到他的头上,就了结自己的生命。而司机之所以心甘情愿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保住那笔钱。反正他是要死的人,用几个月的时间换妻儿后半生的幸福,他当然求之不得。

虽然目前我并不知道司机是如何得知自己被公安机关怀疑,但是可以看出陈宇嘉的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没有给我们留下一点机会。

司机这条线索算是彻底被掐断,我又回到了警局上班。姜大人告诉我,内鬼的事情还在调查,估计不是很乐观,因为要把我的几根头发带入现场,这是一件非常容易并且隐秘的事情,调查的难度很大。

待到静下心来时,我这才想起李明生的电话,于是立即打了过去。

“老哥,那天遇到一起突发事件,电话挂急了点,别见怪啊。”

“兄弟,这样说可就见外了,知道你们的工作很特殊,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让人的心里充满了温暖,这就是传说中的民心所向吗?

“鱼儿这几天的活动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早出晚归,并且我看她的气色不太好,像是受到了打击一样。”

“形容一下,受到哪种打击?”

“这还真不好形容,失恋吧,鱼儿的年龄已经不太适合了;生意失败吧,可是也没见鱼儿做过什么生意;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我只能说像是全方位的打击,整个人都垮了一样,没有半点精神。听他们说,前天出去的时候,差点在转弯处撞到人。”

我暗暗吃惊,像张何美这样的女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其中必定有一个很强大的原因。

不管这个原因是什么,我都必须要摸清楚,因为她是和陈宇嘉关系最近的人。之所以一直没动她,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她是最后一枚棋子,如果动早了,反而会对我不利。我知道,想要从她嘴巴里直接得到什么东西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明动不如暗动,这样反而更有效果。现在,这个效果就体现出来了,她的异常一定与陈宇嘉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我不准备直接跟她见面,而是驾着车先来到兰贵人,准备先见一见赵诗雅,从侧面了解一下。如果碰上了张何美也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只是想察颜观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兰贵人还是跟从前一样,白天也营业,灯光炫目迷离有如老板娘的美丽身姿一样,低旋的音乐声在空中萦绕,就像是一朵朵游离的碎花,不时钻进耳朵里触击着鼓膜。

一进门,我就看到坐在吧台里的赵诗雅。好久不见,她的面相看上去却又年轻了几岁,加上一身淡雅青春的粉底红边的俏皮单衣,就更像一位花季少女了。

“美女,再这样你就要叫我大叔了。”我一边晃着杯中的酒,一边笑道。

赵诗雅横了我一眼,那模样娇俏可爱,让人一阵迷茫,搞不清是真是假。

“先说好,这回来是找你的老相好呢,还是有其它的事情?”赵诗雅竟然像个管家婆一样说起话来,如果再把手叉在腰上,活脱脱就是一个当代版的慈禧太后。

我笑了笑道:“美女,你管得也太宽了吧,莫非你在吃醋?”

一句玩笑而已,可是我竟然发现赵诗雅的样子有点奇怪,心里不由一惊,这位猛女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你说呢?”赵诗雅幽幽道,那声音和着乐声竟然让人有一种飘飘然的浮空之感。

如此美艳的女子,如此幽怨的表情,再加上如此诱惑人的声音,我真想不出,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

当然,我并不是一点心没动,但是刚一动就被我狠狠的一脚给踩扁了。

我到这里是办案的,不是跟美女调情,并且面前的这个女人,跟张何美情同姐妹,说不定在那一系列的案件中,她也有份。我可不想来一次警匪恋,别看电视上面演得多煽情,可是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的头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像张杰威那样的石头汉子都要哭上半个小时,如果换上我,我想早就在阴间结婚生子了。

赵诗雅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故意露出一付玩世不恭的样子,坏笑道:“家花哪有野花香!”

“没想到你这么坏,看来以前帮你是白帮了。”赵诗雅一付气恼的样子,但眉目间却流转着丝丝情意。

“好好好,罚酒三杯。”说着我便端起酒杯,一口喝完,正要喝第二杯时,赵诗雅突然将手按了过来。

“别喝太急,伤身子。”

酒精刚刚下肚,我的热血正在奔跑,此时被一双白嫩秀气的小手按着,那股血就愈发不可收拾起来。我一反手将她的手捉住,赵诗雅忙向后收,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了手。

场面有点尴尬,我忙道:“洗手间在哪里?”

尿遁之法,向来是避免尴尬的最好方法,本人屡试不爽,这次当然也是一样。当我再次回到桌边时,赵诗雅已经恢复了正常,而我的脸被凉水一冲,也完全清醒。

刚一坐定,赵诗雅朱唇轻启:“我房里有两瓶好酒,要不要品尝一下?”

“嘿嘿,想倒是想,不过囊中羞涩,只怕是没有口福了。”

赵诗雅撇了撇嘴道:“这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既然如此,我除了恭敬从命之外,就再无别的选择了。”

赵诗雅轻笑起来:“你怎么说话总是怪怪的,感觉像是在演戏一样。”

我故意把脸一沉,叹了口气道:“哎,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不都是这样吗?”

嘻嘻,赵诗雅笑靥如花,展现出纯真的一面,让我又开始有点心晃神移起来。突然一想,她不会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不过正好,我既然是为了探听虚实,不如借机深入一试。

这时,赵诗雅已经站起身来,冲着我道:“还坐着干嘛?”

我一愣,她又一付女儿样地道:“拿出来喝也可以,但那是要收钱的。”

面对美女如此盛情邀请,我如果再不识相一点,只怕出门就会被乱棍打死,所以赶紧站起,随她进了里面的房间。

这里是她自己小憩的地方,但布置得十分温馨,以前我曾经进来过一次,这次算是故地重游吧。

赵诗雅到墙边的酒柜取酒,我习惯性地东看看、西望望,突然,我的眼睛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顿时失去所有的光亮。

这一刻,我心中的惊骇已经达到了顶点,我怎么也想像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它!

我再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想不起任何东西,除了它!

我踉踉跄跄地到了小书桌前,看着那熟悉的符号,心里有如一万个惊雷同时炸响,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赵诗雅已经取好酒,看见我趴在桌子前一动不动,一边准备酒杯,一边问道:“桌子上有美女,看得那样入神?”

我猛地一回头,吓得赵诗雅接连退了数步,我想现在我的样子,又跟那天在这间屋里追问张何美的时候一样。

“王磊,你,你怎么了?”赵诗雅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开口,但是怕嘴巴一张,胸中的那口气就会一迸而出,于是将眼睛缓缓闭上,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了一些,这才睁眼道:“你桌子上的东西是谁写的?”

赵诗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我认得她桌子上那张纸上面写的符号就是出现在我邮件上的神秘符号,我肯定会被她的笑迷惑,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小挫曾经说过,这是一种文字,是解放初期一个教书先生自创的文字。

对邮件上的文字我早已烂熟于胸,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写出来,刚才我仔细看了纸上的符号,竟然比邮件上面写的还要流利。

这说明什么?

是说明赵诗雅就是发邮件的人,还是说明赵诗雅才是真正拥有这种文字的人?

突然,我的脑中又闪出一道电光: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桌上,她怎么会主动邀请我进屋?

我的心情一下得到平复,走上前去,放低音量道:“你别怕,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因为想到了其它的事情。”

赵诗雅的确受到了惊吓,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略带紧张地看着我问道:“你确定现在没事?”

我露出一个笑脸,点了点头。

赵诗雅拍了拍胸口,蹙着眉道:“你真的吓坏我了。”

“真是抱歉,但是我还是想请你解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还是刚才那个吗?”

我点了点头,神情十分严肃。

赵诗雅突然又露出先前笑意,但没有笑出来便忍住了,看来刚才把她吓得不轻。

“那个啊,是我小时候到乡下姥姥家去玩,旁边住着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他很喜欢我,于是便教我一些奇怪的符号,这就是上面写的这些。他告诉我这是一种文字,跟书本上面汉字的一样,并且要简单得多。当时我就好奇,于是就把它记了下来,没事的时候就写一写,感觉挺好玩的。”